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浴火 往生（3）
幔影重重，似沉寂在一片肃穆之中。外间微有清风拂过，却总吹不动最后的那一层，只朦朦胧胧间，有一人坐于浴桶，似沐浴却无水声。
轻幔之外，亦自有一人鹤发童颜，静守在一侧，身着冬衣却持羽扇，微微轻划，烛光熠熠，凭添了几分神秘。
“赭公，他怎么样了？”蓦然间，是一个声音响起，沉如洪钟，带着点滴迫人的压抑。
“谷主。少主身上的伤虽已渐好，却至今未曾醒过，怕……不好。”持羽扇之人，闻声见来者，毕恭毕敬，卑而不微。
“好，你去休息吧……”再细看，那被称为谷主之人，一身白衣，只腰际却悬一不相应之女结，谓之同心。
只是，当他正欲挑帘幔入内时，赭公再度出声，同时，那一把血红色羽扇拦在了他的面前，似是愁云惨淡。
“谷主，您已经耗损过多了，下月又是温姑娘再到之时，怕不好再给少主……”
“不妨……”
当白衣男子话还没说完，却已然戈然而止了声音，剑眉微拧，一双黑目探向了幔帐之内……
……
是春暖花开？不，是夏天，满池红莲如火，湖中的小舟之上，坐着那一袭长裙的女子，微有笑容，却是一阵清凉，直直的沁入了绍毓的心脾。
他望着那景，那船，那人，心中暖意洋洋。所谓的幸福，他想给的幸福，也就是这样吧。他轻驭了运力，滑向湖心，滑向了那女子，柔声蜜语。
“兰苡……”
……
是这一声低喃，让那白衣男子与赭公为之一震，随即赭公挑开了帘幔，二人入内，关切的望着桶中，早已经浸泡了药汤长达月余的绍毓。
“绍毓……”
纵然是看起来一直气息如山的白衣男子，此刻也是经不住的动容了一瞬，闪电般的出招，指尖点在了绍毓身后的大穴，注以真气，缓缓而行。
“咳……”
在半盏茶之后，绍毓终于是在一声轻咳之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渐渐的看清了身边的人，声音沙哑却又无力。
“赭公……师父……”
那白衣男子直到听到了绍毓的轻唤，才缓缓的撤回了力道，额边的发丝似乎有些汗意。
没错，他就是萧毓枫，与温孤凤和千代清佑齐名的剑神，佟佳绍毓的师父。此刻的他，似乎依旧是刚进门的样子，只是身上冷然的气息少了些许，微寒尚暖。
萧毓枫朝着绍毓微微的点了点头，轻拍了他的肩膀，却只是转头向了赭公，情绪无多。
“恩，总算是醒来了……既然这样，赭公，这儿就麻烦你了……”
“是，谷主。”
与萧毓枫不同的是，赭公脸上的笑意是毫无掩饰的显露了出来，应着声看萧毓枫缓缓走了出去。
绍毓显然对萧毓枫的态度习以为常，微显疲惫的容颜，带着温润的笑容，却依旧是忍不住关心的，向这个自幼便待自己如父亲一般的老者，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赭公……兰苡她还好吗？对……兰苡就是和我一起掉下山崖的女子……”
“兰苡？”赭公完全没有想到绍毓醒来的问题会是这样，无奈的笑着却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什么女人，什么兰苡……我和你师父路过莫干山，救下你的时候，只有你自己……”
“没有吗？”绍毓脸上的笑容愕然而止，呢喃着，似是失了魂一般。
“没有。也许掉在不同的地方，给别人救走了吧……”
赭公并不是很清楚是什么样的事情，但却也大概猜到了，绍毓口中的兰苡就是他得到消息中那个令绍毓倾心却嫁给公子涟的女子。
赭公一面小心的帮绍毓从药桶中出来，一面想起了早间收到的关于涟漪山庄庄主夫人去世的消息，手顿了一下，继而掩饰着，猜测着。
“你说的兰苡，是不是涟漪山庄的庄主夫人啊？”赭公极力不着痕迹的问着，想要证实。
原本绍毓正满心失落彷徨的回想着当日的事情，却又被赭公这一问，牵着回了神，几分激动，身子竟是不稳。
“恩？是她，就是她……那有没有消息说是她得救了？或者别的什么？”
“她……”赭公的眼中闪过了什么，却始终还是如实的回答了。“前日收到的消息，涟漪山庄发出的讣告，说是涟漪山庄庄主夫人已于日前病逝世……”
“死了？她……怎么会……”
绍毓呢喃着，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他如此努力的想要活下来，就是因为对她的承诺，可是她怎么死了呢？
“是死了，好像是今天下的葬……”赭公意识到了绍毓的激动与体力不支，极力的撑扶着他，却还是说出了事实。他觉得绍毓总是有权知道的。
“不，她不会死的，有我在，她就不会死的……”绍毓激动的身子不停颤抖，却又在极力的想要去证实什么的时候，怦然倒下。
幸好是赭公眼疾手快，扶住了绍毓，紧皱着眉，却是无奈至极。“少主，你的伤还没好，不宜动……”
“赭公，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腿好像不听话……你告诉我，兰苡没死，你……”
绍毓赫然的倒在了赭公怀里，却始终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腿，看着赭公，话还没说完，却已然坠入一片黑暗。
赭公静静的抱着因为过度激动而昏倒的绍毓，沉默着抱回了床上，小心的照顾着。但刚刚绍毓眼中隐隐流露出的情绪，是第一次看到，在绍毓的身上看到。
他渐渐开始怀疑，如斯坚强的绍毓，是否还经得起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