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德瑜太谦虚了,老朽可是羡慕得很哪。”李仪嵘笑说着,看了眼已经偷偷看过来的几人,便说道,“既然不能和少主大人搭话,那老朽就先告辞了。”
林德瑜闻言,眼角瞥见了那已经悄悄靠近的几人,忙拱手说道,“李伯父且慢,德瑜还有事要与伯父说说。”
李仪嵘挑眉,瞅了眼那故作闲谈但实际上正竖耳倾听的那几人,便呵呵一笑,“哦?既然如此,那德瑜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府里坐坐?”
“如此,德瑜就叨扰了。”林德瑜拱手说着,便跟随李仪嵘离去,心里松了口气,刚刚那几人不管是来自于帝宫的还是朝廷的,都是麻烦之人,既然宁儿做了夕月日祭典的决定,不邀请朝中大臣和皇宫贵族,那么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支持!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被那些人缠上才好,今日就先到李府避避,明日开始林家宅邸就闭门谢客吧。
而在围观百姓里,有不少女眷,这些女眷都在马车里恭迎,并没有下车,此时,僻静巷子里,一辆马车正缓缓驶离。
马车里,面容甜美的少女正倚在面容秀美温婉的妇人身上,很是惆怅的叹气说着,“娘亲……以后宁儿是不是都要面对这些麻烦的事情?只是一个祭典而已,就弄得宁儿不能和我们好好聚聚……还得想办法避开那些麻烦的人!”
这少女正是林淑薇,而那妇人就是林夫人了。
林夫人笑了笑,声音轻柔,“薇儿,宁儿走了这条路,这些事情就不能避免。而不管走哪条路,有人的地方就必有纷争,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薇儿,将来你嫁人生子……你所要面对的麻烦可是要比宁儿更加复杂和琐碎……”
林淑薇撒娇的扯了扯林夫人的袖子,“娘亲,那薇儿不嫁人了。薇儿最讨厌麻烦。”
林夫人拍拍林淑薇的手臂,嗔道,“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道理?薇儿,莫要胡说。叫人听了去可是要笑话你的!”
林淑薇皱皱鼻子,“那我跟着宁儿去做和尚得了!”
林夫人扑哧一笑,拧了拧林淑薇的鼻子,“瞧你说的什么孩子话,你呀,不要怕那些麻烦,你看宁儿,他可是乐在其中呢。在别人看来的麻烦,在宁儿眼里可是有趣的事情呢。”
林淑薇闻言,也笑了起来,“说的是!宁儿就是静不下来的,这些麻烦的事情,宁儿说不定会很喜欢。”说罢,林淑薇又长长叹气,“娘亲,我想见宁儿啊。”
林夫人温柔一笑,抬手摸摸林淑薇的头,“放心吧,我们这几日就会见到的。宁儿他呀,可不是那种等着娘亲去见他的不孝孩子。”
“哼?他敢??爹和大哥肯定不会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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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京都一街,李将候府
林德瑜坐在正堂下首位置,手里端着侍女呈上来的茶,慢慢的喝着。
正堂首座上坐着李仪嵘,也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德瑜……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李仪嵘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林德瑜闻言,放下茶碗,谦和说道,“明日开始,林府就闭门谢客。”
李仪嵘闻言,微微点头,“这倒不失为上策。”说罢,李仪嵘又神情凝重的问道,“近日,西州的局势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德瑜闻言,不由静默了下来。
西州的局势……他自然听说过,西州学子罢考,静坐太祖当年立下的石碑处,不愿意离开,西州,人心惶惶,各种流言突然冒了出来,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就是历年恩科考试竟然是世家豪门的利益权势的瓜分!寒门士子只有投靠某一个豪门或者世家才能得中!
虽然这就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这次西州学子们不惧生死的将其公诸于世,也让人始料不及!
而这其中……必定少不了那四皇子的作为吧?
“明远此番处事,太过激进也太过冒险了。”李仪嵘缓缓说着,“西州提督徐暲是文阁老的人,他担任西州提督已经有八年了,八年来,西州早就是他徐暲的了,历年恩科考试,世家豪门的瓜分处置都是由他主持,这次,明远将局势搅成如此,那徐暲怕是不会善了,虽然有人跟着保护,皇太后还派出了神甲队的队长林道,但是,必定不是亲近之人,现在,明远的处境定然是岌岌可危了……”
林德瑜闻言,抬头看向李仪嵘,他可不觉得那四皇子会有什么危险。
青田镇四年来,他和父亲林文忠可是看得分明,那四皇子……可是比起当今圣上还要高深莫测!
“但是,德瑜,你可知,在这个危险时刻,明远给我来了一封信,让我务必要去恭迎少主大人,并且保证少主大人的安危。”李仪嵘缓缓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林德瑜。
林德瑜一怔,慢慢的接过信,迟疑了一下,在李仪嵘锐利眼神的盯视下,心头苦笑一声,还是缓缓打开,但心里却是暗道,这四皇子莫非还是对宁儿存有非分之想?
——而刚刚李仪嵘说了那么多废话,无非就是要告诉自己,那四皇子对宁儿极为重视!而他李仪嵘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打开信,林德瑜低头看着,信里的内容事实上很简单,就是请求李仪嵘这个外祖父一定要去迎接少主大人,假若有人意图对少主大人不利,或者说些什么难听的话,那么就李仪嵘这个外祖父,务必周全一二了,其中诚恳及担心少主大人的意味很是明显。那字里行间的关切……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不同寻常的!
林德瑜看着,头隐隐做痛了,而抬头接触到李仪嵘锐利的刺探眼神,林德瑜的心里就不由有些窝火了!
——莫非李仪嵘还怀疑是他家宁儿拐了那四皇子?!
“我想知道,这是为何?”李仪嵘问道。
林德瑜将信随手放下,冷冷道,“在下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宁儿已经是少主大人了,四皇子此等处事可是会让某些人说三道四的!”
李仪嵘皱眉不悦,“德瑜这话何意?”
林德瑜冷哼一声站起,拱手道,“李伯父,对于少主大人,我们都该恭敬才是!还请李伯父将此话转达给四皇子!在下告辞!”
林德瑜说罢,就要转身大步而去,李仪嵘忙喊住,“德瑜且慢!”
林德瑜转身,看着李仪嵘,冷淡拱手,“李伯父还有何见教?”
李仪嵘见林德瑜眉眼里隐忍的怒气,知道是自己刚刚的刺探眼神和问话激怒了林德瑜,哎,这林家人都是出了名的护短啊,这林德瑜可是脾气好的,但要是扯到了他的妻子儿女就跟当初的林老头一样发脾气了。
说来,当他看到这信时,他心里是生气的,明远身为四皇子,身上所担负的不只是他母妃的仇,还有身为皇子的责任,如此和少主大人纠缠不清算是怎么回事?!他起初怀疑,是那林家故意纵容,让本来就不该有所牵绊的两人有了相处机会……但事实上,他心里也觉得这不可能,林家花娃子是大和尚悉心教导出来的少主大人,于尘世就本来没有牵绊才是,而林家祖训摆在那里,林家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的。
所以,哪怕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面对,是四皇子,是明远对少主大人一往情深了?
李仪嵘苦笑一声,拱手道,“德瑜,刚刚老朽要是有说错什么的,请见谅。这也是为了四皇子啊。”
林德瑜闻言,才稍稍压制了心头的怒气,重新坐下。
“德瑜……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四皇子,明远,他对少主大人有哪种心思?”李仪嵘压低声音问道。
林德瑜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李仪嵘,“李伯父,这事,您如何看?”
“这还用问吗?”李仪嵘皱眉道,“明远是皇子,他未来的妻子,自然是名门淑女!”更别提,将来明远可是要问鼎皇位的,怎么能跟少主大人这个方外之人牵扯呢?这事可大可小啊。
“那么,李伯父,四皇子已经十五了,也可议亲了吧?”林德瑜避开话题,轻巧的说了一句。
李仪嵘一愣,随即摸着下巴,点头道,“嗯,也是,想当初你爹也是十五就订了亲的。”
接下来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反而说起了京都的名门贵女里有谁谁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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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尚不知自己就要被议亲的齐明远,此时,正站在石碑前,仰头看着这高高的石碑,上头苍劲的笔划写着——学府之乡!
在齐明远身后,一群书生恭敬的跪伏着,书生后,是一群手持钢刀的杀气腾腾的衙役。
“那人不是四皇子!他是冒充的!快杀了他们!”突然有人高声嚷嚷着。
那群杀气腾腾的衙役闻言,便要挥刀冲上前,跪在最前的书生忙对齐明远惶急喊道,“殿下快走!!他们要杀人灭口!”
齐明远依然抬头凝神看着石碑,对后头的骚乱似乎置若罔闻,而青墨云墨站在齐明远身后,同样也冷漠的站着,没有理会身后的骚乱。
“我一直在想,太祖为何将恩科大考定在西州?”齐明远盯着石碑,突兀的开口,声音温润淡然,神情平静。
在那群狰狞的衙役挥刀冲向前,随后被突然冒出来的甲胄卫士拦住。之后,刀剑声,喊杀声,惊恐声便交织响起。
而就在凌乱纷杂的声音里,齐明远的声音慢慢的响起,声音清晰的在后头这群书生的耳朵旁边响起,让本来有些慌乱的书生们都怔然了下来。
“是因为跟随太祖南征北伐的大儒士就出自西州?”
“是因为西州的学子最多?”
“我想,以上两者应该都不是……犹记得当年天下大乱,各方诸侯逐鹿中原,西州受制于暴君炎魔之下,曾当街屠杀二百三十名无辜百姓,是西州学子第一个站出来,在刀子架着脖子的情况下,指着暴君炎魔的鼻子大骂——若天赐我上方斩马剑,我当杀你以昭天道!后,西州学子三百名,号召西州百姓奋起抗之,虽无法杀了暴君炎魔,但却声势却连太祖都曾经叹息曰:儒士之精神当如是!所谓儒士之精神——非满腹诗书,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是,哪怕前面万丈悬崖,身后百万追兵,依然敢指着暴君的鼻子,说——你错了!”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说罢,转身看向身后跪着的西州学子们,“如今,我西州的儒士之精神何在?”
“当年太祖感于西州学子的铮铮铁骨,面对强权□,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哪怕刀剑加身,无惧无畏!因此立下了这石碑!太祖遗墨曾言,西州,有儒士之精神所在,西州,有学子之信仰!”
“天下人皆知,西州恩科形同虚设,不过是为世家豪门增光的玩意罢了。但,天下人皆知,西州人尽知,为何这么些年来,无人敢站出来,指着西州提督徐暲的鼻子说,你错了!?”齐明远盯着跪伏在他跟前的垂头颤抖着的书生慢慢说道,“罢徐暲不难,甚至杀了徐暲,我齐明远也敢!但,杀了一个徐暲,还有第二个徐暲,第三个徐暲……如果,西州不站起来!如果,西州的诸君不能站出来!西州不会有任何改变,恩科依然如此!”
齐明远说罢,抬手指着身后的石碑,沉声道,“几个月前,有七位学子头撞石碑,以血荐轩辕!震惊天下,撼动朝廷,才有我齐明远出现在此,如今,徐暲弄虚作假,杀害皇子,诬陷西州学子之事以成定案,今日,就可杀了徐暲!但,今后,西州如何,恩科如何?就需依靠在此的诸位!”
齐明远说完,拱手微微做礼,便迈步离开。
在齐明远迈步离开之际,突然身后跪在最前的书生,大声喊道,“殿下!殿下请记我西州刘学恩之名,有生之年,我刘学恩定不会辱我西州学子之名!”
“也请殿下记下我西州王xx之名……”
“还有我……”
“殿下!我西州宋xx……”
……
齐明远听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便迈步大步离去。
齐明远身后的青墨云墨对视一眼,心里都极为佩服他们跟随的这个人,只是短短几天,殿下还只是今天露面而已,就已经让这些西州学子臣服了!
齐明远大步离去,很快,前头温山和林道已经恭敬的跪地等候,还有一辆马车。
齐明远越过跪地的温山和林道,开口道,“起来,让西州提督府的没有涉案的其他人前来驿站见我。让李聪暂领西州卫护,明日戒严一日。”齐明远边说边上了马车。
而马车里已经跪着一个人。
齐明远坐上马车,看着眼前跪着的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温和开口,“何柳生,何先生,你我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是,但,在下却是对殿下神往已久,从殿下两年前命人带给我的第一封信开始,在下就在想着,殿下会是什么样的人?”被称为何先生的人,也就是何柳生恭敬低声说着。
“那么,你现在见到我了,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齐明远浅淡的笑着,笑容温和,但眼眸却是疏离冷淡。
何柳生抬头看了齐明远一眼,便恭敬的低下头来,低声道,“殿下虽然尚未弱冠,但却是,我无法参透之人。”
齐明远闻言,淡淡的笑了。
“你很诚实。”齐明远慢慢的说着,语气轻淡,“你无需在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只需在意的是,跟着我做事,是否会违背你的心就够了。”
何柳生恭敬点头,“殿下所言甚是,两年前,殿下给在下的信,让在下本来绝望的心又重新复活了,如今,西州局势已定,西州学子们也将会有所改变,这一切都是殿下给予在下,给予西州的。如今,西州事了,在下愿将余生送给殿下!不论是刀山火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齐明远听罢,盯着何柳生,“两年来,你在徐暲身边所作所为,可曾后悔过?”
——徐暲身边,所作所为皆是肮脏苟且之事,何柳生在徐暲身边潜伏的这两年里,又岂能避免?
“不敢隐瞒殿下,在下这两年来,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个觉,但,在下从来不曾后悔过。”何柳生低声说着。
齐明远听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罢了,你且前往北疆,北疆有忠义堂,那里的孩子父母都在战中死去,他们需要一个教书先生,你好好的在那里呆上两年,两年后,我会让乌墨联系你。”
“是!”
*******
京都二街白马巷,林家宅邸。
林德瑜皱眉的在正堂里来回踱步,一旁的林夫人上前轻声道,“老爷也莫要担心,既然李伯父已经打算好了,应该也无忧了,宁儿如今是少主大人,那四皇子也不可能和宁儿有牵扯才是。”
林德瑜顿住脚步,仔细的想了想,如果李仪嵘为四皇子提议定亲,皇室也为四皇子定下婚事的话,那么,那四皇子也应该不会和宁儿再有所牵绊了吧?
“对了,康儿还没有回来吗?”林德瑜问道,他得好好问问康儿,那四皇子有没有和宁儿有书信往来!
“应该快来了吧。”林夫人说着,转头看向外头,恰好此时有管家前来禀报。
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跪地做礼,说道,“禀老爷夫人!大少爷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后院,他请你们过去。”
请他们过去?林德瑜和林夫人对视一眼,便齐齐抬脚朝后院走去。
——康儿最为重礼,岂会请爹娘过去?这么说法,也就是说有什么人来了,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要他们去后院好避嫌?
那么,这个人,定是——他们的想念担心的宁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码字,滚走~~~~因为明天有事,所以争取今晚搞定吧。鞠躬拜谢各位的支持。m(_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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