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重要,县委书记更重要。
县长的一时兴起重要,规矩惯例更重要。
虽然县长掌管经济,货币战争中说人类文明进化史的根本驱动力是经济,但县委书记是管人的,没有了人这个根本,还谈什么经济?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常务副县长奚仲文察言观色了好久,发现静观其变童春年也不会醒悟了,官场政治中没有人不想左右逢源,然,很多关键时刻却又必须有所取舍,需要站队。
“童县长,那边怎么没有动静了?”其实奚仲文早就收到县委大院华兰芳的微信,说是已经在常委会议室宣布过了,马上就要座谈。
童春年不发一言,平日里他的手机调得都是震动和静音,今天特意调成了振铃模式,就是想要等着县委那边有人主动以各种方式联系自己,要么杨雁亲自过来,要么致电请他过去,不管哪一种方式,都要给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一点地域意识,一个下马威。
童春年虽然不是青山县本土人,但毕竟在这里经营已久,差那么一点点就成为县委书记,是杨雁窃取了自己的胜利果实,他希望这个女人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才方便接下来在方方面面的利益交锋中继续共事。
不行,一定要迅速的过去到县委那边,眼下这个时间节点非常重要,虽然已经有点晚了,但还并不是无法解释。恰好今天是奚仲文的接访日,只要说在信访局那边接访,想必不会有知情人揭穿,毕竟这样的大实话,也会令新来的女书记不快。
心里这么想着,奚仲文速速打定主意,靠近童春年附耳道:“我看这样,我先过去探探虚实,有情况及时向童县长您汇报…”
“…”童春年闻言怒火中烧,心说,华兰芳本来就是县委的人,没办法太明显的到政府这边站队,只能在那边卧底儿。你奚仲文可好,明明是我这边的人,平日里溜沟逢迎只差想要给我做儿子了。还拜托我,遇到合适的机会,向上级大力把你举荐出去,回到煤都市某个局委去做个一把手,也好跟市里的家眷团圆。
只不过这些私底下的封官许愿眉目传情都是盛传童春年要接书记之前,现在大局已定,奚仲文要是想要重选佛脚,改换门庭,童春年也是没有办法的。
见童春年不表态,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奚仲文赶紧行动,深怕再多说一句话,童春年就会表明立场的非让自己留下,到那时,反而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点头哈腰,但行动却毫不犹豫,奚仲文嗖的一声,溜去县委那边,去找新的奶娘。
常务一走,童春年这边人心惶惶,主抓教育的副县长陈坦看了看表,突然装作才想起来,道:“哎呀,今天我跟教育局的郭威局长说好了,要跟他一起去二高调研,这…”
童春年仍是不发一言,陈坦赶忙说:“童县长,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电话联系,随时听从您的差遣哈。”
陈坦之后,又呼呼啦啦走了好几位副县长,先走的人将理由都编排光了,级别稍低还轮不到自己上前说话的人,抓耳挠腮的在心里翻来覆去找理由,蠢蠢欲动。
童春年的秘书小杜在青山县级领导干部队伍中混迹多年,见此情景怎会不知童春年大势已去。
既想保住上级的面子,又必须点明事实,小杜字斟句酌靠近童春年,道:“童县长,何必跟女人计较!她就是下来镀金的,呆不了一年半载青山县就还是你的天下!”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纯属放狗屁!”童春年终于找到了出气筒般,撒火道:“哦,她就是下来镀金的,胡乱指点一下江山,回到省里就可以风风光光另行高就?谁说我就必须一辈子老死在青山县,这鬼地方又不是我世代经营的祖父事业。”
“呃!”小杜被炮轰的灰飞烟灭,好在跟了童春年这么多年,他明白长官这番话也是说给身边所有伺机谋动的那些副县级们听的,想要表明自己锱铢必计,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情。
果然,童春年这一发火,好些本来想上前劝说和就势溜走的人统统立定,短时间内不敢再动了。还有好些一直站在童春年身后的,悄悄踮着脚尖从县政府的后门溜去了县委那边。
与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不同,小杜倒是没有改弦易辙的打算,他也深知,在青山县自己已被打上了童春年的符号,是以身为秘书,他只想赶紧化解眼前的僵局,刻不容缓。
左思右想之即,小杜突然灵光一现,悄悄溜到一旁给史乾坤打了个电话,大致意思就是大家都不容易,今天是新书记到任第一天,童春年如果不在场,想必杨雁面子上也有缺失。
“我明白你的意思。”各为其主,今后少不了互通有无,没必要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为便于今后工作顺畅,史乾坤向来的风格就是换位思考,与人为善。
知音啊,备感委屈的小杜没想到大势已去的这一方,在敌方阵营里竟然有这样的知己。内心油然而生,应该把所有的秘书同领导的职务时常对调一下,照样玩的转,并且还不会像这些大爷们僚气这么重,这么不省心。
“史主任啊!”小杜诚恳得就差声音哽咽,道:“你能不能私下打个电话过来,打给我,或是直接打给童县长都可以,他手机调的是振铃…记住,不要发短信微信,他手机叮叮咚咚是短信微信统统不接,就是等着正式致电请他过去呐…”
“啊!”史乾坤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不让你为难,我这就打给他吧,咱们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正是,正是!”小杜感恩戴德道:“咱们当兵的尽人事听天命就是了,先把童县长请过去,应付过眼前的面子。待省委市委上面的来人走了,关上门,随便他们二位一把手怎么掐呐,咱们随波逐流就是了。”
邢世浩说着,段雷霆补充着,两个人绘声绘色将道听途说也好,参与者转述也好,总之当日里的场景惟妙惟肖的情景再现了一番。
“那后来呐?”不是个仅凭听乐子就能满足的人,李东来感兴趣的是结果。
“后来当然是史乾坤私下给童春年打了个电话,装作不经然的问询怎么还没过来啊,省市县委的主要领导们都到了。”段雷霆哈哈大笑道:“既然有台阶,童春年也顶不住了,装作大获全胜的领着剩下为数不多的两三个人赶了过去。”
“然后到了常委会议室,发现之前声称要跟教育局长下去调研的副县长陈坦等人,尽数全在县委杨雁那边,见到童春年,都异常尴尬的陪着笑脸儿。”邢世浩摇头苦笑道:“你们说,当这么个畏畏缩缩的官,有什么意思?”
“社会关系,生活所迫嘛。”段雷霆道:“身在其中,很难逃脱。”
“现在有一把力气,能吃点苦,哪里挣不来个钱?”邢世浩大彻大悟道:“我是从此不再削尖脑袋往里面钻了,指望着你们俩双双发达,我能跟着再享几年清福就是了。”
“童春年闹了这么一出,在常委会议室里两相见面,杨雁是个什么态度?”李东来若有所思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官场有这么硬气的女领导,方才吃饭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个柔柔弱弱的大美女啊。”说到这里,邢世浩才意识到,全剧的最高潮竟然落下没说,忙补充道:“据说,童春年巴巴的赶了过去,杨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双目平视前方,即使童春年凑过来说话,她也只是睁大眼睛细听,头都不歪一下的面无表情,不带任何立场,又分明表示了确凿的态度和看法。”
“那是,这个杨雁可不简单。”段雷霆道:“我后来听煤都市委组织部陪同领导下来的司机说,杨雁是帝都某军区首长的儿媳妇,连省委新晋炙手可热的组织部长高鹤翔都卖她的面子。”
“哈哈,难怪事后听财政局局长钱德方说,奚仲文常务私下悔得捶胸顿足的…”邢世浩道:“一定是悔不当初,不该小瞧女人,在关键事情上站错了队。”
“她结婚了?”说完,李东来觉得真是多此一问,虽然杨雁的年纪并不大,但官场中的女人很少到了年龄还干耍浪飘着。
“她那个婚姻,形同虚设,东来你还是有机会的。”早就觉察男女之间暗有情愫涌动,现下段雷霆看出李东来怅然若失,直言相告:“杨雁的男人叫冯同,据说是冯玉祥的后人呐,家世显赫,他无心从商从政,仗着家底雄厚一直钻研学术,在帝都的大学里教书,他和杨雁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
“大学恋人,那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嘛!”邢世浩问道。
“可惜志向不同啊!”段雷霆道:“再清高的人也摆脱不掉人性,冯同在大学当教授,同自己一起搞课题研究的女学生搅和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那样的名门望族是不可能允许离婚的,冯同离开家庭手无缚鸡之力,只好同女学生躲到了国外,美其名曰访问学者,其实就是寻仙境鸳鸯双栖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