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用,一个奴才罢了,你皇叔我虽然穷,这点东西还是不缺。”
听完回答,大皇女眼中讶异。消息上不是说她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吗,老实人会说出这种话?
她重新将此人上下打量过一遍,讥讽道,“皇叔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沈榕弯了弯眼眸,“应该说,传闻中和我不太像。”
大皇女皱起眉头,只听她接着道,“进来半晌也不见皇侄请我坐下喝杯茶,叫我这满肚子的话都不好说了。”
阴阴地盯着她片刻,大皇女摆摆手命侍奉的内侍们都退下,“有什么话,说吧。”
沈榕撩衣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拎起桌面上奢华的春带彩翡翠八瓣菱花仙茶壶倒了杯,先是慢条斯理地饮上一口,这才盖上杯盏,理了理衣裳。
“我有个主意,于皇侄于我而言都有益处,不知皇侄愿不愿意听。”
大皇女最不耐烦的是这种说话吞吞吐吐、慢慢悠悠的人,当下嫌弃不已,口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少和本宫卖关子,有什么话直说。”
沈榕笑,这才哪儿到哪儿沉不住气了。
“今日朝堂上皇姐亲自来主持,这事皇侄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大皇女眸中暗光一闪而逝。
名堂?她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各种蹊跷,母皇的样子似乎打算削郑魏两位大人的权,估计这还是第一步,谁教她们自以为母皇病重便敢猖狂无忌,要知道这可是她们高家的江山,不是那两人的。
不过这些话怎么能随便说,郑魏两人狼子野心,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心里头的弯弯道道沈榕不知,却大致能猜出一两分。
“今日朝堂上,皇姐看似摆出削权的样子,实则只是敲打敲打,没什么实质性伤害。魏郑盘综百年,能除掉早除了,还会留到现在?”
这……
大皇女心中咯噔一下,同时格外警惕,“你告诉本宫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温善的语气透着诱惑。
大皇女先是一怔,而后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朋友?你和我?滑天下之大稽!”
沈榕不说话,看着她大笑,等她笑畅快了笑够了才慢慢道。
“万事皆有可能,只要我们利益一致,当不了朋友,做个伙伴绰绰有余。”
“皇叔,你可别忘了,咱们两个的目标都是顶座上的皇位,我们利益一致?你是吃饱了撑的吧。”她甚至觉得沈榕是不是脑袋灌水了,说出如此荒诞之言。
“皇侄。”她叹口气,黑沉沉的眼珠子透着诡谲,意味深长:“争位子的不止咱们两个。”
大皇女直觉不对劲,冷冷开口,“不用说了,本宫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劝你还是快点离开。”
“你在害怕什么?”
对上她似乎看破什么的目光,大皇女心脏漏了几拍,有种秘密被人发现的惶恐,更多的是对此人的警惕恼火。
“来人,送客!”
候在门外的内侍们立即恭敬地进来,走到沈榕边儿上,轻声细语:“殿下,您请回吧。”
沈榕动也不动,冷笑的眸子阴凉地扫过他们,最后回归到大皇女身上。
“皇帝不喜欢你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你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她会将皇位传给你吧?”
大皇女面色铁青。
被召进来的内侍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各个卑微地地垂下头颅,回想起方才沈榕瞥他们那一眼,犹觉得背后都透着森森刺骨寒气。
这个新皇女似乎和大皇女殿下,有点像。
重新端起茶碗吃了口,沈榕拿眼角斜过去,见大皇女面色几番变化,终于归于平静,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内侍们赶忙下去了。
“皇侄果然没叫我失望。”她放下茶杯,鼓掌。
“少和本宫装模作样,说说你真正的来意吧。”
“好,爽快,既然如此我不卖关子了,我今天来是想和皇侄结为同盟,联手对付四皇女。”
大皇女盯着她沉默片刻,“怎么个对付法。”
沈榕抬起右手,轻巧地在脖子上比划了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那可是本宫的亲妹妹。”
“皇侄这见外了,本宫还是你亲皇叔呢,再者我与你母皇是我们那一辈唯二的女子,论起来不比你和四皇女一父同胞的差,她不照样想杀我?”
大皇女垂下眼中轻蔑。
母皇杀的何止是你,连同亲生母亲都杀了。
“你母皇什么脾气手段你是知道的,她要是不想让你当皇帝,你一分机会都没有。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喜的是四皇女,她为什么迟迟拖着不传位太女,因为她知道四皇女单纯,论心机手段比不上你。
她不放心,所以打算先为宝贝女儿把路扫清,只要没了你,哦,现在多了个我,只要我们没有威胁,她心的女儿能稳稳当当登位。”
见大皇女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沈榕遮掩住眸子里的嘲讽,接着道。
“你想和四皇女争位,最重要的依靠没了,便只能借助其他力量。可是你不要忘了,正因为你们一父同胞,对你好的后君同样是她的亲父亲,为你提供兵力舅母东镇将军,同样是她的舅母,你背后依靠的家族,同样是她的家族,你说,比起一个素来传言‘性情残暴’的人,你的亲人们会更偏谁?”
低低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的恶意散发着丝丝透骨的毒气。
“肯定不是你,皇帝是最好的例子。”
大皇女脸上努力维持的冷静如同榔头砸上镜面,哗啦啦碎的四分五裂。
她强行压抑面容的扭曲,深深吐一口气,“即便如此,本宫也用不着和你结盟,和皇妹怎么斗是我们的事情,你想借刀杀人,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沈榕并不生气,摊开手,无奈。
“皇侄这么说叫人伤心了,不过有件事情得和你说一下,目前我只找过你结盟,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只能去……”
弯弯的眉眼纯良,“你猜猜,四皇女会不会答应?”
人都是贪婪自私的,别人的心思你猜不猜得中?
“……”
“皇侄似乎对我有所误会,我是借刀杀人不错,可你敢说,你自己没有好处?假如没有了四皇女,有实力竞争的只剩下咱们两个,到时候怎么斗都是我们的事情,皇侄这么相信一定会输给我?”
顿了顿,继续道:“何况你也知道,比起你来说,皇帝更愿意除掉的人是我,既然现在皇帝身体好了,到时候你我争斗,她肯定帮的是你,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
四皇女一死,所有好处都是她的,无论是皇帝的支持,亦或者后君东镇将军,相信她心里比自己更清楚。
“天色不早,我不多留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沈榕整理整理衣裳,起身告辞。
“还请皇侄三日之内务必给我回信,皇叔这把老骨头可等不起,要是三日后皇侄还不来找我,皇叔要带着我的魏家、都护大将军以及所有暗中的势力,去找你妹妹了。今日相谈甚欢,皇侄不必相送,再会。”
她甩袖走人,留下站立在原地的大皇女盯着她的背影深思。
看来往日倒是小瞧了这位皇叔,人看着面善,暗地里心思不浅,若不是她今日主动来找自己暴露,指不定往后会在这人身上吃暗亏。
日后不得不多防着点。
她承认对方说的那些利益全都对,但她不信对方会诚心诚意为自己好。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算伪装的再好,也遮盖不住背后的心怀不轨。
皇妹的为人大皇女再清楚不过,好听点是天真,说白了是又蠢又傻,她根本不可能和这种人联手对付自己。
可……
万一呢?
出了隆福宫,来时候抬沈榕的小轿依旧在外边候着,早先跟她说话聊天那个小内侍正低着头,也不知道是看鞋头上的花纹,还是看脚边的蚂蚁,总之十分无聊。
见沈榕往这边来,内侍惊喜地赶忙迎上去,“殿下,您总算出来了,奴才还担心……”
听他欲言又止,沈榕哈哈笑。
“担心大皇女打我?或者连我一并扔进湖里?”
内侍低着头,不吭声。
他们都是和殿下一同亲眼目睹那娇美的男儿被残忍地丢进湖水中,虽说在宫门外瞧里头不太清楚,可光听着凄厉的声儿便知道有多惨。
“不用担心,大皇女不傻,知道我不是她能动的人。”
着他撩开的轿帘钻进去,嘱咐其将自己送出皇宫。
皇帝重病那事铁定有不为人知的蹊跷,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估计各方势力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不管她怎么玩,横竖碍不着沈榕的事,天塌下来有魏老顶着呢。
至于大皇女这边,她已经说开了,是一招借刀杀人,答应了皆大欢喜,不答应也不过是浪费嘴皮子的事,没什么损失。
陷阱光明正大的摆在面前,跳不跳是你的事。(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