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在御座上,他精神不太好,强撑着身体看着满殿中的喜色。皇后坐在下座,正襟危坐。旁边不远的地方站着玄明道人,玄明道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极其淡然的样子。
一对新人在礼官的唱和下行过大礼。
“好好好。”皇帝微笑着名人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新人才起身。
这本是极其喜庆的时刻,突然,大殿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随即涌入一队身穿甲胄的凶神恶恶的士兵。
“啊!”大厅中的官员顿时吓得抱头鼠窜,一时间混乱之极。
“不要乱!来人,护驾,保护皇上!”唯一还算冷静的季恒涛立刻指挥在场的士兵。
一时间,两方的人对峙起来,情势极其紧张。
“啪啪啪!”一道清脆的掌声响起,一个人从殿外走了进来,“季侯爷果然是非同一般,都到了现在的境地了你还能这么冷静,本王真是佩服。”
季恒涛大声喝道:“靖王,你想做什么?你这是谋逆!”
靖王在贾鹏的陪伴下缓缓步入殿中,他冷冷地笑着,“对,我就是谋逆了,那又怎么样?不过,今天之后谁又敢说本王谋逆?”
“靖王……朕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老皇帝气得不轻,站起来颤巍巍地指着靖王。
靖王毫无惧意地盯着皇帝,眼中露出愤怒之火,逼问道:“皇上,我只问你,先太子是怎么死的!”
老皇帝闻言,胸口似是被重锤击打了一般,“你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就算是朕的儿子,妨碍的朕的路都得死!”
“与其说是因为先太子妨碍了皇上,倒不如说是我裴家威胁到了皇上您,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成王败寇,今日之后,那些恩恩怨怨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靖王自负地一笑,向后一挥手。“来人,将皇上太子请下去。”
“裴贼,休想得逞!”季恒涛大喝一声,就与靖王冲击到一起。
“季侯,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本王今日能来就不会怕你。”说着,靖王身上气势大涨,修为顿升!
“裴贼,你隐藏的实力!”季恒涛胸口受了一道重击,立刻掏出一颗丹药喂服,只是这一刻的迟疑就被靖王捉住。
太子一脸冷峻,他缓缓闭眼开始捻诀,一边赵菡珊虽然也很紧张,不过面上也没有露出多大的惊恐之色。
“小子,是个好苗子。”权德正在运功,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浑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他惊骇地睁开眼睛,“道长,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跟靖王是一伙的?”
玄明道人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说:“不,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只是不要你小子添乱而已。”说完,他只是在权德身上轻轻一点,权德便瘫软到底,好在有赵菡珊接住他,不然他准得摔个鼻青脸肿。
“妖道,你对太子做了什么?”季恒涛惊呼了一声。
“没有做什么,这小子不会有什么。”玄明道人说完悠然地走到靖王面前。
靖王没想到还有玄明道人这等高人,之前他也派人调查过他,不过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这会儿他才发现这位玄明道人才是位真正的高人,不过好在他看起来不像是要与自己为敌。
“先生若能助本王得这天下,本王愿奉先生为国师!”
“不,我还不想做你们的国师。”玄明道人说:“若我亲手帮你杀了皇帝,王爷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好。”
“先生请说。”靖王虽然是很平静,不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中的激动,不用背负弑君的罪名就能夺取天下,这事情是再好不过了。将来的史书也不用这样大肆篡改了。
“我要靖王放过季家……”看着靖王和季恒涛不可思议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说:“只是,我希望季家永无宁日,季家之人永远活在伤痛之中……靖王,你可能答应?”
靖王心里松了一口,说:“当然,道长的要求并不过分,本王答应了。”
季恒涛捂着胸口,怒道:“玄明,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阁下自己好好想想去吧。”说完,他手上蹦出一道亮光,瞬间吞没了老皇帝的身体。
……
……
“今日,真是好险。”躺在摇椅上,靖王仍是心有余悸。那个玄明道人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算计,他将一切都算好了,唯独漏了这么一个变数,不过好在一切都向着他猜想的方向发展的。结局还算圆满。
“陛下,事情都安排好了。”贾鹏走过来说道。
靖王转过头看他,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贾卿辛苦,皇帝的尸体收拾好了吗?还有太子也看好了?”
“都好了。”贾鹏说:“陛下最近太过忧神,要保证龙体啊。”
“休息不了啊,各地的藩王都要好好监视起来,还有老皇帝一定要风光大葬,对了,那位道长?”
“已经不知所踪。”
“这样的人才竟不能为本网所用,真是一大憾事!”靖王重重地捏了捏拳头,说:“不过已经答应了他的事情就要做到,季家就不在此次清洗之中了吧……”说着,靖王揉了揉额头,说:“呵呵,这些事情相信卿都是心中有数的,我也不用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是,臣告退。”
本是合家团圆的中秋,这一日注定是不平凡的,那些大官人家中多少被强势的官兵破门而入,随即就是不停息的哭喊吵闹。
赵相叹息一声,望着天上的明月,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靖王竟在这个时候动手了,赵家就算不被灭门,将来的破败是免不了的。赵家,都是葬送在了自己手上啊!
想到这里,赵相猛地喷出一口血,虚脱在地。
……
……
城外,柳宁巷中,季允和玄明道人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两盘月饼也没有心思吃。
“想不到靖王竟然如此强势,从此琼陵易主,想一想,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经历了那场宫变得魏金同感慨颇多。
“靖王准备充分,筹划多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季允叹了一口气说:“只是接下来的事情还有的他烦的,几大宗门总要来过问一番,还有朝中的局势一时半会儿也平息不下来。”
“你早就知道?”
“不,只能说成功永远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就算没有靖王也会有后来者,也不管他是做什么事,从来都是这样。”季允发了一声感慨。
“你就没有在里面推波助澜?”魏金同有些不相信。
“只能说是给他找了以后的对手罢了,谁做皇帝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只要我能达到我的目的就行了,经此一事,季家必定倾颓,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是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像梦一样。”
魏金同也说:“恐怕季家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更不会想到你的身上。”
季允站起身来,说:“想不想到我并不重要,只是心里其实并没有报仇后的惬意感,反倒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是怎么了?”
魏金同说:“或许你应该平静下来,想想以后的事情。”
季允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感悟的样子,我要闭关几日,就有劳你为我护法了。”
魏金同说:“无事,你尽管放心就好。”
季允点了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房中。
安静了,他才能够更加清楚地想事情。不可一世的季家就这样倒下了,而且看起来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没有意想中的高兴,反而觉得沉甸甸的。
报仇,有的时候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吧。
季允叹息一声,只是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他还能怎么样?
人说一笑泯恩仇,可如果这要自己这样做的话,他想这也是不可能的。想到季侯府里的温情,他的心里就不能真正的平静下来,这些年来没有知道自己心中的痛苦,偏偏又要生生忍受,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炮弹颠在心上,只是到如今才真正移开。
积压在胸口的大石已经不在,只是突然失去那种痛意和重压之后,季允反而有些迷茫了,甚至可以说是不习惯。担任失去了动力之后就会发生自己都不知道的改变,至少当三天之后季允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精神都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甚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变得像是无欲无求了,似乎是看透了很多事情。连魏金同都说他现在的状态更像一个修士了,而且还是在深山里呆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他现在就是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了,对于街边的热闹,他甚至都不会再去看上一眼,他已经彻底地变了,变得没有人气了。
“星辰,你这是什么眼神?师父还是师父,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季星辰舒了一口气,说:“师父,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是我师父了呢!”
“死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师父,你又正常了。”
季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你这小子,算了,你好好呆在家里,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知道了师父。”
……
……
安府。
季允和安鸿博落座之后,季允才说:“恭喜安大人了。”
昨日的宫变安鸿博也是出了不少力,但是也有不少的收获。
安鸿博点了点头,说:“先生太客气了,我之所以如此做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罢了。只恨靖王竟然不遵守约定,就听了一个牛鼻子的话就把先前的约定给摒弃了,我只恨不能亲手手刃仇敌。”
季允说:“令公子的事情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活着的苦痛未必就不必死了更强。”
安鸿博一愣,随即道:“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了。”
“我也只是不小心听到了罢了,今天过来也是向安大人告辞的。”
“先生要走?”
“我打算到各处走走,算是开阔眼界吧。”季允说着,随即严肃道:“令公子身上的戾气很重,安大人要小心看护,以后我走了也就没有办法帮上忙了。”
“先生您太客气了,小儿的命都是先生救的,还有什么好抱怨地?先生日后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安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安某一定义不容辞。”
季允轻轻一笑,说:“就先谢过了。”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说:“时候不早了,告辞了。”
“先生不等小儿……”出来跟你道别之后再走吗?
面前已经没有了季允了影子,安鸿博心道这位先生越来越仙风道骨了,这样的能人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季家,靖王不要你们死,就像先生说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呵呵,或许死真的是太便宜你们了。安鸿博的心思很快就回到了报仇的事情上来,他已经在开始谋划着怎样让季家人受到更加残酷的对待。只是,龙儿你再也看不到了。
离开安家之后,季允心中再无波澜,事情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也容不得他后悔,就算自己不去说,安鸿博很快也会反应过来,就算他杀了季家人靖王还能够说什么?那只会让跟着他的人心寒,又或许他也是乐见其成的也说不定。
季允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境才说了那样的话,不过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稍显萧瑟的定远侯府门口,季允只觉得一股萧索之意涌上心头,仅从大门已经无人看守就可以看出,一切都已改变,曾经尊荣无比的定远侯府已经开始衰落了。说不定周围还有密探在紧紧地盯着这里的情况,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元成,自己还会回来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是即使会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季允叹息一声,推门而入。
清冷,跟昨天想必仿佛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除了周围的景和建筑都没变之外,一切都不同了。
“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应该走了吗?”季天麟的声音响在前方。
季允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昔日的贵公子已经脱下华丽的衣袍,换上了粗布麻衣,脸色也难看得吓人。
季允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就朝着一边走去。
“你给我站住!”季天麟怒喝一声。
季允停下来,不解地看着他,说:“季公子这是怎么了?”
“季先生?”季天麟还没有说话,一个惊奇的声音响起,季允一看,是安府的管家王叔,“王管家。”
“季先生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王叔对季允很是热情,毕竟季允是二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是安家的恩人,当然也就是他王贵的大恩人了。
季允说:“我来这里取一件东西,王叔怎么到季家来了?”
“靖王将季家归入府里的管辖范围,季侯已经入狱,为防他的家人异动,老爷就派老奴来了。季先生是要去什么东西?跟老奴说一声,老奴这就派人去取来。”王叔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季天麟,“大少爷,你当你我家的大少爷吗?好日子没几天了,等老爷的命令下来可就有的你的苦吃。”
季天麟对此置若罔闻,只是不忿地瞪了季允,一手指着他说:“季允,你不就是不满二十年的事情吗?竟然跟着外人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你还是人吗?对了,你不是人,你就是个妖怪!妖怪是没有人性的!”
“你个放肆的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王叔先怒了,“来人,把他给人拉下去!”
季允抬了抬手,说:“王管家不必放在心上,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
王叔狠狠地瞪了季天麟一眼,才走开到一边。
季允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他盯着季天麟,说:“二十年前的事情你懂什么?那些恩恩怨怨如今也已经散了,从此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好自为之。”
季天麟怒声道:“季家已经散了,不过你等着,我总会重振季家,到时候我要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是吗?”季允轻笑一声,“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本事的话,我还真为你感到高兴呢!我的好弟弟!”
季允已经走远,季天麟重重地一拳锤在柱子上,他说要拿什么东西,应该就是那个,我不能让他得逞!季天麟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季允来到了一间院子,院子了连一个仆人也没有,毫无阻碍地进到里面,推开正房,就看到一个妇人躺在床上。是季夫人。
“谁呀?”王氏艰难地抬了抬头,一愣,说:“是你?”
“想不到夫人还记得我?”
王氏说:“你是来那幅画的吧?”
季允说:“只是最后想来看看。”
王氏指了指柜子,说:“就在那里。”
季允取出那幅画,打开,就看到柳树下恬静的妇人和嬉闹的童子,他伸手想要一触画,画就燃烧起来,顿时化为灰烬。季允看着门口一脸得意的季天麟,眉头轻皱,最后轻叹了一口气,“早该烧掉了,好在还记得娘亲的样子。”说完,季允一闪身出现在床边,在王氏身上轻点了几下。
季天麟顿时紧张地冲了进来,“母亲,你怎么样?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季允说:“偷学他人的道法应当如何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把他身上的千相功散去。”
“母亲没事。”王氏艰难地说道。
“母亲。”季天麟哭道。
“你二弟,还有小宝怎么样了?”
“小宝病了,二弟在照顾他,母亲不要担心。”
季允看了屋中的母子二人,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季允,将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身后,传来季天麟的咆哮。
冤冤相报,到底还是不能了,这怨恨,将无止境。只是,季允已经不决定灭口了,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不后悔今日的所做所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