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想娘娘,便让奴才问一声,可有了时间,去去慈仁宫。”
景宸点了点头,却见这奴才有些眼生。且看着非一般的奴才,倒有点大家贵女的模样。身上还有那样不能抹去的小姐姿态“知道了,太后习惯午睡,我晚些便去。”
“是。”
景宸笑着,见这人倒是进退有度的,很是守规矩。身上的小姐气应也只是进宫前多年养出来的了,且也有所收敛。并没有其他不本分的意思。包衣奴才里,能这般的模样和出挑,自然也能猜出点来。
“雅蒜,这人看着很是眼生,也没在慈仁宫见过。”
雅蒜看着那奴才离开,笑道“娘娘没见过也正常。这奴才是今年才进的宫,贾府荣国公的夫人贾史氏的独女,单字敏。”
挑眉“进宫前,听说这贾府吃穿用度,那可是精细得很,可堪比王府之说。又是四大包衣之首的独女,那副十指不沾阳春的小姐娇态,又如何会忍心送进宫来受罪的?”
景宸话语里,说着很是讽刺的意味。
“主子不知,这贾史氏虽自小得宠,只唯一不顺的就是个继室,且只得了一个女儿。名下的两个儿子,也不过是因了无子,在旁支那儿过继的罢了。只可惜了,虽如此用心教养着,两个儿子,一个沉浸女色,只知坠留烟花酒地,女子香怀之中,那样的作为好似个街头无赖。另一个虽是规矩的,但也是个迂腐书生,也还好那二房的虽迂腐些,但也是真的靠自个得来的官儿。只其他所谓的官职,都是用钱买的罢了。两房的媳妇都不亲近,余的都是混帐人。她想翻身,那也难了。又只独这一个是个极好地女儿,这些年又富贵惯了,也是想着太皇太后那儿早年有些交情,又念那几分旧情。且想这贾氏两国公府的人,即是丫鬟婆子,都是踩高捧低,不少是小姐心性的!这贾老太君自也不想晚年了倒没个好的,抡起这亲近的亲生女儿,难得是这拔尖的。自是送进宫来,放进了慈宁宫里,只怕是等着抬旗呢。”雅蒜脸上恭谨的说着,眼里却一笑,嘴角轻勾,略带不屑。
“虽奴才身份低微,却也听到一些。”唐嬷嬷在旁听着,也不由的说道“还真看不出这贾府里,原到还有个清楚人,却可惜了。这些年,不都说什么顺口的谣言么?应是不差的地,那些人怎么会都是些没眼见的?满京城的招摇得很。”唐嬷嬷虽只是奴才,但多年来时拘在公爵府,对着京城中惹眼的贾府两国公的所作所为,乌拉那拉氏是真真的钟鸣鼎食之家所出,嫁进了兆佳氏一族也是忠臣,形势看法都是有条有理的。唐嬷嬷自也不少听得,对于那样高调,其实内府掏空的人家也是瞧不起的。且那还是大清入关时,明朝大家。却是早早叛了国,皇太极看了,也是顺了形势,那会子当家的也是真有能耐的,便以作宽慰封了两个国公府,进了汉旗包衣籍中。不是真真的权势之家,只吃老本的糊涂人,与公爵府相反,也莫怪唐嬷嬷也瞧不起了。
可惜,贾母日子太过舒适了。只想着荣华,可曾想,这样的人家小姐进宫为奴,能有个什么好的?反是冷了这女儿的心,徒的把唯一有心的人推远罢了。只是,这样的小姐,送了进宫来,这种遭罪的事,且皇上也不是那样浑的……皇上若恼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事,弄不好的,这包衣四大家族这般的抱成个团的,皇上若心里真放心了,那才是奇怪了。这个贾史氏真是富贵迷了眼,自找死路……
白白的断了自个后路,也只盼她一番算计之后,那两个儿子之后可有谁能挑起担子,受皇上之怒,抑或是这贾敏可心软,为其牵搭一线。
“这贾”
“贾敏。”雅蒜见景宸话说着顿了顿,连忙接住。
“这贾敏即是今年进的,那也是好几个月了。我虽不常走,但慈仁宫也去得不少,可能替太后送东西来的奴才,怎会不曾见过的?”
“这贾氏虽可怜进宫,但不比其他,又是四大包衣之首的独女,自身份比着要尊贵无比。太皇太后见那贾氏如此模样,也有心留了丘壑,在慈宁宫像是个小姐似的,还由着人伺候。只不知,为何这转眼又到太后那,不过如今看着,好似也不会进宫做贵人了。”雅蒜说的,心里好生得意。
能进宫来还像个小姐一样的,竟不让人知道。且如今又转到最仁慈的太后宫里,由今天来看,再且雅蒜这么大喇喇的全都说出来,看来太皇太后之前若真有个什么决定,都要断了。至于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即是真的进了宫,那也爬不高的。这里头变卦,应是皇上没有答应的缘故在其中,雅蒜而今又转来说与她听……
唉,太皇太后和皇上所处之地,思虑之处也是不一样的。如今看来,应是着急了。与皇上相悖,皇家亲情本就不纯粹,太皇太后又曾替皇上出面朝政,她这样着急,必是有缘故的,但终究顺治爷那些的母子争斗,满后宫的蒙古嫔妃压制住了当年的孝康章皇后,依旧犹在心中。减不了皇上心里头的疙瘩,如今贸然也是让皇上不得不深思。
景宸略一思索“那佟,贵人呢?今儿是她的好日子,可见着好了?”
雅蒜笑了笑,想到储秀宫的那位恍似透明人的妃嫔“回主子,佟贵人身子还是不好,虽之前是病得越发的厉害了,三天两头没一回醒的,听说瘦得就剩一层皮似的,储秀宫整日都是太医把守着。不过皇上这许久走一趟,虽极快又出来了。但听闻身子好了许多,也稳住了病情,这皇上才封了贵人,见着娘娘不还得俯首请安的。”
雅蒜会错了意,景宸听着好似是安慰,唯恐吃醋的出手坏了皇上的安排,也没想着解释。
安布拉在旁应了话,雅蒜垂下眼睑,却没再言语。
要说佟氏乃是皇上的嫡亲表姐,只比皇上大那么几个月,如今都十八了。虽是大家闺秀,却是皇上铁板钉上的嫔妃,模样中上,看上去却是弱柳扶风,一举一动竟恍若西施捧心般柔弱可怜,瞧着好似连风大了些,也受不住般。这佟氏与景宸乃是同届的秀女,可不巧的成了嫔妃最最注意的二人。毕竟一个颜色倾城,乃是正经的八旗贵女,其父更是朝中重臣;而另一个却是皇上嫡亲的青梅竹马,身子娇弱,是满洲贵女独独没有的气质,这样的人儿模样不差,映衬那样的气质岂不让男子垂怜?二人都是进宫来的强手,景宸即是站在中地,却也不免被人拉拢一二。
初时佟氏也是被人拉拢,面上娇羞懵懂的推过去了,但时间一久,许是真有情分,抑或是自己愧疚惦念着的额莫的娘家,皇上也是多有恩宠和披拂,一时在宫中的恩宠,连着皇后也是和善相对,钮钴禄氏那会因鳌拜等人做事嚣张,也是有脑子的,唯恐动作大些便让皇上不喜,便更不敢直面作对。
这样的强敌,如今景宸顺水开花了。储秀宫的佟氏,却是鲜少被人记起。当初多少人都私下看着,看这佟氏是封妃呢?还是封贵妃呢?却可惜了,这不只是佟氏身子娇弱,更有的是自个眼见太高,孤傲得瞧不起旁人,一个宠大的闺阁女子还未正式入宫就露了心性,已引来多人的百般不喜,处处惹来敌人,行为不知收敛,招人眼惹人恨的哪会有好的?
如今就在储秀宫里,整日卧病在床,总一副吸一气,吐半气的模样,那副随时要入黄泉的,谁会喜欢?扬州瘦马是一回事,可那副吊气存生的,又是一回事。皇上即是男子,有些男子的天性,但朝政繁忙,一个名上挂着青梅竹马的嫔妃表姐,哪还有心去记着?不过是脸面上的好坏,不去短了那些吃食罢了。
佟氏病在宫中已有两年了,多是迷糊着。佟氏一族的人,多是看利做事的,见皇上无心了,也是尽量忽视了当初的希望仍在后宫之中,都怕皇上迁怒了。更有的,还推了自家的女儿一把,只盼着能代替了佟氏,以壮大自己的地位,能让皇上记上眼。
但皇上有心,即是心有不喜佟氏,但也不会惶惶然的抹了佟国维等的面子,那些佟氏的嫡亲表妹都是指给了旁人,并有心了问了佟国纲的小女儿,如此暗示好做安慰。
佟氏在宫中,到底未死,虽消息隐秘,但瞒不过景宸去。佟氏这番折腾,脑子也见长了。景宸留了心,她无意使计害人,但终究当初的事来,佟氏被拉下马一事,实在是太快了。景宸见她这般没气的便收了气,静待其变。果不然佟氏重振旗鼓,更加聪明了,身子虽还是看着娇弱,但面色红润,真乃是健康的征兆。皇上看了,这才会对身子恢复的她心中平些,亦更好争宠,稳固后宫地位。
景宸心知皇上在私下不是会对宫中嫔妃调查,景宸便做了手脚,知了些两年前的事。对按下身子恢复消息的佟氏,那般磨刀霍霍冲进后宫,怀有踩下后宫数多女子等美梦的佟氏已是多有不喜,那些甚至是进宫前的手段就决定了佟氏在宫中的地位。所以景宸依旧不动声色的做着嫔妃间送礼的事,毕竟既有了初,就得要有后,做事不得随意放弃,若中间断了,被人有心拾起来碎言碎语的反是不美了。
有了因,这果就是六宫册封之后不久,皇上突地去了储秀宫。景宸知道,再是厌恶也不会真的把佟氏踩低了,只是当时却只封了佟氏为佟贵人,这里头自然是少不了太皇太后的一手。太皇太后与孝康章皇后关系还算好,毕竟佟氏血脉上还算是满洲的,不过是八旗分旗栓到了汉旗上,太皇太后这才会在皇上小时,便毅然选了皇上教养辅佐一二。孝康章皇后心思细腻,也会做人。虽比不上太后的器重,但也算不错。可惜了,这个佟贵人却把孝康章辛苦巩固而来的地位,踩在地下,反让太皇太后回过味来是越发的恶心。
佟贵人有错,太皇太后也是站在好的立场处事,太皇太后算来对皇上有恩,已有几分真的疼爱之情。皇上自当不会反驳,如此佟氏的位分自然不高。却不知,这佟贵人的手段如何,不然在太皇太后的有生之年蹦的太欢,迟早是要早早的步入黄泉。但太皇太后身子还很硬朗,辈分虽高但年纪并不是很大,等太皇太后去了,那时的佟贵人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安安分分做个情分上的黄花嫔妃了。
景宸未有出宫,却也听得因佟贵人身子单薄娇弱,皇上体谅,且都知道贵人身份并不高。单独一人册封,也没那样的风光。妃嫔们见昔日得意的皇帝表姐也这般,虽有笑话佟贵人当初拿来争宠的反是再次砸了自己的脚,但也心头多是寂寥,暗叹皇恩的靠不住啊。自也无心的抛开不管佟贵人了。不过是储秀宫的奴才无奈,表面上喜庆了一把,但都是为了逢迎圣旨罢了。毕竟相比同届的景宸同是庶妃,却一个是有封号的贵嫔,一个是没封号的小贵人,不过是有了正名,却实在是寒酸罢了。
如此旁人只道娴贵嫔依旧的送礼去,与佟贵人是同届秀女,即是厉害了,却也不忘旧情。不论别人如何看待这事,但景宸却被留了好心一说。但宫里头那有什么真的好心一说的,聪不聪明的嫔妃总会有些思量,要往里头钻一钻,这般的才好透些消息,佟贵人当初究竟做了什么?真正出了人眼前,那又是怎样的模样?
景宸想着,便好生期待。即敢往她头上出气,又岂能轻易脱身?何况是那西子美人的,宫中并不缺乏,看她如何在宫中立足,竟想有笑看六宫的大志。若凭自己的手段去独宠,景宸绝不说什么,这是自己的能耐,怨不得旁人。可心坏了,无故的对旁人下手,就要不得了。
“那可是皇上的表姐,册封大小那都是佟贵人之大事,那礼就着往年节日的,再多厚层即是了。万不可失了体面,让人有心捻话,笑话了去。”景宸眯了眯眼,手就在旁的点心圈绕下。垂眸看着盘子上搁放极好看的红枣糕和金丝枣糕,糕点都是景宸起身嘴里无味让御膳房做来的。这两样糕点在宫里都是极好地,御膳房的听是娴贵嫔想吃,便急忙做了让玉茗端来。景宸看着红枣糕一会,嘴角轻勾,拿起一块金丝枣糕,细口咽下。
雅蒜见景宸这般,想了想意有桃红绿瘦,美人群绕的红枣糕,还有那吃了几口的对女人极好地金丝枣糕,不禁微微眯眸。想到皇上让她过来的意思,不禁暗自皱眉。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见的并不假,前有顺治爷,莫不是如今还要真真的折了一代未来明君不成?
可女人到底无辜,史上的美人如何她到底不知。可这日子里瞧着,娴贵嫔却不是那种满心争风吃醋,眼皮浅的人,且也对着宫中之事多有仔细,防护着自身的手段,她这宫中老人瞧着泰然自若的模样也不禁摇头。
想此,不禁摇头。还是看看再说吧,皇上到底是心有丘壑,一路披荆斩棘的帝王,那是儿女私情能左右的。不过是她一个奴才,闲着竟道着皇上主子的不是,真真该死。
景宸倚在榻上,好似不知雅蒜私下的心思。想到了慈宁宫的那位老菩萨,还有那个已显风华的出尘女子……
不禁心中舒坦,果然还是由着自己出牌的感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