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章 八通天城
小少爷的姐姐说,八通城是戕境里唯一的一座城。可是就是这唯一的一座城,也绝不是红月想象的那样。这座城,与风暴大陆中的那些城邦截然不同。
八通城坐落在祖域大山的山脚前。
越往前走,就越能感受到祖域大山的高大。灰暗的大山拔地而起直连天际,连着铅灰色密布的阴云。就算你仔细分辨,也很难分清哪里是天际,哪里是大山。
盘踞在祖域前面的八通城,承接着大山的威压。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愤怒的先祖神灵发了威,就把整座城邦碾压在脚下了。
八通城,这座戕人的城邦,没有房子。有的只是连片的帐篷,一座挨一座地绵延着,连上山坡。
是因为戕人不会盖房子?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懒得盖。他们原以为,房子也能像财物牲畜一样抢来。可惜,砌砖遮瓦的房子抢不来。就算被一把火烧成废墟,也不会被你们抢来。
所以,戕人唯一的城邦,也只能用一顶顶帐篷建成!
红月跟在小少爷的马后面,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
八通城虽然只有连片的帐篷,却也不乏交易。从金银珠宝、牲畜牛羊、到奴隶人口。竞价买卖价高者得。
还以为,戕人只懂得抢夺,从来没有出价还价的买卖交易呢。
红月听着听不懂的叫卖声,心里想着。
部落头领们聚集合议的地方,在八通城里最高的山坡上。从那里再向前走,就是祭拜八通神山的祭坛了。每天,都会有戕人赶着牛羊带着财宝,向祖神献祭。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愿望,乞求神灵。
跟疤眼争夺黑密部落头领的同父兄弟康加,已经早到了。疤眼领着小少爷,小少爷带着姐姐,向部落头领们聚集的帐篷走去。
红月不能进入帐篷。作为一个身份最卑贱的奴隶,红月只能留在外面,跟那些马匹呆在一起。
几个戕人的小孩子,叫喊着在附近互相追逐。从那些华丽的衣服华贵的首饰就能看出,那都是些部落头领家的孩子。
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戕族小女孩,手里举着一块糖糕,一边舔着一边走到红月面前,打量着红月。
红月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看着她手里的糖糕。
磨烂的脚底,带来的疼痛,并不是红月最害怕的。红月最害怕的,是饥饿。
进入戕境后,红月就很少吃到食物,更是从没有一顿吃饱过。无时不在的饥饿,不分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清醒还是睡着,都在煎熬着红月,一刻不停。
有的时候,红月甚至怀疑发出饥饿的不止是肚子。鼻口五官手脚四肢,还有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不间断地冲着红月高声大喊:我饿!
戕族小女孩看着红月,舔着糖糕,然后伸出手来,把手里的糖糕递向红月。
红月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接。接过糖糕还没等送进嘴里,小女孩啪地一巴掌,把红月手里的糖糕打落在地。红月盯着地上的糖糕,正要伸手去捡,小女孩踩上两只脚用力跺着,把糖糕跺烂在马蹄践踏踩烂的泥地里。
红月抬起头瞪着小女孩。
小女孩的身后,跟着好几个仆从。女的奶妈、男的保镖。
小女孩也瞪着一双眼瞪着红月,然后吐出口水吐到红月的脸上。
红月瞪着小女孩。可是除了瞪起一双眼睛怒目圆睁,红月无计可施。
戕族小女孩很快就对红月失去了兴趣,转身走了。红月盯着黑色的泥水里,那块被跺烂的白色糖糕,想要捡起哪怕一小块。可是松散的糖糕浸泡了泥水,根本就捡拾不起来了。
红月咬着牙,盯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恨不得追上去把那个小女孩跺烂在泥地里。
一个戕族的老太婆,带着略显蹒跚的脚步,走到红月面前,嘴里说着戕话,递给红月一块糕饼。
红月愣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老太婆把糕饼塞到红月手里,嘴里说着什么,蹒跚着走回到对面。
那里,一个戕族的男子躺在地上,身上裹着一块毛毡。露出的一双腿,在膝盖的位置被齐齐斩断了。已经腐烂的皮肉中间还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红月把糕饼伸到嘴边,用力咬下去。戕人的糕饼干硬难嚼,红月吃在嘴里却感觉到难得的香甜。
老太婆把男子身上的毛毡重新裹严实。戕族男子的身体软塌塌的,没有半点反应。老太婆扶起男子,扶着男子坐起来,自己背冲着男子蹲下身,拉起男子的一双手围在自己的肩上想要把他背起来。可是戕族男子的身体实在太重了。老太婆拼尽了力气,却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太婆的嘴里一直在低声地念叨着什么,爬起身,扶起男子的身体再次把他的两只手臂围在自己的肩上,向前拖着,拖起男子的身体背到自己的后背上。
红月看着老太婆,嚼着嘴里的糕饼嚼动两排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默默地替老太婆鼓着劲。
老太婆把戕族男人背到身上,似乎已经耗尽了力气。整个人蹲在那里喘息着。佝偻的身体,像是随时都会被背上的男子压垮在那里。许久,老太婆两只手撑着地,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背着男子一步一捱地走远了。
红月嚼着糕饼,紧盯着老太婆的身影,一直看着。
一个东西啪地一下打在红月的脸上,红月转过头。
之前追逐玩耍的几个戕族孩子,齐齐地站在远处。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正在向几个同伴炫耀自己的投石索。
更远的地方,站着那些部落头领家的仆从,时刻提防自己家的少爷出现什么意外。
红月带着凶狠看着那几个小孩子。眼见那个戕族孩子转动着投石索甩出石弹,红月动也不动,任凭飞来的石弹打在脸上。
红月能躲开。就算再饿,身体在虚弱,本能的反应也能躲开投石索甩出的石弹。
但是红月不能躲。一旦躲了,激起这些家伙更大的兴致,就会招来更多的击打。
一个年纪小一点孩子,想要尝试投石索。年纪大的孩子却把投石索收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索要失败的戕族孩子,突然捡起地上的石块扔向红月。
石块打偏了,落在泥水里,其他几个孩子笑起来,嘴里不停地说出嘲笑的言语。那个孩子又捡起一块石头,又打偏了。其他几个孩子纷纷捡起石块瞄准红月。
红月咽下嘴里的糕饼,深深吸了口气。
帐篷里,合议的部落头领纷纷走出来,大声地争吵着,议论着。
几个孩子转过头,其中一个大声地喊着他的父亲,喊他父亲来看他如何准确投出石块,打中远处的奴隶。
部落头领答应着,看着自己的孩子投出石块投中红月。那个部落头领用力拍响巴掌,发出夸张的笑声。
另外几个孩子也学着样子,呼喊着自己的父亲。
红月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听任石块在额角砸出的口子,流出血。
一个部落头领拉过自己的孩子,把孩子攥在手中的石块丢到地上。另一个部落头领却煞有介事地替自己的孩子挑选出更好用的石块,手把手教他怎样更准确地投出石块。
帐篷里,走出小少爷和疤眼。
看到部落头领看到红月,小少爷大声喊了起来。一个部落头领操着戕人的语言冲着小少爷说着什么,疤眼怒吼着冲向那个部落头领。
小少爷走到红月面前,扫了一眼红月额角上的伤口,说道:
“你跟着我,进入神山接受考验。”
小少爷说着,在红月面前蹲下来。
“按照野人的说法,不管是谁,只要经历考验拿到祖神凌冽的信物,就能成为黑密部落的头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小少爷盯着红月,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