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冬,你说今日他会不会不陪我回门了?”毓歆挑了个流苏镶金芍药钗递给银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银冬抿唇笑了笑,接过那簪子插在她发间:“娘娘这会儿子知道担心了?昨日就不该与殿下置那闲气,还平白给咱们后院塞人进来。”
“我那是为了牵制云锦,让她先把几个小的制服了,无暇来找我麻烦罢了,再者说了这件事儿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谁知道他能这么生气?”毓歆自个儿拿起螺子黛,描了描细眉。
“他若是真不和我回去了,我就说他事儿多,还稀罕他似的。”她逞强地说完这句就站起了身来,“行了,就这样罢,咱们走。”
银冬放下手里的珠花:“娘娘真不差人去请殿下吗?这哪有嫡妻回门,夫君不一同的道理,就是让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心里也一定会担心的,娘娘您就服个软吧。”
“我偏不。”毓歆拽了拽衣裙,径自往门外走,“我自会与娘和老夫人说明,难道我离了他还活不下去了不成?就一定得万事顺着他?”
银冬跺了跺脚,追了上去:“娘娘您这是哪儿话,出嫁从夫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道理,您嫁给了殿下,就得事事以他为先,再者说了殿下与您置气,奴婢瞧着也是在乎您啊。”
毓歆心里不满却不再开口,这从前现代的教育根深蒂固,就算在这儿待了十年,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理念,女人和男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分一个高低贵贱?为什么我就要矮他一头?
她独自坐上马车,让车夫驾车往赵府去,那车夫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皇子妃娘娘,殿下还未……”
“殿下今日政务繁忙,无暇分身,赵氏这个做妻子的也不该再给殿下平添麻烦,不过是回个门罢了,还是不要叨扰殿下正事,你驾车就是了。”
“奴才知道了……”那车夫咧了咧嘴,实在看不懂这位皇子妃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得将马车赶得飞快,祈求这事儿千万别牵连到自己头上就好。
赵府因着不是什么显赫人家,故而虽然府邸在京城,可位置偏远了些,院落也并不大,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嫁入了三皇子府,才知道赵府的规格实在是如笼中雀一般。
那车夫驾着车,也走上了快约莫两个时辰才到赵府门前,银冬一早就被恩准了坐在马车里,这次毓歆依旧只带了她,是觉得银冬说话做事最有分寸,怕人带多了,说出些什么事儿来,反而平白惹得赵家人担心。
银冬率先下车,搀扶毓歆,赵家上下所有人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毓歆走下马车,一齐跪了下来:“臣(民女,臣妇)给三皇子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毓歆上前亲自搀扶起赵老夫人,赵老爷与赵夫人:“大家快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必行这个虚礼,歆儿离家不过几日,如今倒显得歆儿已经与大家生分了不少。”
“臣不敢。”赵老爷作势又要跪下,被毓歆一把拉住,“爹,您就别动不动地就跪了,咱们进去说,杵在门口街坊领居都看着呢。”
赵老爷点头称是,将赵家一众人带进赵府,毓歆重新踏入赵府,只觉得恍如隔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几乎不怎么踏出府门,如今要回来一次,却是这么的不容易。
赵夫人局促着不敢上前,只是躲在后面含泪看着毓歆,毓歆会心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与她一同走进赵家正堂里:“娘,这几日过得还好吗?家里可有什么事儿?”
赵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咽道:“咱们家一切都好,歆……三皇子妃娘娘您放心,娘娘这几日可一切都还好?入了皇子府还惯吗?府里头的人可有……”
“娘,咱们还和从前一样,你唤我歆儿就是了,歆儿永远都是您的女儿啊,娘您一口一个娘娘,实在是折煞歆儿了。”毓歆紧紧抓着他的手,忍不住也红了眼睛,到底是十年的母女情。
赵夫人的眼泪仿佛擦不尽似的不断地往下落:“这怎么能行呢,皇子妃娘娘就给有皇子妃娘娘的规矩,娘娘千万别因为臣妇坏了规矩,让旁人看不起,咱们虽说是小门小户,可从小到大教的都是一个闺阁女子该有的规矩与才学,半分不必旁人差,千万不可坏了这规矩。”
毓歆听了这话,眼泪再也止不住,她知道赵夫人是为了让她能在旁人眼里立威,不能因为赵夫人让旁人觉着自己好说话,软弱,故而看轻了自己:“娘,您不必担心,歆儿能照顾好自己的,歆儿不需要您为歆儿做这些的。”
她说着想要与赵夫人一同寻个位置坐下,却被赵夫人制止:“娘娘使不得啊,您如今是皇子妃了,理应坐在上位,怎能与臣妇同席。”
“娘……!”毓歆哭着摇头,不肯离开赵夫人,赵老爷的眼眶也稍红了红,叹了口气道:“请皇子妃娘娘上座,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臣一家不敢坏了规矩。”
毓歆知道若是自己执意坐在这儿,定又是跪了一地的人,她松开赵夫人的手,由着银冬搀扶走至座位前坐下:“大家快坐吧。”
这下赵家人才敢落座,毓歆收拾了情绪,可鼻子还是红红的:“今日是歆儿回门之日,原不想大家太拘束,还想和大家如同从前一样,可是现在看来是歆儿……歆儿带了些回门礼,已经让下人拿了进来,除了一些平常惯例的东西,红缎盒子的是给娘的。”
她说着示意银冬差人取上来:“娘身子不好,歆儿带来了些益气补血的补药,爹爱酒,那蓝箱子装的都是上好的陈酿,老夫人一向都喜欢檀木的东西,歆儿寻了个檀木制的屏风。”
她顿了顿继续道:“旁的还有二婶婶的,三婶婶的,和几位哥哥妹妹弟弟的,银冬自会分给大家,歆儿不孝,不能侍奉双亲于膝下,只能备上薄礼,还请大家不要嫌弃。”
“三皇子妃娘娘抬爱,是臣一家的福气。”赵老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谢礼,毓歆抬了抬手,终究没有制止他,赵家想要竭尽所能给她体面,这份情,她不得不受。
赵老爷缓了缓神,犹豫着开了口:“只是不知三殿下为何……”
毓歆的笑意一僵,随即展颜道:“殿下政务繁忙,歆儿想着回门不过是自个儿的小事,怎能劳烦殿下兴师动众,放下手中要务,故而就……”
赵老爷愣住了,与赵夫人对视一眼,片刻才道:“殿下有要事,的确不该……”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门外传来一男声:“有再天大的事,本殿下也该陪着歆儿回娘家的。”
众人回过头,见霍羿南逆光而战,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笑得一派温和:“歆儿体贴,今日都未曾唤本殿下起身,也是本殿下自个儿糊涂了,睡过了时辰,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好叫歆儿独自回来呢,岳父大人放心,本殿下一定好好照料歆儿。”
众人一惊,呆在了原地,赵老爷最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道:“臣给三皇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剩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下跪请安。
“大家快快请起,歆儿既已嫁给本殿下,那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别说这些虚礼了,这些东西本殿下在宫中就已经看的厌烦了。”他虽这么说,可笑容依旧和煦。
毓歆愣在了原地,一直未有动作:“歆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一路过来累着了?为夫昨晚都与你说了,一定会陪你回门的,今日早上不过是起晚了些,就与为夫闹起小脾气来了?”
毓歆咬着下唇,牵起嘴角笑道:“妾身不敢,妾身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你看你,大婚那日为夫就与你说了,这些礼节不必横在你我夫妻之间,你就是不听。”霍羿南大步向前将她拉起,甚至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瞧着真好像是一对琴瑟和鸣的恩爱璧人。
“殿下,快快请坐。”赵老爷招呼着霍羿南坐下,许是因为霍羿南的到来,原本就守着规矩的一众人更加的拘束,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所有人都等着他发话。
“大家这是怎么了,岳父大人,小婿听说您府上的藏书是京城有名的多,还有几本孤本,不知今日小婿可有机会一观?”霍羿南自然地拉着毓歆的手,转头问向赵老爷。
赵老爷又是起身一礼:“三皇子殿下若是想看,臣自然不敢私藏,不知殿下对哪一方面感兴趣?老臣不才,书籍的确有些多,不知殿下想看哪几本?”
霍羿南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片刻才开口:“若是岳父大人慷慨,不知小婿可否与岳父大人一同前往书房一观?”
“自然自然,那殿下您这边请。”赵大人让开身子,为他指了方向,霍羿南拉着毓歆的手站起身来,颇为宠溺地对她一笑,“歆儿也很想家了吧,不如你先与赵夫人多聊几句,本殿下与岳父大人聊聊藏书,去去就来。”
毓歆早就被这霍羿南古怪的行为惊到了,也的确想和赵夫人私下聊几句,她先松开了霍羿南的手,低垂着头道:“多谢殿下宽谅。”
旁的人瞧着,都以为是毓歆害羞了,没想到毓歆嫁入三皇子府,竟然真的与三皇子感情这么好了?赵家人自然是既欣慰又开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