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双脚,张洁回过神,慢慢抬起目光。
竟是柳飞。
阴沉的脸上喜怒难辨,然而,那锐利的目光却冷冷地盯着她。
她擦干泪,懦懦道:“柳飞大哥,我……”
柳飞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不言语。
沉默。
“倘若喜欢少主,就不要再拉他的手。”
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走了.
无风,硕大的披风纹丝不动,如同石头般静静立于崖上,。
修长干净的手指间,缠绕着一条白色丝巾。
“黑风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来看过我……我知道你来过。”
她知道吗?深邃坚定的目光竟渐渐有了迷惘之色。
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自负,他要跟踪谁,江湖上能发现的绝对没几个。可是她毫无武功,却知道他来了。
已多少年没有這样紧张和心乱的感觉了?
明知她迟早是郑少凡的人,但当他听说郑少凡喝了茶的时候,心中竟然如刀割一般的痛。以郑少凡的武功,张洁要逃走绝不可能。向来镇定冷静的他,竟然会头脑空白,不由自主地往云台山庄赶去,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谁知喝茶的是张洁,他竟松了一口气,立刻回去找青衣,终于及时赶到。
耳畔。
苦苦哀求的声音响起——
“黑风哥哥,你不要杀人了好不好……杀了人你就更伤心了,我不想你這样……”
握着丝巾的手一紧。
然而,脑中忽然又出现另一个声音——“你這是在想什么,她迟早是郑少凡的人,那起白道之徒害你到如此地步,他们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你竟会因为她的话心软!你所受的一切呢?谁来补偿你!”
寒星般的目光又露出悲愤之色,看上去比冰还冷,比利刃还可怕。
他随手一挥,凌空拍向身旁不远的山石。
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终于,手指松开,缠在指间的白色丝巾随风飘飘荡荡,向崖下落去。
人,缓步走远。
半晌,山风又吹起,那山石竟然如飞灰一般,点点随风飘散.
“恭喜教主,摧心散已制成了!”昊锦兴奋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更显洪亮。
身形不动:“其余都妥当了?”
“万事惧全,一切只待十五。但……”昊锦略一停顿,看了看黑风,终于还是开口说了出来,“郑少凡有些难对付,还望教主以大事为重,莫要手软。”
双眸微闭。
“下去吧。”
声音冷得彻骨.
没有风的山谷,就如同此刻的心,麻木的静止了。一个窈窕的人影默默立于亭前。
身后不远处,一双漂亮迷人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這一切,目光温柔而明亮。
“小洁?”
听到声音,张洁一愣,缓缓回过头来。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了身旁。
“郑哥哥。”
温柔的目光一缕缕撒在她脸上,带着关切之色。
“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那迷人的、如春风般温暖的微笑,张洁心情好了许多,她也莞尔一笑,正要开口说话——
“少主。”
二人转过身,却看见柳飞走来。
柳飞微有深意地看看张洁,又看着郑少凡,阴沉的脸竟温和了许多。
“清儿有消息了。”
“太好了!”张洁忍不住兴奋,脸色顿时明朗起来,美丽的眼睛里神采飞扬。
郑少凡立刻道:“她在……”
“盘云巷的酒铺。”.
山中冬意更紧,山泉也失去了以往的活跃,只在石隙间无力地盘旋。
三个人影走在下山的路上。
好在人已知道了下落,倒也不急在一时,因此张洁便跟着郑少凡柳飞来了。虽然沈静山说过清儿知道的希望不大,但郑少凡等显然都不愿放弃,只要知道寒玉箫的下落,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了。
张洁更是紧张又兴奋,只要在他们来之前找到寒玉箫,他就不用再杀人了!
不消半日,三人便来到了山下的镇上。
盘云巷。
“就是這里!”远远张洁便开心的指着酒铺,迫不及待的拉着郑少凡走了进去。
郑少凡微笑着摇摇头.
酒铺不大,却也不小。略显凌乱的桌凳倒还干净,客人似乎也不太多,只有两个伙计在铺内打理杂务。
见三人进来,立刻便有个伙计满脸堆笑迎上来,招呼道:“客官可是要喝酒?”
不等郑少凡开口,张洁便抢道:“谢谢大哥,我们是来找清儿的,她在吗?”
“清儿?”伙计愣住。
郑少凡忍不住好笑,柳飞竟也动了动嘴角,转过脸去。
见伙计那副呆样,张洁猛然醒悟过来——都已经过了二十几年,小丫鬟只怕也已经有三四十岁了,怎么还会叫清儿!
她看看旁边好笑的二人,尴尬不已:“呃,我是说你们老板娘呢?”
“老板娘?”伙计莫名其妙。
张洁点点头:“是啊,你们老板娘去哪里了?”
谁知伙计更奇怪了,张大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不是说那个清儿开了个酒铺吗?地方错了?张洁不解的看看郑少凡,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伙计张嘴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姑娘,小店没人叫老板娘。”
张洁哭笑不得:“那就是老板?”
伙计摇摇头:“小店也没叫老板的人。”
“啊?”张洁傻眼了。
难道北宋还没有“老板”“老板娘”這些称呼?或者是這个地方没有?自己又让武侠给涮了!以为开店的都该称呼“老板”“老板娘”,這下又叫他们看笑话啦!
她偷偷瞟了郑少凡一眼,郁闷不已。
郑少凡忍住笑:“這位小哥,我们是找清娘的。”
“找清娘啊!”伙计恍然大悟,随即又好奇的看看张洁,心想找清娘就说清娘好了,怎么偏偏弄出什么“老板”“老板娘”這些希奇古怪的称呼来。
他想了想,又细细打量起三人来:“你们……”
“我等是受云台山庄沈庄主之托前来找清娘的。”依旧温和迷人的微笑。
谁知,伙计竟诧异起来:“清娘不是被你们叫走了吗?”
三人莫名其妙。
张洁惊讶道:“清娘被我们叫走?”
“是啊,”伙计不解,“半个时辰前来了两个云台的人,跟清娘说了几句话,清娘吩咐我们看好店,就跟他们走了。”
三人愣住,沈静山又派了别人?
半晌,郑少凡与柳飞对视一眼,道:“小哥可记得是谁?”
伙计摇摇头,似在努力回忆。半晌,他忽然眼睛一亮:“有个年轻公子,好象……是姓郑。”
“姓郑?”张洁吓了一跳,看了看郑少凡。
郑少凡也变了色:“你可知道他们的去向?”
伙计摇头不再回答,表情疑惑。
柳飞看看郑少凡,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暗了。
冒充郑少凡接走清娘的到底是谁?三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想法,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
“我们去找找?”张洁抱着一丝希望。
郑少凡叹了口气:“不必了。”.
回云台山庄的路上竟又飘起了丝丝小雨,早已凋零的草木在雨中更显萧疏落寞。三人一路默默无言,皆没有心情再说话。
唯一的线索又断了,并非他们太松懈,而是没想到黑血教会插手阻挠。照理来讲,一旦查出寒玉箫的下落,黑血教便可寻回圣物,云台也可洗清嫌疑,正是两全其美之事,黑血教又为何阻止他们?
答案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