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身子大好了,来请娘娘安。”银冬欠了欠身子,对着毓歆行了一个礼。
毓歆面前还堆积着这几日的账目:“起来吧身子刚好还是注意着点儿,别落下了病根。”
“奴婢谢娘娘体恤。”银冬抿着下唇,目光落在了这些账本上:“娘娘还在看账目吗?”
毓歆点点头,有气无力道:“这些都是前几日钱婶送过来的,说是必须都得看了,你是不知道最近几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睁开眼睛就得看这些东西,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银冬缓步上前,粗略地扫了几眼,眉目含笑:“娘娘不必忧虑,过一会儿钱婶就会寻个由头把这些账目都收回去的,娘娘还能和从前一样轻松,不会像这几日这么忙了。”
“此话怎讲?”毓歆抬起眼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银冬将账本合了起来,规整到一块儿,放在桌边:“还不是殿下心疼娘娘,怕娘娘累着,叫钱婶都收回去。”
“哼,假好心。”毓歆却不以为然,“这算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吗?真当我是那冯氏,随意糊弄的?”
银冬清浅宛然:“娘娘此言差矣,这府上的事儿说到底的确是娘娘的职责,殿下替娘娘分担是情分,不替娘娘分担是本分,娘娘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别家的主母都是怎么主事的,并非殿下指使钱婶故意为难您,就连身份尊贵如太子妃娘娘,每日里也是要打理这些琐事的。”
她轻轻地替毓歆按摩着肩颈:“娘娘您还不明白殿下这是在心疼您嘛,娘娘您又何必真的与殿下较劲呢,殿下到底是要陪伴您走过一辈子的人不是吗?”
“我与他较劲?难道不是他与我过不去吗?”毓歆嘴上却不肯认输,银冬自然是知道她这个脾气的,耐下心思来继续道,“娘娘,既然殿下愿意对您好,咱们何必顺水推舟,试着与殿下相处看看呢?娘娘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排斥殿下?奴婢跟着娘娘嫁入皇府,这些日子以来奴婢觉着殿下不像外界传言那般。”
“我……”
银冬知道毓歆这是松动了,立马再接再厉:“娘娘您仔细想想,怎么也不吃亏不是?娘娘您到底是府里的主母,是正妃娘娘,若是娘娘能与殿下琴瑟和鸣,就是咱们做奴婢的也能被礼待几分,从前在赵府上,娘娘也是听青燕姑姑说起过那些宠妾灭妻的故事的,难道娘娘就偏偏想做那里面的主人公吗?”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被那混蛋灌了什么迷魂药,都帮着他说话,为何我就看不出来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毓歆咬着下唇,狡辩道,“这种霸道,不讲道理,蛮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娘娘!”银冬好笑地看着她,“娘娘何必嘴上还硬撑着,殿下到底是不是娘娘口中所说的这样的人,娘娘您不是自己心里最清楚吗?娘娘您为何就不能放下面子,和殿下彼此各退一步呢?就算日后娘娘觉着和殿下相处不来,也不亏啊是不是,奴婢没有被谁灌迷魂药,奴婢一直都是站在娘娘身边的,只要娘娘好,奴婢就好,不单单是奴婢,暮春,画夏,沉秋还有现在的芸熙,咱们都是这样的。”
毓歆垂下眼睑,露出了柔软的一面:“银冬你不懂,我是在怕,等到我真的付出了真心,却被他摔得粉碎,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硬撑着,总好过日后更难过。”
“娘娘您还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在奴婢心目中,娘娘您从来不是这么悲观的人。”银冬扬起鼓励的微笑,“娘娘您要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殿下有信心啊,奴婢也相信,殿下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她说着,目光落向窗外:“殿下若是真的喜欢玩弄人心,贪图美色,那后院那么多莺莺燕燕,为何殿下一直不闻不问?冯侧妃和殿下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可殿下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更不要说新入府的两个庶妃了,就算是那云锦庶妃,殿下有的也只是恩情,这些就连奴婢都看得明白。”
“殿下为了娘娘做了那么多事,不惜把冯侧妃都推上了风口浪尖,根本不在意冯家是不是会不满意,一心只为了保护娘娘,总而言之,奴婢还是那句,所有的事情都摆在娘娘面前,是娘娘您自己不肯面对不肯承认。”银冬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进了毓歆的心间,泛起了丝丝涟漪。
毓歆没有接话,像是在沉沉地思考着什么,银冬跟了毓歆这么多年,知道她的心已经偏向了那里,当下又是一笑:“奴婢听闻今日殿下在书房处理事务,近日换季好似嗓子有些不适,总是有些咳嗽。”
毓歆还是没有反应,银冬却也不急,静静地等了片刻,状似无意地继续道:“奴婢还听说暮春昨日从膳房那儿拿了不少新鲜的梨来,说是想要炖些清热败火的补品给娘娘,奴婢记得娘娘从前在赵府上,还特意和夫人学过冰糖雪梨的制法,炖给老爷和老夫人用呢,就连老爷也对娘娘的手艺赞不绝口的。”
毓歆的眼眸动了动,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冰糖前几日好像也用完了吧……”
“娘娘嗜甜,冰糖怎么会断呢,今日一早暮春就也取回来一大罐呢。”银冬的唇边带着狡黠的笑意,她就不信毓歆不上钩,果然毓歆清了清嗓子,“那……那就去小厨房转转吧,我只是去转转啊。”
“是,奴婢知道,娘娘就是想去小厨房散散心。”银冬憋着笑,将毓歆搀扶起来,而后者却连反驳都没有反驳,抿着下唇直接走出了房门。
小厨房里头暮春和画夏还在监督着厨娘们准备午膳,不曾想毓歆居然亲自走了进来,几个厨娘都有些惊慌,有人还差点打翻了手边的碗:“奴婢们给皇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毓歆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连连点头:“起来吧快起来吧,我就是过来……过来随便看看的。”
几个厨娘面面相觑,不知这皇妃娘娘到底是想干什么,就连暮春和画夏的脸上也写满了疑惑,银冬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对着暮春画夏二人使了个眼色,一本正经道:“你们都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就是了,娘娘就是想过来看看新来的梨子和冰糖,若是顺手就再自己做个炖品罢了。”
画夏的脑子转不过来,暮春却懂了是什么意思,当下回给银冬一个了不起的眼神:“娘娘,今天新拿过来的梨子在这边,冰糖放在那边的柜子上,娘娘可要……?”
毓歆踮了踮脚尖,又摸了摸头发,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这两样东西,过了好久才听到她轻得好像蚊子叫一样的声音:“那我就随便做点冰糖雪梨……”
“娘娘这边请。”暮春赶紧让开身子,空出一个灶台来,几个厨娘手里也不敢干活了,都站在一旁候命,这是皇妃娘娘的私人小厨房,只是用来准备皇妃娘娘一人膳食的,也是殿下特意拨下来的。
毓歆净了手,看着满屋子的人:“你们都下去吧,就留银冬一人伺候就行了。”
那几个厨娘到底不是在殿前伺候的,如蒙大赦般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厨房,暮春拍了拍银冬的肩,竖起了大拇指,画夏探究似的伸过脑袋,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却被暮春一把拉出了厨房。
毓歆挑了几个梨子,过了清水洗净,认认真真地将皮削去,掏空里头的瓤,毓歆认真做事的时候,嘴巴总是会不自觉地微张,看着煞是可爱,银冬捂着嘴站在一旁,不敢笑出声来。
要说这冰糖雪梨听起来名字雅致,但却是最容易不过的一个炖品了,只需要将梨子切去盖儿,掏空里头的梨肉,将冰糖尽数塞进去,放在锅里炖着就行,可毓歆却做得十分认真。
但到底不过是个小甜品,不用花多少工夫就做成了,毓歆两手拿着布,将锅里的碗取了出来,就算是隔着布,那陶瓷的碗边儿还是十分烫手,毓歆忙不迭地将碗放了下来,想要去抓耳朵,或许是太匆忙又或许是太烫了,碗顺着桌边摔了下来,滚烫的冰糖梨水溅了毓歆一身,银冬赶紧上前:“娘娘您没事儿吧?”
毓歆摇摇头,蹲下身子想要捡起碎片:“我没事儿,幸好今天衣服穿得不算薄。”
“奴婢来捡吧,娘娘您小心别伤了手。”银冬这话才刚说完,毓歆徒手去捡起的第一块碎片就因为还是太烫而没有拿稳落了地,划破了她的手指。
毓歆的眉头蹙了蹙,指尖传来的痛楚让她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这可吓坏了银冬,赶紧拉过毓歆的手:“都出血了,娘娘咱们先回房将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就一点点,还好我早有防备炖了两碗。”毓歆缩回了手,冲着她笑了笑,回头看着锅里的另一碗,不好意思道,“只是我怕是取不出来了,你替我把它拿出来吧,好久没有下厨了,真是生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