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了，我接起来，妈的声音：“小宽啊，你叫我过去，参加什么婚礼来着？你有女朋友了？哪个女娃，我上次看过吗？”
这回我再也有任何迟疑，哈哈笑了几声，说是开玩笑的，又和妈闲聊了几句，好不容易把她的注意力转移。
到最后，妈还埋怨了我几句，说是哪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还提醒我要是有女朋友了，直接结婚都行，最好连娃也生了，男娃女娃都好，她可不是老古董，没村里那些重男轻女的封建糟粕，婚宴可以以后再补。
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我听得满头大汗，最后好不容易挂了。
我静静地站坐在床头，半天没有说话。
“我也洗澡了。”李小岸依在门口，
我嗯了一声。
“门没关哦。”那个“哦”字拉得极长。
我心中一荡，随即又沉了下去，拿着手机走到卫生间门口，盘腿坐下。
守在这里，假陈宽那个混蛋总不可能再出现吧。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我的心神也被那时段时续的水声搅得起伏不定。渐渐的一个念头在我心里成形，以前它也出现过，一闪而过，我马上就把它绞杀了。
但是这次我给了这念头很长的时间成长，滋养它，用各种情绪灌溉它，直到它成长到足够清晰，能用语言表达出来。
我要杀了他！
杀了谁？
杀了他！杀了假陈宽，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杀了他！
女友、母亲、身边任何亲近的人，都会被他利用，谁都不可能分清真人，只有我才知道。
难道以后我都守在李小岸身边，寸步不离吗？
古道传媒还真的开业了，我特意上去过一趟，要找许雪那个女人，媚眼如丝，触目间，就像是能把你的魂勾走，那样的女人我怎会忘了，结果上去转了一圈，老九把我挡在外面，说是谢绝竞争对手拜访。
我讪讪地离去，老九一直看着我走，还端着饭盒，守在门口，生怕我会闯进去一样。
我有点不屑，灵异节目虽然成本低，可是不意味着是个人就能进来，要想做好一档灵异节目，既生动有趣，又要吓人，吓人又不能吓得太厉害，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多着呢。
我就不信古道的老板能这么快上路，更何况，招的人还是老九这种不靠谱，就长张利嘴的家伙。
回到摄影棚，小白拉我去楼下，我问他干吗，他说要我看个东西，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确定他没有异样，才跟在他身后，离开有三步的距离，到了楼下。
上次催眠，看到前世的事我还没忘记，小白可是被青青上了身，天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这是个隐患，只是我一时间也没办法，更没有精力，光是假陈宽的事就够自己烦得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平时尽可能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万一小白要是发作的话，还有人做缓冲。
当然要是我能随时催眠自己到前世的那个格斗高手里，变身成魔鬼筋肉人，小白就是玉皇大帝上身我也不怕。
只是我真的能办到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佛珠，轻轻的脆响传来。
到了街上，小白转过身，指着楼上，说：“你看。”
我仰头看去，这一看，脖子半天没有回来，电视台的大楼外墙上挂着一副巨型海报。
从顶楼一直垂下来，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墙面。
我又退后了几步，到街的另一面，才算看清整个海报。
海报上有三个人，一个老九，一个酒吧里的女人，许雪，还有一个年轻人，我不认识，那年轻人站在中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里面冒出个母鸡来，我也不奇怪。
这三人靠在一起，比了个大拇指，下方一行大字，古道——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那个年轻人就是古道的老板吗？看上去怎么像是还没毕业？富二代钱多了，拿出来烧？
要烧你捐给我啊！把公司开到我楼上，是想干吗？搞个两败俱伤，好玩吗？
我被古道的大手笔吓住了，以前宣传节目，都是王荣打印机里打好，还是黑白的，一人一百份，趁着夜黑，刷在电线杆上，和那些淋病、梅毒、老军医的牛皮藓广告贴到一起，哪像古道这么嚣张？光是这个巨型海报就要不少钱吧？
小白说：“老大，还有些东西你一定要看一下。”说完，领着我去地下室。
古道又有什么大动作？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古道到底是要做什么，表面上看起来是要做灵异节目，连主持人都请好了，还有老九那个神棍招进去，可是到现在都没看到节目。地下室里又有什么？
单位的车停在下面，咪咪坐在驾驶座上，小白拉开车门，让我进去。
我有点疑惑，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小白神神秘秘地，该不会是准备什么惊喜派对吧？
上车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小白，小白的脸木木的，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爬到一半，缩头就出来。
小白脸色一变，猛地一甩，就要把门关上，我整个人抵在车门上，不让小白关。
果然有鬼，这家伙又被鬼上身了！
还好我早有提防，才没被小白夹断腿。咪咪回过头叫道：“还不上车？玩什么呢？”还带着笑，声音是咪咪的，但是语气却多了一股渗人的寒意。
我的心直往下坠，既然青青和真珠两个恶鬼已经上身，那么——杨涛还会远吗？
小白和我隔着车门用力，就算是恶鬼上身，他的力气也没见得大多少，我一使劲，整个人从车门夹缝里出来，正要跑，双腿一软，一张虚晃的大脸贴在我面前，身上空荡荡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见鬼！他来了！
熟悉的感觉按照既定的程序一步步前行，先是从心脏开始，一点点麻木，刚开始我还觉察到有心跳，到后来，血液还动，心跳却越来越弱，耳边上的血管像是钻进两条小蛇，扭动起来，惹得我脑门一阵生疼。
小白呵呵笑着，和我脑海里的笑声合到一处。他把我拉上车，头朝外放着，脚朝里。
车门还半开着，我还可以催眠自己，只要手指能动，拨动佛珠，我就能进入催眠的前世。
那个格斗高手——
我拼尽力气，动了一下手指。手指却是最早僵住的。好像两条手被人割去，一点知觉都没有。
“没用的，我不会给你机会催眠。”杨涛的声音响起。
我再动了几下，果然佛珠一点响声都没有。
还有办法，还有办法，我对自己说。身体一分分地失去控制，连带着意识都开始模糊，这次杨涛有备而来，一上来就控制住了我的佛珠。断了自我催眠的后路。
啪！咪咪开了车顶灯。
黄色的光芒射出，正好照在我眼睛上，我却连闭眼的能力都没了。
眼睛被光刺得流出眼泪，眼皮还是没有合拢。
脑海里杨涛的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全是他的笑声在回荡。
我却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我飞了起来，不是那种自我飞翔，而是被什么东西夹着，冷冰冰，很不舒服，我的头甩来甩去，时不时和尾巴撞到一起，好吧，我承认，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头，哪个是尾。
我的思维似乎能自由地在身体里流窜，没有终点，没有界限，任何一节身躯都可以记忆思考，虽然记忆的信息极其有限，只能回忆起自己十秒前刚吃到的美味东西，是一只蛾子，还是另一个同类腐烂的尸体，我胡乱想着，一股冰凉包住了我。
我想是被水淹没，这还没完，又是一股冰意，我分成了两半，虽然分开了，但是头和尾之间还能打招呼。
这点痛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有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痛觉。
只觉得一个我分成两个我，这样没有食物的时候，也有东西吃了。只是这个念头同时出现，我自己可千万不要被吃掉啊！
混乱的念头充斥在两个新生的独立个体中，接着又是一股冰意袭来，我的身子再分，再分，过了几秒，我已经记不起被分了多少次，我只觉得身边有无数多的同类，挤得我的只能窝在一个角落里。
边上是玻璃，我看着，用那只有一个小孔，勉强能够感到光线的器官看着，虫子？
我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