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到一众老兵双眼微红，苏明恍然明悟，他们经历的苦痛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多。
“天杀的，拒妖城的妖风里怎么还带着这么多泥沙。弄得他|娘的眼睛都不舒服。”一位双眼通红的单臂老兵站在后头以手遮脸，嘴上不断嘟嘟囔囔着。“不行了，我得去找找幽兰那丫头看看。”
说着，这单臂老兵转身就离开了。只是，他的步子有点大，还有点快，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连走带跑。还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单臂老兵这一走，激起重重涟漪，所有老兵一下子纷纷开口。
“老张老余，你们送药就赶紧的给这少年郎。这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啦！”
“对啊，我突然想起我的衣服还没收。”
“不行，我的眼睛也进沙子了，我也得去看看。”
......
在一阵喧闹着，众多的老兵借着蹩脚的理由一哄而散。在离去时，苏明还听到他们在各自倔强的争辩着。
“你居然哭了！老李啊，你居然像个怂货一样，哭了。”
“胡说，那是该死的沙子进眼睛了。”
“还好意思说我，你的眼睛不也红了么？”
“有么？我也是这可恨的沙子弄得！”
......
此地虽谈不上惠风和畅，阳光爽朗，但也不至于漫天泥沙弥漫。无辜的沙子，就这样躺枪了。
望着许多老兵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明心中一叹，或许，他们真的是被沙子弄红了眼。只不过，这沙子用肉眼看不清而已。
“少年郎，那天我下手重了些，这千年宝参就给你补补吧。”说着，老张凭空取出一株硕大人参，晒到苏明手中后，转身就离开。
“嗯，我这里也有一株补血气的宝药，拿去吧。”老余紧随其后，放下宝药后，也转瞬离开了木屋边。
苏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暗自感叹，这些老兵真是可敬可爱。
“少年郎，让你见笑了。不过，老头我，还真的谢谢你。”木屋前，只剩下原来那跛脚的老兵一人了。他语气稳重，神色泰然，少了一丝属于老兵的痞气，多了分智者的儒雅。
苏明不太明白的问道，“老前辈，为何要谢我？”
“你那一句人族大幸，对我们而言，胜过千言万语。”跛脚老兵抬头望着高耸的拒妖城城墙，喃喃道，“驻守拒妖城的十万修士里，天魂境便有七万。而在这七万修士中，有一个略微难堪的群体，即是像我们这样的千余名老兵。”
“难堪？！这是为何？”苏明追问道。
“作为老兵，驻守这拒妖城的日子，稍短些的也有五十余载。在这常年对抗妖族中，或是因为天赋，或是因为功法，但绝大多是因为大小不一的伤势，让我们的修为止于天魂境七阶，再难精进一丝。自然，也就与地魂境无缘了。”
“我们常年累月的杀妖御敌，可却因为修为有限且身怀伤势，难以打出我们心想的战果。”
“那为何不退一步，且回家修养呢？”
“家？一守拒妖城，数十载不还乡，此处早已成为大多数老兵的家。而最重要的是，老兵们每每忆起死去的同袍，心中难安，若是就此退而离去，于心有愧，寝食不安。”
听到此时，苏明总算明白方才老兵为何会眼红了。对这些老兵而言，留下，胸臆难平，退出，于心不安。留退皆不自然，定是让他们备受煎熬。或许，对于他们这一个小群体而言，还会遭受一些不公的对待。
果然，跛脚老兵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又继续道，“军中稍大些的职位，皆由地魂境强者担任。我们老兵资历虽深厚，可修为却成为了一道天堑。”
“前些年来，更是新来了一位激进的将军。他认为我们老兵残弱，影响守军战力，欲将我们赶出守军。我们一心杀妖，将大半辈子都放在了拒妖城，委实不甘啊！”
“还好，四大将军之一的曹将军力排众议，才勉强将我们老兵留下。可因为那新来的将军，老兵倍受排挤，颇为难堪。”跛脚老兵顿了顿，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说实话，若再是如此，我可能都要跟曹将军言明，让其允许我们成立一个冲锋营，给我们一个痛快！”
看来，这个曹将军倒是对老兵颇为照顾。可独力难支，老兵的待遇真的挺难过的。
人族之幸，这句简单的话语，其实就是对老兵们最大的肯定。对此时的他们而言，他们最需要的也许就是‘肯定’二字。
“哪怕是天魂境巅峰的修士，寿命也不会超过一百八十年。何况许多弟兄的修为远未达到天魂境巅峰。他们宁愿将这副皮囊扔在战场，也不愿离去老死。只是，可惜了。这心愿，怕都是难以实现了。”
“少年郎，你真的很不一般。那日，你在战场的豪言壮语，对我们老兵的冲击怕是最大的。人族的大多数天魂境天才，要么被他们背后的势力雪藏，那么就是心高气傲难以近人。而你，很不一样。”跛脚老兵称赞着苏明，随即又是笑道，“许久无人与我谈话。今日对你这素不相识的少年郎，竟说了一大堆肺腑之言。有些唐突了。”
“见笑了。我就先告辞吧。”跛脚老兵气度不凡，礼数极佳，抱拳后拖着跛脚，一上一下走了出去。
我是不是得帮帮他们呢？苏明皱眉深思着。
“诶？这不是老兵当中德高望重的孙老么？你的脚都残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呢？好好的躺在屋子里不是很好么！”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人挡住了跛脚老兵的去路，说着极为刺耳的话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