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再兴没有说话,只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撒离喝信心又多了几分,便策马又向前走了几步
“大帅小心!”,两个亲兵急叫道,随即策马冲了上去。只见刚才仿若死人一般的杨再兴突然一夹马背,如同一道闪电一样冲向撒离喝,手中铁枪如同一道出洞的巨蟒一样向其刺去!
撒离喝这时欲退已不可能,但他的武勇虽然比不上兀术,却也曾多次亲自出阵,当下并不慌乱,提起狼牙棒就迎了上去。然而,杨再兴力大枪沉,纵然撒离喝借助了狼牙棒的惯性,也没能将其完全荡开。好在总算避过了要害,撒离喝虽然受到不小的创伤,却还不至于送命。
而这一瞬间的工夫,撒离喝的那两个一直寸步不离的亲兵已经赶来护驾,虽说以杨再兴的勇武,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两人刺死,但撒离喝却得以摆脱了杨再兴的近身纠缠,回拉弓就朝他射去,奈何受伤后臂力大减,马上短弓又不易力,这箭虽然命中,却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中箭的杨再兴愈加悍勇,如一阵风般尾随撒离喝杀入金军阵中,虽然由于众多金兵的舍身死战,撒离喝终究逃出了他的视野,但杨再兴先前有力使不出来的闷气却得到了泄。只见杨再兴那杆铁枪上下翻飞,宛若一条凶恶的黑龙,肆意收割着无数金兵的生命
“真是天下无双的虎将啊!可惜不能为我大金国所用”,撒离喝轻叹一声,结果引动伤势,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冷声道,“那就留你不得!”
在撒离喝的命令下,金军迅散开,杨再兴再怎么勇猛,也只能同时追杀其中一路,他的侧后面立刻暴露在四周金军的面前。这时一向爱兵如子的撒离喝竟然下达了一个不符合他习惯的命令,但大家只是稍愣一下便立即执行,如蝗的箭雨立刻从四面八方将杨再兴覆盖
杨再兴纵有千斤神力,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身上薄薄的皮甲又如何抵挡漫天的箭雨?心知必死的杨再兴奋力将铁枪掷出,刺穿了一名已在十步开外的金兵的胸膛,而更靠近杨再兴的三个金兵则都被自己人的弓箭“误中”,最后两死一伤。
撒离喝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对爱兵如子的他来说,下令连自己人一起杀死时心中几乎要滴出血来。但若不这样做,任由杨再兴近身纠缠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他那杆可怕的铁枪之下,他这次为了追求度,麾下兵马都没披重甲,那还不是一枪一条命的事?
杨再兴奋力突入金军阵中,到他壮烈殉国,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但他却已经格杀了五十余名金兵和两个谋克(相当于百夫长),足以证明他的勇猛。由于中箭太多,如果全体拔除,杨再兴的尸体很难保持完整,撒离喝干脆将其焚化,结果竟得铁箭头十多斤
杨再兴以身殉国,令岳飞非常悲痛,虽然杨再兴的带兵能力算不上特别出众,可他自从反正以后,忠勇少有人及。岳飞因此对杨再兴非常看重,想不到他竟会英年早逝,着实令人痛心。
但这次小挫也令岳飞意识到此次的对手不同以往,他并没有金军一贯的骄狂,而且极有耐心,同时以杨再兴的勇猛和那三百名斥候的善战,竟然连援军的影子还没看到便全军覆没,显然这批金军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于是岳飞将兵力大幅度回收,一方面是为了缩短补给线,避免粮道被断;一方面也有主动示弱,以引诱敌人全面进攻,寻机将其歼灭的意图。但撒离喝是极为谨慎之人,虽然稳步将战线前移了一点,但很快就停下脚步观望。而只要岳家军的补给线一拉长,他的轻骑骚扰战术便再次上演,岳飞一时也无可奈何
不过,由于粮草储备充足,而且岳家军这次是在敌人的国土上打仗,所以岳飞倒也不是特别焦急。谁知道撒离喝的大军将岳家军牵制住后,伪齐军队便获得了自由,骁将李成很快便按照撒离喝的钧令率军进入金国境内剿灭河北义军。
李成之前屡战屡败并不是他无能,而是岳飞与他的神武后军实在太厉害,现在他去对付河北义军,其能力很快便显了出来。不过两个多月的工夫,河北义军便被李成剿抚十余万之众,岳飞“连结河朔”的计划遭遇到了重大挫折。
不过这段时间的对峙也令岳飞获得了更为详实的情报,他终于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如同盲人瞎马,而吴璘对于撒离喝的分析也通过信件告诉了岳飞,以岳飞军事上的天才,很快便找到了撒离喝现在所用打法的缺陷。
撒离喝现在采取的战术是不惜一切追求度,这样固然可以令岳家军后方粮道频频遇袭,而不敢继续深入。但撒离喝之所以能够这样做,却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他只能带上骑兵这一单一兵种。但骑兵虽然在野战中极为好用,骚扰追击更是拿手好戏,可攻城能力却无限趋近于零。
历史上确实有不少纯粹轻骑夺城的例子,但那无非是这几种情况:守将无能、城小兵寡、军心浮动、孤城无援,城内乏粮,最多再加上奸细开门**(这一招遇上名将,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要不然骑兵就算包围了城池,他们只要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便只能干看着或者干等着了
岳飞也由此想到了破解撒离喝无赖战术的方法,他以所占城池为基点,从中选择易于守御的坚城作为屯粮点,并派遣得力大将镇守。这样一来,宋军便可以逐级运粮,每段粮道自然缩短了很多,而金军的迂回空间则会被大大挤压。
如果撒离喝穿插到后方的骑兵较少,则很容易被几座城池的驻军夹击,而如果他以主力参与渗透工作,保密的难度就太大了,反而会给岳家军趁机痛击的机会,撒离喝并没有这样愚蠢。
于是岳家军便可以不断蚕食敌人的控制地域,稳步向前推进,而纵使以撒离喝的才能,目前也根本无法阻止,毕竟除了机动能力,撒离喝麾下的杂牌军无论是人数,还是战斗力,都不是岳家军的对手,而伪齐军队和他们的主将李成早被岳飞打怕,更加不能指望。
要破解岳飞的战术,撒离喝必须想办法攻下一两座岳家军后方的城池,这样一来岳飞有所顾忌,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岳家军军纪严明,从不抢掠百姓,也即是说他们打仗在经济上一般都是亏本的,而目前南宋朝廷又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提供支持,只要时间一长,岳飞必定无法坚持。到那时,撒离喝便可以不战而胜。
可问题是,要想增强攻城能力,就必须带上步兵和攻城器械,但那样一来金军的行军度恐怕连岳家军都比不上,在实力不济的现实下,这不等于是主动给岳飞提供围歼他们的机会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撒离喝不得不领军退入开封,打算据城坚守、逼退宋军。毕竟现在已是寒冬腊月,若论耐寒能力,宋军哪能和均由北方各族官兵组成的金军相比?
而且撒离喝撤退时还对沿途州县“坚壁清野”(要做好这个,仁政与暴政下都比较容易,不好不坏的情况下最难。),进一步增加了宋军的困难。再加上开封又是天下少有的坚城,粮草也很充足,撒离喝相信有自己坐镇,宋军就算花上三年时间也决不可能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