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长将自己的想法向南京战区司令部说明了一下,希望战区司令部能够充分考虑镇江的重要战略位置,没曾想被战区司令部痛骂了一顿,斥责老军长多管闲事,顶撞战区司令部,再次严厉的要求79军马上执行西进江宁的命令,否则按抗命不从军法严惩。
老军长没法,只得叫来手下将情况给他们说了说,下面那些师长旅长们一听,顿时骂开了,大骂战区司令部的那些长官们不知变通,墨守成规,竟然舍本逐末将镇江完全暴露在从武进西进的鬼子面前。
马旭第一个站起来对军长说道:“军长,我们是不是可以稍微变通一下,恳请战区司令部改变作战部署,即使不能将79军全部派遣到镇江防御,能否考虑先派一部分部队过去镇江协助那里的二十三军防御,要是镇江真的在短时间内被鬼子抢先占领,那首都南京东面战线就完全被鬼子占据主动权了,我们在江宁的防御阵地将受到来自东面和南面的两面夹攻,能否顶住鬼子的进攻还真不好说。”
马旭的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几个师长嚷嚷开来,纷纷指责战区司令部罔顾事实,乱指挥,瞎部署,肯定要搞得南京城不守,79军遭殃。
老军长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听到下属越说越热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最后猛的一拍桌子,说道:“你们说得我都知道,可战区司令部非得要我们去江宁,还说到时候磨蹭不到,按军法处置。”
这一下下面都每人敢吭声了,连军长都没办法,何况我们这些小人物呢,哎,还是按命令执行吧,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马旭还有点不甘心,刚想开口对军长说话,军长朝他摆了摆手:“马旭,别说了,散会后,你单独留下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就这样,79军下面的军官们骂了一通战区司令部后,只得接受进军到江宁的命令,各自回部队去做撤退的准备了,只有马旭被留了下来,因为刚才军长说了,有事要和他商议。
军长等得那些军官们走完了以后,才对马旭开口道:“马旭啊,我何尝不想带着79军去守镇江啊,那里地势险要,扼守长江咽喉,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战区司令部里的那些长官可能是对镇江这个地理位置太自信了,认为可以用半个军去抵挡日军的进攻,殊不知现在战场上国军要对付鬼子须有三比一乃至五比一的兵力才能有把握围歼,否则只能击溃或者相持。”
马旭非常同意老军长对当前战局的分析,认为以目前国军的战斗状态来讲,只有坚守具有优势地形的地点,并且在人数上多余鬼子数倍以上,才能抵挡住小鬼子的进攻,否则就是白搭。像某些报纸上所说的抗战速胜论是绝对错误不靠谱的,日军在训练,装备,士气上远远高于国军,我们怎么可能去速胜,如何速胜?
马旭还对老军长提出国军可以适当放弃一些无险可守的地方,集中兵力坚守要隘,同时动员老百姓对鬼子进行坚壁清野,不要老是局限于同鬼子打阵地战,消耗战,我们国军在装备弹药给养方面是打不过小鬼子的,有的时候也要学学共产党的方式,走出去,打打运动战和游击战,这方面以前的红军不是挺能打的嘛。
老军长听了马旭的一番话,若有所思的对马旭说道:“马旭啊,我老早就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是一个将才,你的这种方式比较适用于现在对鬼子的战斗当中去,但你这套在国军里面不吃香,最起码在现在不太行得通,以后你要是有机会能行得通你那套军事方式,那是你最大的造化了。”军长说完,仔细的看着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眼神里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仿佛马旭马上就要离开他似的。
马旭问老军长道:“军长,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能有怎么办?按战区司令部的命令执行吧,我年纪大了,要是军法从事我一人倒好办了,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再去坐几年牢,没什么了不起的,问题是现在蒋委员长新成立了南京卫戍司令部,直接受军事委员会领导,新上任的总司令是唐长官,一位湘军骁将,在最高军事会议上力排众议,慷慨陈词,主张坚守南京而得到委员长的重任,现在我们这个79军就此归属于这位唐长官麾下,让我们去江宁也是他的命令。”老军长说道。
“我看这个南京城不好守,现在在南京附近的国军部队都是从上海战场退下来的,战斗力大大不如以前了,士气也很低落,有的就跟那惊弓之鸟差不多,一旦有鬼子的风吹草动,马上就溜之大吉,形势不妙啊。”马旭对目前坚守南京表示悲观。
老军长也沉重的点着头,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抬起头来问马旭:“马旭,你不是有家小在南京城里吗?赶紧派人将他们接出来,安置到乡下或者撤离到江北,南京的情势太危险了,实在是不能呆了,我在滁州有个至交在那里当市长,写封信过去,可以让他安置你家老小。”军长很关心马旭的家属,并且很愿意提供必要的帮助。
马旭何尝不想把秀英和父母接出南京,现在鬼子飞机已经完全控制了制空权,每天有好几拨鬼子飞机轮番轰炸着南京,报纸上天天报道南京哪里哪里被鬼子轰炸了,死了多少老百姓,烧了多少房子等等之类的消息,马旭与家里的联系也有老长时间中断了,想想自己那个可爱活泼的儿子,马旭恨不得自己能张上一对翅膀,即可飞到南京城中的家里,就是能够亲眼看一看也行。
但是,他不能,起码在现在他不能,因为他是一旅之长,要是在目前这种关键时刻,将自己的老婆孩子父母双亲接出来,安置到江北的安全地带,自己的后顾之忧倒是没了,但由此引起的影响可不小,独立旅的军官们都有家属,要是上行下效,都将自己的家属安顿好,那下面这些兄弟们还能打好仗,还能为国家拼命?
虽然马旭知道这种为自己留后路的事情别的国军军官会干,而且还不止一两个,但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干的,本来前线兄弟们的军心就已经出现了浮动,要是自己再这样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乱中更乱?
“军长,谢谢你对我家属的关心,但目前我不能这样干,因为独立旅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我要是第一个这样做了,肯定有许多军官上行下效,到那时候,我还有什么威信去要求战士们去冲锋,去杀鬼子?况且虽然现在国军士气低落,但南京城周围毕竟地势险要,山丘众多,我们国军人数也不少,只要指挥得当,后勤补给充足,在南京城下挡住鬼子一个月,撑到明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五日了,离新年也就一个月多几天的时间了,我相信我们能够坚守到明年春天的,到那时再撤离家属也不迟。”马旭此时对国军坚守南京城还抱有希望,毕竟是国都,上头绝不会轻易放弃的,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尊严和脸面问题,想想一个国家连首都都被鬼子占领了,那在国际上将情以何堪?虽然大多数时候这个国际是多么的不靠谱,但毕竟是道义上的事情啊。
军长对马旭的希望很不以为然,他认为:“一支军队要战胜敌人,必须有三个条件,一是天时,现在小鬼子在上海战场上连连得手,已经占领了除租界以外的整个大上海,掌握了全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命脉,先前那些嚷嚷着要制裁日本的西方列强现在都集体噤声,连最起码的口头抗议都省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西方人眼里,我们中国人在多于鬼子三倍的情况下反而被鬼子打败,那是扶不起的阿斗,不值得他们帮助的,这第一个天时就对我们不利。二是地利,南京虎踞长江,周围群山环抱地势险要,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但它东南面得镇江地形更好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我们的长官们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竟然不重视这个要地,这样镇江失守就是必然的事情,镇江一丢,南京必然难以坚守,鬼子可以从水陆两路威逼南京,造成对南京两个方向以上的包围。三是人和,当前民族危亡之际,理应精诚团结,一致抗敌,可现在的情况是,前线吃紧,后方紧吃,那些在南京的高官们到现在还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完全不顾前方将士的死活和老百姓的安危,还每天吹牛,说什么以国军现在的力量加上国际上友邦的支持,坚守南京可当在三个月以上,完全不顾眼下南京城中人心惶惶,大量难民四面八方涌向城里的情况。更要命的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国军部队之间还在搞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事儿,弄得真正要抗敌的无处效力,还处处受到排挤,会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的则趁机大发国难财,囤积居奇,弄得下面怨声一片,大骂政府腐败无能。“
老军长说到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对马旭说道:“马旭,你既然坚决不撤家属,那我先写封信给我那个至交,你拿着,到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