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钢笔,在手里捻着,陷入了沉思。突然边上一个人推我。
我没动,假装熟睡的样子。
突然身体一下子失重,要不是有安全带系着,只怕我一下子就向上飞起,撞到机舱底部,隔着耳塞,我都听到了乘客们的尖叫声。
这次是一个剧组的人,外加上空明和他的未婚妻小霞,即便如此,飞机上还是有其他承客,这次波动后,充杂着各国国骂,还有呼救声,有人已经小声哭泣了起来。
我终于意识到事情哪里不对劲了,摘下眼罩,看到空明坐在我身边,指着窗外道:“老大,你看。”
声音隔着耳塞传进来,闷闷的,不过我还是理解了他。
窗外是一片火,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要是常坐飞机的人,就会认出这是在飞机上看的日出,像是半个鸡蛋黄泡在鸡蛋白里,阳光一半在云海之上,一半在云海之下,上下被染成了不同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是有三角架,外加尼康镜头的话,就连我自己也有点手痒,对着舷窗一阵狂拍,拍完之后,然后发到朋友圈上炫耀老子拍得真好,还顺便隐性晒一下自己繁忙的国际日程,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就是要在英国小镇上拍电影。
传出照片,再加上一小段的定位,逼格突破天际。
不过想到自己的朋友圈除了一个硬要加进来的李小岸,剩下来的大部份都是同事,外加剧组的工作人员,这个逼在熟人面前装就没什么意思了。
我的眼睛眨了又眨,终于确认了一件事,窗外的不是火球,也不是太阳,而是一架正在燃烧的飞机,战斗机。
两只机翼都已经着火,油箱在高速空气的撕扯下,切割成各种各样的古怪形状,打着旋,像是村里姑娘的麻花辫一般飞开。一些都烧到自己的飞机上。
这是怎么回事。
飞机一个剧烈转向,宽大的机翼几乎是擦着边上的那架飞机飞过。
空明也飞了过来,紧紧压在我身上,机舱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各种救命祷告声此起彼伏。没完没了。
接着广播响起:各位旅客请安静,前方遇到一些小气流,可能会发生波动,请各位系好安全带,坐在原位上,不要乱动。
“这叫气流波动?”骗小孩子呢?我翻了翻白眼,只觉的找个理由也找得太烂了。
就是让我随便想想,十秒种就能想出30来个,还不带重样的。
容瞎这时候过来了,拉着我的手不放,眼里全是绝望,他的嘴唇抿得极紧,虽然没有说话,不过我知道他想什么,他怀疑是不是那个活人不能出城的血咒又开始通过某种神秘的仪式发挥了作用。
要真是那样的话,今天一整座飞机上的人都不要想活了。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对劲,不像是阴气造成的意外事件。
要是阴气失衡,要杀了我和容瞎还有空明一行人的话,早干吗去了?现在都已经飞到了欧洲上空。
就是死,也离地府丰城十万八千里,根本就搭不上边。
而且之前那驾着火的战斗机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飞机接下来飞得四平八稳,一点波动都没有,好好的一杯水放在餐桌上,连一滴都没洒出来。
本来鬼哭狼嚎的乘客们反应过来后,都气势汹汹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去找机长理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明明是在一望无际的蓝天里孤独地飞翔,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架战斗机,那架战斗机还莫名其妙地着了火,险些牵连这架笨拙的民航飞机。
要真的烧着了,一架飞机几百号人死光光,从天上掉下来尸体,手、头、脚、肠子掉得到处都是,那是何等凄惨景象。
越想越怕,越怕越凶,这是人之常情,要不是考虑到机长还在开飞机,而且经过911事件,驾驶室的机舱门已经厚到用炸药都炸不开的地步,恐怕这帮乘客早就挽起袖子,拿着餐刀冲进去,质问机长。
空姐镇定地安慰众人,只是之前机长说得那个气流波动的故事太懒,连谎都懒得找一个好理由,随意就想糊弄人过去,这也太没诚意了。
这飞机上除了我们的剧组外,还有半数是欧美客人,这帮人是经历过二战后民主思维的一代,极重人权,聚在一起,经过短暂的投票后,选出一个临时代表,和机组人员沟通,说是要机长出来和大家说几句,我们保证不打他,至少不会打他的脸。
现在飞机出现险情,已经向最近的机场申请了紧急迫降。
看乘客们摩拳擦掌的样子,绝对是要飞机降落后,就打那个机长出一顿恶气。
我已经闭上了眼睛,反而有点开心起来。
开心什么呢?没有去成预定的目的地,先在这个中欧的随便什么小国的机场里耗上一段时间再说。
反正没有招回足够的女妖之前,格兰她绝对不会动手,我乐得多放自己几天假期。
而且我还在想另外一个事。
要是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带着李小岸从都城里逃出来,像现在这样,乘上飞机,随便飞到一个远离丰、都两城的地方不就行了。
我不是什么圣人,一直坚持着解决某些问题,一直被外力推着往前走。整个人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我脑海里转了一下,就消失不见。
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沉甸甸地搁在我肩上。
告诉我,除了李小岸,丰都两城里其他普通人,只有我才是他们的救星,而且是唯一的那一个。
女妖和地府阴鬼都会有人照料,事实上就算没有人照料,他们也有各种手段在阴气爆发后生存下来。
可是普通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只会成为女妖和阴物两族的养料,这两族为了扩大战力,绝对会把人类当成血食,壮大自己。
一想到这个画面,我就一阵恶寒,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不仅要救李小岸一人,还要把其他人也救下来。
我已经看到了绿地,还有房顶,一条长长的跑道出现在眼前,飞机调整了一下角度,向下冲了过去。
我能感到椅背在推我,我的内脏高高悬起,冲向嗓子眼,像是应和着飞机冲击姿态。
我不由自主地抓紧椅子扶手。莫名地觉得紧张起来。
就快要降落了,难道还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老天还没玩够?
我心里刚想到这句,飞机上警铃大作。
啪啪地响声响起。机舱天花板上掉下一排排的氧气面罩,空姐们大声催促着我们把氧气面罩戴上,系好安全带,说是飞机失速,即是硬着陆。
硬着陆?妈的!这不就是坠毁嘛!容瞎自动翻译了一下,大声叫了出来。
他边上的人都听蒙了,大声哭了起来。
容瞎略带绝望地戴上氧气面罩,又扭过头看了我一眼。
这时我反而闭上眼睛,睡着了一般,不再理会外界的事,不管乘客们如何喧闹,我将注意力完全放至机舱外,锁魂链放出,分成数条,在机翼上游动。
飞机突然失控,可是从锁魂链上传来的消息,外界的气流平稳,连云层都没有什么变化,不像是碰上了乱流。
倒像是——
一种熟悉的感觉升腾上来。我明白了。
是有人在搞鬼!
说是人不太恰当,通过锁魂链的感知,我看到了一团黑黑的东西趴在发动机的位置,那里高热的火烟都没能烧透它,只是让它聚成一团,尾翼已经被它吞噬得差不多了,留下一个光秃秃的金属底座。
这是什么东西?我控制着锁魂链缓缓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