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必需品市场如果被少数人控制,哪怕是你这样的‘义商’,国家的安定也会受到威胁,所以朝廷的管制将会越来越严,你就不要有侥幸心理了。其实,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些许的不适应,但其他商品的市场也极为广阔,而且竞争也未必像你想象的那样可怕。”,赵旉说到这里略顿了顿,然后继续劝慰道,“再说,不是所有的非必需商品都存在激烈的竞争,比如海外贸易,只要能够平安往返,一趟便有数倍的利润,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杨垢却苦着脸摇头道,“可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若为它丢了性命就划不来了。草民常听那些海商说,海上多有风暴、盗匪与疫病,而且各国与我大宋风俗迥异,一不小心便会死于非命”
“风险哪儿没有?不然大家为什么要南渡呢?海商们自然会将航海说得危机重重,他们是怕太多人从事海贸,摊薄了他们的利润而已,换作是你,你会随便告诉别人吗?其实我大宋开国以来,造船技术进步极快,如今已经独步天下,航海的风险大大降低,要不然怎么有人能将生意做到万里之外的黑衣大食呢?”,赵旉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现在他已经现,宋代文明程度高也有不好,要是其他朝代一道命令下来就解决了,何须现在这样麻烦?
然而,虽然赵旉循循善诱,杨垢也有点意动,但终究没有答应下来,好在赵旉也不是非要杨垢转行做海商不可,他只是想通过杨垢对大宋商人阶层加深了解罢了。于是,赵旉又想出了折衷的办法,“其实你不必自己去的,只需要出资等着分红就好了”
杨垢本以为赵旉的意思是让他借钱给海商,然后拿利息,但听了一会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这“股份公司”的想法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杨垢毕竟是商界奇才,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玄妙,神情也一下子激动起来。
杨垢当即表示,他可以用这种方式参与海外贸易,但他却指出若不是现在大宋朝廷财政困难,海商们根本不需要这一集资的新途径。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定,真不知道那些士大夫们是人太好,还是太愚蠢”,赵旉听后一阵无语。原来,宋朝为了促进商业展,设立了专门向私人贷款的机构,然而他们又本着“不与民争利”的原则规定最多只收一倍利息,而且不会强制逼债。
也即是说哪怕你拖了一百年没还,本息加起来依然只需付两倍而已,并且如果钱不够还可以继续拖着,虽然时限到了以后抵押的产业财物会被没收,但官府还是会给贷款人留下基本的住房以及少量财产使其足以维生。
这本该是人性化的伟大政策,然而却被很多无良的外国商人(即使是历史上海贸最繁盛的南宋时期,海贸的主力依然是外国商人和移居中国的外国人,主要为阿拉伯人。而人们印象中更善于经商的犹太人虽然在宋朝时期也有一些来到了中国,却大多改行不再经商,因为在中国他们有了选择职业的自由,不必再当地位低下的商人。)利用了
因为这些敢于从万里之外来到中国的,几乎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他们大都采取将所有家产作为抵押进行贷款的方式,以获得尽可能多的本钱。同时由于宋朝官吏**成风,那些外国商人往往可以贷到数倍于其家产的贷款,使得问题更加严重。
因为如果他们遇到海难,大宋朝廷自然就白白损失了一笔贷款,而死者的家产是肯定不足以偿付的,再加上那时传媒又不达,经常是十数年后才能确认贷款者出事,不但损失了大量的时间,而且那些被抵押的不动产也必然贬值严重。
而如果航行顺利,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情况,如果是知足常乐的性格,因为一趟到波斯湾的远航已经可以获得数倍的暴利,便肯定不会再返回大宋了,而大宋朝廷则要付出与他们遭遇海难时相同的损失。如果不满足则更糟,因为他们回到大宋后会再次倾其所有进行贷款
这样一来,便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本钱是大宋朝廷出,但利润却被那些外国商人赚走,即使不考虑这一点,大笔的流动资金事实上也被那些外国商人占用了。所以便出现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宋代的工商业与海外贸易虽然都是历朝之最,可货币却一直大量流出(也即是巨大的贸易逆差,尽管根本不是贸易本身产生的),以至于官府不得下令严查携带铜钱出境,并禁止金银作为货币使用,却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南宋建立后由于财政更加困难,那些机构基本上都被撤消了,所以贸易的逆差才开始扭转过来,虽然铜钱依旧大量流出,但白银和黄金的大量涌入却完全可以弥补缺口。只是历史上由于南宋长期禁止金银作为货币参与流通,“钱荒”的难题才始终没能解决,不过有赵旉在,这滑稽的一幕自然不会再现了
海外贸易目前还是高风险行业,产权关系太复杂只会惹来麻烦,历史上的两个东印度公司也是荷兰和英国已经掌握海外霸权以后才建立的,现在大宋朝廷还不宜过早参与。
赵旉目前更关注的,是海上贸易的基础——造船业,他手下虽然已经有了天下第一的船工高宣,还有不少从岳飞那里要来的其他出色船工(都是从杨么手里解救或是俘虏的,岳飞只想着北上中原,在没有制海权概念的他眼中,这些人都是累赘,先是给了韩世忠一部分,剩下的都被赵旉要走了。),但要形成强大的造船能力,光有技术是不够的,还得有投资才行。
所以赵旉便提出要杨垢向船厂注资八十万两白银,而卫王府则以场地和设备折算成一百万两白银入股,再加上高宣等几个技术骨干以技术入股折算成二十万两白银,成立淮南造船股份有限公司,赵旉还向杨垢大致解释了“有限”的意思。
杨垢虽然知道就淮西船厂现有那点家当恐怕连二十万两银子都不值,但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一千多年来商人地位的低下令他们在官府面前提不起半点勇气。再加上赵旉在运粮一事上的处理方式令杨垢印象深刻,想来应该不会让自己吃亏,虽然他现在对这所谓的“股份有限公司”还只是一知半解
杨垢的爽快令赵旉非常高兴,他随即上奏朝廷,授予杨垢“承节郎”一职。虽然官位不高,但对地位低下的商人来说,也算是难得的恩典了,杨垢自然是感激涕零,因为这实际上令他成为了朝廷与商人之间的桥梁,狐假虎威的感觉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赵旉同时还邀请杨垢向淮西的文具(铅笔、圆规等)厂投资,后来更是将经营权也让给了他,杨垢虽然对非必需品市场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怎么也比赵旉这个外行人要强得多,文具厂的利润很快就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而造船厂就更别说了,技术方面天下第一,又有了巨额的投资,而且赵旉还为其弄到了大笔的官府订单,淮西造船厂的利润几乎是每年翻一番,三年后就成为了淮南最主要的经济支柱之一
杨垢虽然以国内交易为主,但生意做到他如今的规模,与那些顶级的外贸商人也多少有些来往。赵旉便利用这一层关系,召见了丘林、李充、杨客、蔡景芳等数名从事海外贸易的豪商巨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