夏竺进了客厅就笑呵呵的喊了一声“外婆”:“我刚刚经过村里便民超市的时候看见悦姨了,她让我问问您,家里还有没有八角,她记不清了。”
陶家外婆接过夏竺拎着的水果放到茶几上,关心的却并不八角问题:“都说了家里什么都有,你还乱花钱。还有啊,你在单位请假扣钱事小,给领导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我就是只小虾米,领导才不会注意到我呢!”夏竺撇撇嘴,又提醒了陶家外婆别忘了给陶悦回电话就径直去了长久的房间。
“怎么不接电话?”夏竺推门进来的时候长久的手机还在响,一句话问完才发现长久的神情不对。
她上前看了一眼长久手机上显示的陌生来电,很快就猜到了这有可能是谁的号码:“这个……是他?”
长久点点头,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看——如果按照之前邰菲说的,现在她们一家和顾东军应该已经顺利的到达加拿大和沈铎汇合了。那么,他现在给她打电话,是不是因为顾东军已经把她的事情告诉他了?他给她打电话过来,是解释?是道歉?还是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上一句“我不会回去了”?
“长久,我是觉得,有了事情,还是要两个人说清楚的,不是么?”
夏竺试探着开口,这几天为了照顾长久的情绪,对于她为什么突然就决定要做流产手术、为什么要单方面的和沈铎一刀两断、以及那天她被带到警局都遇到了什么、还有她之前在公婆家书房外偷听到的纪家两父子的对话,这些事,夏竺一直都没有和长久说。
但是这几天她跟着纪明远一起作分析,越分析就越肯定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夏竺心里千头万绪,长久再一次挂断电话后却只是哼声一笑:“说清楚了,不也就是那样……”
“长久。”夏竺思索着要不要现在把纪明远和纪牧的谈话以及纪明远和她的分析告诉长久,但是陶家外婆已经推门进来:“小竺、长久,芒果和哈密瓜已经都切好了,你们是在屋里吃还是出来吃?”
长久跟着夏竺一起应声,看了一眼又伴随来电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就按动关机键直接关了机。
沈铎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眉眼之上就又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还想要再给长久拨过去,但是秘书已经拿着崭新的皮鞋和西装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沈先生,记者招待会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了,您换好衣服准备一下,咱们该下去了。”
“嗯。”沈铎放下手机应声,接过秘书递来的衣服鞋子后脸色眼神就缓和了一些:“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您知道我辛苦就好。”秘书难得露出这段时间最会心的笑容:“到时候加薪、加福利,要是比韩越给我开出来的条件少,我可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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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竺接到纪明远电话的时候,是中午的十一点多钟。她和长久正在客厅里帮着陶悦和外婆一起包饺子,电话接通纪明远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开了口:“现在立刻开电视,看新闻频道!”
夏竺被纪明远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满脸蒙圈:“啊?”
“你现在要做的总共分三步,第一步,打开电视。第二步,拿到遥控器。第三步,调到新闻频道。我说明白了么?”
“哦,你、你等等。”虽然还是没弄明白纪明远这么着急忙慌的要她打开电视是为了什么,但夏竺已经拍掉了手里的面粉去开电视。
现在新闻频道播出的是一条插播的临时新闻,画面里的女记者站在一个装修得十分讲究气派的高档办公楼的大厅里,身后巨大LOGO墙上面写着的,赫然就是“锦盛集团”四个大字。
夏竺看着新闻镜头从女记者身上完全切换到了写着“锦盛集团”四个大字的LOGO墙上,就立刻回头看向了长久。
长久仍旧保持着用擀面杖擀压饺子皮的姿势,她握着擀面杖,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泛出了白色。
陶家外婆和陶悦也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长久,但看过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位长辈和夏竺面面相觑,最后就只得将视线又重新挪回了电视机屏幕上。
新闻画面已经从锦盛的LOGO墙又转回了女记者的身上,她拿着话筒,字正腔圆的播报铿锵有力:“主播,以及各位观众朋友,现在距离锦盛集团记者招待会开始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这次记者招待会将会由锦盛集团的首席执行董事长沈铎亲自召开,据了解,这是沈铎今天上午从墨尔本回到平城之后安排的第一项工作,也是锦盛集团针对这段时间接连被爆出的负面消息的首次回应。稍后,我们还会对这次的新闻发布会做继续的现场直播和跟踪报道。”
女记者的这段话说完之后,新闻画面就切回了演播室,女主播先是报道了十分钟之后回继续直播发布会现场报道,然后就开始播报几条用于填充这十分钟空隙的短篇幅新闻。
十分钟之后,新闻画面重新通过现场连线切换到了锦盛集团总部办公大厦的大厅,大厅已经布置成了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的临时现场。
画面中最先出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长久认得,他是锦盛集团公关部的总监。
那位公关总监上台之后说得都是常规的开场白,只用了三四分钟的时间。
这之后,长久就听到那位公关总监开口道:“接下来,将由我们锦盛集团的首席执行董事长沈铎先生,为大家来做具体的情况说明。”
长久听着“沈铎先生”这四个字被公关总监说出口又经由电视机的扩音器传到她耳朵里,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骤然攫取,疼得她不得不将手中的擀面杖又握紧几分来缓解疼痛。
她咬着牙缓缓呼气,看着电视画面在轻微的晃动之后固定到一个身影上面。
沈铎这次穿的仍旧是黑色的西服套装,剪裁精致的西服西裤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高大挺拔。他也瘦了,脸上的轮廓线条比起出发去墨尔本的时候更加的凌厉清晰。眼圈虽然有些发青,但眼神却仍旧清明锐利。
沈铎上台之后,先是对着台下的大批媒体记者点头示意,然后才走到已经堆满了带着各大媒体及电视台标志话筒的发言台后站定。
长久盯着面前的电视屏幕,眼睛一眨不眨——他仍旧是那样的沉稳俊朗,凌厉且强大的气场使得原本还十分嘈杂的发布会现场在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他那一对漆黑的眼珠仿似见不到底的黑洞,那些白得刺眼的闪光灯映进去连个多余的水花都没激起。他就那样波澜不惊的看着,似是要把所有和他对视的人都吸进那黑洞一样的瞳孔。
“这些日子我在墨尔本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所以没能及时处理锦盛近来发生的事情,对此,我深表歉意。同时,我也决定,从今天起,将暂停锦盛集团旗下所有业务项目的进行,全力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并进行相应的自查,尽快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同时,对于制造这些不实消息的始作俑者,锦盛集团以及我本人也将保留追究的权利。”
沈铎这一番话说得十分简短,但却铿锵有力。这之后,他便对着面前的媒体再次点头示意,然后迈步离开。
长久看着那个在一片闪光灯中离去的挺拔背影,满脑子就只剩一个声音在不停叫嚣: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那个毫无征兆的就消失在她的世界离她而去的男人,他居然,又这样毫无征兆的回来了。
长久觉得一颗心被皱皱巴巴的捏成了一团,疼得厉害——邰菲她明明就已经说过,他不会再回来了。
长久皱着眉极其艰难的呼吸,她放下手里已经变得重如千斤的擀面杖,只丢下一句“我想回屋去躺一会儿”就踉跄着返回了房间,躺倒在土炕上的时候也不顾脚上还挂着一只拖鞋。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长久的脑海里一幕一幕的掠过,她心中千思万绪,唯一能想通的就是这些事情沈铎绝对是完全知情、却又全部对她进行了隐瞒。
长久不停的揉着左胸口试图缓解那里面的疼痛,揉了没两下就看到夏竺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她的手机:“长久……沈铎的电话。”
一句话犹犹豫豫的说完,夏竺就将手机放到了长久手边,转身离开。
长久看向还在亮着的手机屏幕,一直到攥着的床单被手心里的汗水全部浸湿,才松开手将手机拿起。
她滑动屏幕接通电话,手指抖得厉害。
电话接通,长久并没有说话。而手机听筒的那头,也是异常的静默。
长久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只知道沈铎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是打颤的:“长久……”
长久仍旧没有说话,滚烫的泪在涌出眼眶的瞬间就因为飞快散去的温度而变得冰凉。
然后,她听到沈铎再次颤着声音开口:“长久,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