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途三宗天地人,术法奇绝惊鬼神
长空风雷崩云裂,血冷魂飞了无痕
厚土灵石幻迷踪,画地为牢锁乾坤
芸芸众生归何处,万年须臾骨作尘
八卦炉中阴阳火,龙虎调合坎离分
大道万千长生远,三才一气铸仙身
话说天地初开,阴阳始分,万物生发,千百万年后才有女娲黄土造人,列位看官细思,这黄土能有多少斤两?故人类无燕雀之羽翼,上不能翱翔九霄,无鱼龙之鳞鳍,下不能游江潜海,无虎豹之爪牙,中不能登山狩猎。更何况世间还有无数山妖精怪,魑魅魍魉,品类繁盛,各有所长,唯独人积贫积弱,百无一用,乃是这天地间最下一等之物。
又不知过了多久,这人类之中渐渐出了这么一小波异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观日月,通阴阳,定吉凶,日行千里,移山倒海,斩妖收鬼不在话下,自称仙人。这群人云游四海,见鬼捉鬼,遇妖斩妖,大受尊崇,凡仙人所到之处,百姓皆出门相迎,若有一张仙人所赐符咒,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拿了来。
只是好景不长,一些修仙不成,心生嫉恨之人见仙人如此尊贵,遂生邪念,打着仙人的名号招摇撞骗,蔚然成风,若仅是画符驱邪也还罢了,有些人竟然还给生病百姓胡乱开药,多有死者。自此百姓不信仙人,见到修士皆称神棍,满口谩骂。
如此又过了几万年,仙人二字在凡间已然变成了一句骂人话,什么风水相师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在这几万年中,修真界却是出了三位惊才绝艳之人,三人仙缘超凡,天赋异禀,几经坎坷分别建立了天宗,地宗,人宗,可那时修真界中也是群龙无首,谁会理会三个刚出世的小宗门?
不过大抵也是命数使然,这三宗才建立没多久,一只上古大妖横空出世,率领群魔,为祸人间,生灵涂炭,修真之人虽被百姓误解,但事关重大,也不能袖手旁观,纷纷站了出来。
这大妖法力雄厚,坐下妖魔成群,逼得整个修真界倾巢而出,两厢大战,杀气蔽空,修真界折损了不知多少飞仙真人,却终敌不过这妖魔大军,最后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三宗掌门联手迎敌,竟然以一个普普通通的三才阵将大妖生生困死其中,免了天下一场大劫。
此一役之后,三宗稳坐修真界头把交椅,仙人在凡间又一次名声大噪,诸位修士为了不再重蹈之前覆辙,却是并未再次入世,即使有弟子在凡间历练道心,也都隐姓埋名,混迹于百姓之间。可谁承想如此一来,仙人之名不但不减,反而与日俱增。
自那之后又过了不知多少光阴岁月,人间战火不断,血流成河,此时在一个叫做华城的小地方出了一位极有才华谋略的书生,自幼遍览群书,过目不忘,更兼武艺超群,品性过人。他见各方小国互相征伐,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连自己的家乡都没能幸免,遂立下宏愿,誓要扫清寰宇,将这战乱不绝的天下彻底推翻。
书生凭借他过人的才华胆略,揭竿而起,振臂一呼,八方响应。书生自封扶危将军,所率部众号称扶危军,扶危军中兵多将广,谋士云集,更兼军纪廉洁,与民秋毫无犯,所过之处,万民拜服,剑锋所指,无不丧胆,不出十年,便将中原之地尽数收复,一统天下,定都华城,国号危。
国家已定,书生登基为王,人称危元帝,自登基后,危元帝励精图治,廉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普天之下一片祥和景象。只是好景不长,危元帝少年四处征伐,免不了留下暗伤,又加上登基之后日夜操劳,心力交瘁,竟是一病不起,危国上下处处哀恸,上至官员,下到百姓,日日焚香祷告,祈求国君平安无事。
虽说这危元帝一代明君,一生峥嵘,却终是逃不过生老病死。危国十五年,危元帝于华都驾崩,留下遗旨,皇位交于太子,改国号威。据说元帝驾崩之时,皇宫之上庆云袅袅,仙乐阵阵,一夜方散,所以民间又有传说,说元帝并非驾崩,而是蒙道家三宗仙长收入门墙,往洞天福地修炼去了。
元帝已逝,太子继位,人称威文帝,这文帝虽不及父皇英明神武,却也在前朝遗老的辅助下,励精图治,在先皇的底子上,把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加上连年风调雨顺,边境安稳,威国上下一片繁荣。除了华都之外,江城,鹏州,望海,流沙四处,便是最为富庶之地。
“唉……江城,鹏州,望海,流沙……这书里就不能说点有意思的事情么?”一身白色长衫的洛晨懒洋洋地把一本蓝色的书扣在脸上,慢慢摇晃着身下的摇椅,午后的阳光顺着没订紧的书缝照了进来,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说洛晨,这么多年,这本仙凡杂录都快被你翻烂了,能有意思才怪,是吧胖子!”
洛晨旁边一名有些消瘦的蓝衫少年从摇椅上坐了起来,笑着说道。他叫平枫,和洛晨一样,是江城润雨学宫的学生,上个月刚考完乡试。
这三人之中,平枫家以种田为生,胖子郭石的父亲是杀猪宰羊的屠户,而洛晨的父母却是江城有名的豪商,家中富足,但洛晨却从未看低二人,故而相交甚厚。如今乡试已毕,今日正是放榜之日,洛晨便邀二人来到自家后花园闲坐,也好一同前去观榜。
一身肥肉的郭石连眼睛都没睁:“啧啧,最为富庶之地,鹏州和望海还则罢了,可是这流沙一听便是在戈壁之上,荒凉无比,也能和咱们江城相提并论?”
平枫哈哈一笑,没有接茬。
洛晨把盖在脸上的仙凡录拿下来,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慢悠悠地说道:“我在学宫书阁里看过,这流沙虽然地处戈壁,毗邻大漠,但是往来行商众多,尽是从中原去往西域的生意人,这一来二去,自然就富庶起来,而且据说流沙民风与中原大不相同,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看看呢……”
洛晨合上手里的仙凡录,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向往,平枫站起身来,一脸兴奋地说道:“正是,即使江城再怎么富庶繁华,也不过是这天下一隅,咱们身为男儿,志在四方,就应当看遍奇诡玄妙境,参破古今圣贤书!”
洛晨把威国志放在一边,随手扔了一颗葡萄在嘴里,点了点头:“嗯,说的是,听了你最后两句话,什么玄妙境,什么参透,我还以为你要出家当和尚去呢!”
平枫眼睛一瞪:“洛晨!我就知道你这一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平时在学宫就顶撞老师,今天连我都不放过是不是!”
“哈哈哈,我顶撞老师是因为他说的确实没道理嘛,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人欲都没了,还要天理干什么?”洛晨一边嚼着葡萄一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天理乃是天道,所谓人欲本就是人性之恶,存天理灭人欲是在劝导人们弃恶从善……洛晨你别岔开话题!刚刚你说谁要做和尚去!”平枫被洛晨的歪理给带跑了,气哼哼地问道。
洛晨看着平枫滑稽的样子,乐呵呵地说道:“谁刚刚说什么玄妙境,什么参透,谁就要做和尚去!”
“你!”平枫气急,随手拿起旁边一个浇花的水壶就朝着洛晨洒了过去,洛晨轻轻一跳,从容避开。笑话,润雨学宫是江城第一学宫,不是出书呆子的地方,他们平时的课程里就有骑马,射箭,还有武术,所以那里学生们的身手虽说不上是一流,但也绝对上乘。
平枫举着水壶追杀洛晨,洛晨也不甘示弱,同样拿起一个水壶还击,两个人拎着壶一阵狂甩,弄得满院子都是水。旁边来往的婢女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只是嫣然一笑,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上来劝阻。
“啪!”
半晌,两个空水壶被扔在地上,平枫和洛晨喘着粗气坐回摇椅里,互相瞪着不说话。
旁边的郭石意识到自己应该干点什么,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其实吧,我也觉得……我也觉得存天理灭人欲这句话说得有点……”
平枫杀人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郭石脖子一缩,乖乖躺回摇椅上,不断地往嘴里塞着葡萄嗯,真好吃。
“少爷!平公子,郭公子!放榜啦!就在润雨学宫门口!你们快去看……哎哎哎?”洛晨的小厮阿庆连跑带颠地冲进了后花园,结果没注意湿漉漉的脚下,一个出溜滑直接四脚朝天跌在了地上,引来旁边婢女一阵莺莺燕燕。
阿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见三道人影从自己眼前闪过,奔着洛府大门口去了。阿庆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的水渍,在周围婢女的笑声里追了上去,虽说少爷他们身手不错,但万一出点什么事,老爷非打死自己不可。
随着几人的离开,后花园里的喧嚣也渐渐平复下来,盛满葡萄的银盘不知被谁打翻在地,丰满的葡萄滚得到处都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婢女正在小心地收拾着。
润雨学宫作为江城第一学宫,正坐落在府衙旁边,其中祥云馥郁,书香缭绕,既有通幽曲径,也有飞沙校场,既有藏书万卷,也有神兵利器。正门上悬一副乌金匾额,上有御笔亲题润雨书院四字,下面朱门石狮,碧瓦雕梁,左右一副对联正是
书山有路,仁义礼智是坦途
学海无涯,忠孝勇武做飞舟
放榜并不仅仅是一张大榜往墙上一贴那么简单。乡试每三年一次,录用范围是前五十名,这五十人都会在放榜的时候收到一个信封,信封中有一枚玉简,考生必须手持玉简才能进入殿试,如果没有玉简傍身,就算你是乡试榜首也一样白搭。
三人飞一样跑到学宫门口,此时学宫早就被男女学生围得水泄不通。恢弘大气的门前上放着一张长桌子,桌上放着一张卷好的榜单和码在一起的信封。桌后站着四名白发老人,他们正是润雨学宫里地位最高的四位长老,分别带领神笔院,墨龙院,云纸院和玉砚院,洛晨正是在墨龙院,平枫分属神笔院,而郭石则在玉砚院。在洛晨的记忆里,自从自己记事以来,每一次乡试放榜都是这四位长老出面,由于他们分领四院,彼此都较着劲,倒也不必担心放榜之中出现什么有失公平的事情。
站在人群外伸长脖子瞧了半天,平枫诧异道:“哎?以往每次放榜,除了四位长老之外,咱们江城的何太守也都会到场,今年怎么没见他人?”
洛晨闻言,心下也是颇为奇怪,这何山何太守已然在江城任职多年,膝下有一个纨绔儿子,名唤何千。何太守平日里虽不算爱民如子,但总还说得过去,就是太过护短,什么事只要与这何千搭上关系,这何太守就会底线全无,一味袒护,正因为如此,何千才被惯得嚣张跋扈,实乃江城一霸。
以往每次乡试放榜,这何山都会前来,毕竟乡试中榜就意味着飞黄腾达,结交一下总是没错的。可今年却是一反常态,踪影全无,不仅洛晨三人,学宫门口的其他学子也有不少窃窃私语,面露诧异者。
墨龙长老睁开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洛晨,继而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开始?”
其他三位长老互相看了看,继而点了点头,墨龙长老站起身拿过榜单,随意地一抖,一股柔和的劲力铺陈,榜单在两只苍老的手中展开,墨龙长老低垂的眼睑微微一抬,平静地说道:“现在开始读榜。”
墨龙长老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润雨学宫门口也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彻底安静了下来,连街道上的行人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这正是“十年寒窗万卷书,一朝乘风踏鸿途”,究竟不知这榜上所录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