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默然比她想的要深的多,暗地里居然已经动手段了。
她享了二十多年的荣华富贵,不管谁来,她都不会让,尤其这个人还是正牌的许默然。
“外婆……”章缘缘抢在许默然开口之前,一头扑进副……怀中,撒娇道,“就是她刚才欺负我!”
副……如果这是第一次见到许默然,肯定会相信章缘缘说的话,毕竟在养了二十多年的外甥女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之间,她肯定毫无任何怀疑的相信自己的亲外甥女。
但是,许默然她并不是第一次见,而且还都了短暂的交集,对这个姑娘,她有着莫名的好感。
昨天晚上回到她以前在B市的老房子,特地在里面过夜,居然梦到了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的慧文。
慧文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轻声对她说:“妈妈,我已经不在了,希望你能帮我好好照顾默默。”
她刚要问慧文哪个是默默,眼前的慧文不见了,随即出现在她眼前是白天那个年轻姑娘的脸。
对啊,她想起来了,那个姑娘叫什么默然。
默默……
姑娘名字里的一个字,肯定是她想得太多,才会做那样的梦。
慧文的女儿,她的亲外甥女,在二十年前已经被她接到身边,慧文哪怕真的在天有灵,也不会叮嘱她照顾一个外人。
说许默然是外人,副……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喜欢把许默然称为外人。
副……作为一个女人,能站在现在的高度,手段自然了得,说她嗜血也好,无情也罢,万变不离其宗,总归是没有人情味。
内心深处的那份柔软,不是没有了,而是经历太多,各种权利、阴谋、纷争的顷碾,她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看似频率依旧,外面却早包裹上厚厚的盔甲。
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伤害,唯有不悲不喜,不伤不哀,唯有心硬如铁。
这一辈子,她都在这样做,所以,她才能一步步攀上权利巅峰。
可是坚持了多年的原则,却轻而易举被个陌生小姑娘打破了。
从梦中醒来后,她很长时间没能入睡,眼前一直重复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要不是很肯定,当年慧文只生下一个孩子,连见多识广的她也会以为漏掉了一个孩子。
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应该只是巧合。
副……再一次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相同的面容只是巧合后,轻轻拍了拍章缘缘的后背,以示安慰后说:“缘缘,你说这个姑娘欺负你,以外婆的经验来看,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言下之意,许默然是不会欺负她的。
章缘缘一听副……这样说,心里马上慌张到了极点,她抓上副……的手臂,边用力摇晃着,边卖力撒娇,“外婆,我才是你的亲外甥女,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而是相信一个外人?”
更让她生气到要爆炸的是,明明许默然只是站着,什么都没说,副……已经在偏向她。
难道说,那份血缘关系,注定了她和许默然在副……心目中的不同。
二十多年的抚养和陪伴,她不服就这样输给许默然!
副……虽觉得越看许默然越舒服,心里到底还很清楚地知道长得再像,章缘缘才是她的亲外甥女。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已经到副……这么高的层次,她依然有自己自私的一面。
所以,一听章缘缘的撒娇,副……马上安慰她,“缘缘,外婆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你说这姑娘要害你,外婆看着她面善,怎么样也要问问清楚,说不定这里面就是个误会。”
章缘缘心里猛地打了个咯噔,副……这是摆明了在偏袒许默然。
怎么可以这样?
她绝对不容许这样!
脑子飞快转起来想怎么才能一下子打倒许默然的办法,站在一边,沉默了很久的许修森不疾不徐,缓缓开口,“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
“外婆,你现在立刻马上打电话让人来把这个女人抓进派出所!”
“阿婆,你要紧吗?身上带药了吗?我帮您叫救护车吧。”
两个年轻的女声尾随着许修森的话一起响起,截然不同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一个不管副……身体舒服不舒服,直接要她答应自己的要求。
而另外一个则是在关心副……的身体。
更为让副……觉得意外的是,关心她身体的反而不是她的亲外孙女。
这实在让她有点伤心。
许修森说那句话的目的就是让副……知道谁才是真的关心她,借着副……发愣的机会,他冷眼看着章缘缘,冷声问道:“你平时就是这么关心你外婆的?”
章缘缘刚想狡辩,副……真的捂着胸口,整个人朝后倒去。
救护车没来,是饭店老板帮忙和许修森一起把副……抬到了许修森的车上。
作为副……的亲外孙女,章缘缘肯定是要跟去的,许默然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跟去不大好,看到副……已经平躺在后面车椅上,很知趣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这样看似平常,却带着太多小心翼翼的一步,落在许修森眼里,却是一阵心疼。
许默然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副……的亲外孙女,这一切本该都属于她,怎么反而她这么的小心翼翼。
心疼!
许修森可是个爱女如痴的人,一旦心里涌起心疼,可想会有什么反应,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对着许默然柔声道:“默默,你坐上去。”
许默然抿了抿唇,犹豫道:“我就不去了吧。”
许修森用不容她商量和犹豫的口气再次对她强调道:“现在就上车!”
许默然不是章缘缘,绝对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她之所以在许修森的口气上车,完全是因为许修森给她的感觉真的像个父亲。
作为独体的个人,她是可以拒绝任何人用命令口气和她说的话,但是,作为女儿,她没有办法拒绝父亲说的话。
哪怕她始终只是把自己定位成许修森的干女儿。
坐上副驾驶位置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章缘缘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已经不单单是不友善那么简单,她简直是想哟个眼光杀了她。
就算许默然不是做警察的,就她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也断然不怕章缘缘。
之所以不想和她一样,一方面是看着许修森对她这么好的面子上;另外一方面则是看着副……病倒的面子上。
她丢了个后脑勺给后座的章缘缘。
对章缘缘来说,她就算心里已经气得要爆炸了,当着许修森的面,她才忍着没有发作,许默然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抢走她的风光。
还真当她这么多年的名门千金白做了,论心机和手段,她也不差。
很快,车厢里响起了她的哭泣声,“外婆啊,你醒一醒呢,二十年前你才从孤儿院把我接回家,我们祖孙俩才过了二十年幸福的日子,你可千万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啊!”
这一通哭诉,看着是在说祖孙情深,实在更是在告诉许修森,她章缘缘才是他许修森的亲生女儿,而不是他身边那个许默然!
许修森何等狡猾,偏偏就不打断,任她煽情演戏,始终摆出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章缘缘看许修森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更气了,她没去去深究许修森对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反而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许默然身上。
她认为是许默然在许修森面前挑唆了,才让他面对自己煽情的哭诉才会无动于衷。
许默然感觉到落在她后背上的两道目光,恨不得把她背上挖出几个窟窿,咽了咽口水,偏过脸,朝着内饰镜飞快看了眼。
速度很快,以至于章缘缘还没察觉到她在看,已经收回眼神。
事实上,她那飞快一眼,看的也不是章缘缘。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担心副……,明明只是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老太太,她心里却总记挂着。
哪怕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的确比普通人多点爱心,也从没爱心泛滥成这样。
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微微蹙眉。
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并没逃过许修森的眼睛,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就是血缘关系,真心的关切与生俱来。
车很快就到了附近医院,副……被担架抬下去时,章缘缘不但没扶,反而用眼睛狠狠剜了许默然一眼。
这个细微的动作,同样也被许修森看得清清楚楚。
他冷笑一声,“默默,你这孩子就是太过于善良,这个世上很多人啊,是攀高踩低惯了,被人打了一巴掌,当时就要狠狠地,用力地打回去。”
许默然,“……”
她没想到不光是看着儒雅,在她面前也一直都很儒雅的许修森会这样说。
许修森看着许默然脸上的惊讶,知道自己是吓到她了,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了,如果咬人的那是条疯狗,咱们也没必要咬回去。”
许默然继续沉默。
章缘缘则被许修森气得不行,胸口猛地上下起伏,在胸口左边跳动的那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气死她了,许默然到底给许修森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他那么听话,明明她做的那么多铺垫,包括电话把副……喊到现场,都是为了让他知道,她章缘缘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正恨得牙根直痒,副……已经被推进急救室,很快,负责抢救的医生就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对着门口问道:“病人现在马上需要输血,你们谁是她的直系亲属,可以马上去抽血做个检查。”
随着医生的这句话,章缘缘的脸色明显变得丰富起来,在几种颜色交替着出现过后,她对医生说:“我是她的亲外孙女,直接用你们医院血库里的血,这样不是更快吗?”
医生皱紧眉头看着章缘缘,口气不悦道:“如果我们医院血库里的血够的话,我就不会站在你面前和你浪费口舌!”
这年头,医生的脾气似乎都不大好。
章缘缘要不是想着许修森就在边上,已经和医生吵起来了,许修森在,她必须要装文静温婉。
“你们验血的地方在哪里,我马上去。”章缘缘假装着急的问医生。
医生手一抬,朝着章缘缘背后指去,“自己看身后的指示牌,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来问我,我也不要做什么医生了,干脆当个指路的吧。”
许默然暗暗咋舌,这个医生的脾气的确不怎么好。
章缘缘碰了一鼻子灰尘,哼了一声,转身去找抽血验血的地方了。
人家直系亲属去验血了,许默然摸摸鼻子很自觉地退到墙角边,要不是担心还在急救室里的副……,她早就走了。
许修森忽然对她说:“默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也去抽个血试试?”
一听许修森这话,许默然当场惊住了。
抽血这样的事,还能去凑热闹?
不是她孤陋寡闻,真的是像这种凑热闹,她第一次听说。
还没回急救室的医生插上话,“姑娘,里面的病人失血比较严重,你要是能去抽血验一下,那是最好不过。”
许默然听医生这样一说,就没再犹豫,只是没想到,她和章缘缘去抽血的还不是同一个地方。
两个有着几乎一模一样长相的女孩分别去不同的地方抽血化验后,急救室的医生终于摘下口罩,对着许修森抱怨道:“你也真是的,都不像当这么大官的人,直截了当抽血化验好了,为什么非要兜这么一大圈子!”
许修森哈哈笑道:“老同学啊,有一句话叫近乡情怯,老太太认错了这么多年的人,要一下子告诉她,这么多年,她把别人当成了亲外孙女,而让嫡亲外孙女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我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
医生毫不客气地白了许修森一眼,“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女婿。”
许修森长叹一口气,“只要和慧文有关的人和事,我都在乎,都会好好对待。”
这句话其实还有后面半句,只是许修森没有说出来,没说出口的半句是的,更不要说我和慧文的女儿,我更是视若珍宝,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抢救室的门从里推开,有个人影走了出来,许修森循声看去,看到的是本该躺在抢救室的副……。
副……忽然昏倒,的确是真的,和许修森一点关系都没有。
“妈……”许修森惊讶的看着副……,“你的身体没事了?”
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勉强露出一丝笑,“毕竟慧文还在世的时候,我和你也做了不短时间的丈母娘和女婿,你想做什么,我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也是有那么点了解你,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当中出了什么差错。”
副……活了一把年纪,直觉很准,尤其加上她“发病”时,许默然和章缘缘的表现,她更能肯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以至于,她当年从孤儿院带走错了人。
许修森一脸严肃的问副……,“妈,当年你去孤儿院认孩子的时候,有没有做过鉴定?”
副……点点头,“那是慧文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骨肉,也是我唯一的亲外孙女,我肯定做过亲子鉴定。”
许修森面色冷峻道:“荣华富贵放在面前,的确很多人会心动,尤其当这个人刚好还有个和默默差不多大小的孙女,于是,偷龙转凤就变得那么顺理成章。”
副……以掌扶额。
当年去孤儿院接回她愧疚了很多很多年的亲外孙女时的一幕,像电影回放一样出现在眼前。
其实,相比孤儿院院长带出来的那个小姑娘,她觉得更有眼缘,她一眼就看了好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小姑娘。
只是……鉴定结果在,孤儿院院长的证明在,她没再怀疑。
“奶奶。”她拉上章缘缘的手,朝车上走去的时候,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的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到了一张干净而稚嫩的小脸。
这么多年,这张小脸经常会出现在她梦中,只是她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
现在想来,的确是她疏忽认错了孩子。
她误把孤儿院院长的孙女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带在身边细心呵护了二十年,相反的,她的嫡亲亲外孙女,却吃了二十多年的苦。
只要一想到许默然在孤儿院长大,这么多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她的心啊,难受的就纠成一团。
没有心脏病的她,也要得心脏病了。
许修森的关系,通过血做的两份鉴定报告很快就到了副……手上。
当她清清楚楚看清两份鉴定上的名字和结果,差点眼前一黑,整个人剧烈摇晃了起来,如果不是许修森扶的快,她已经摔倒了。
没根据的猜测和有真实证据,还是很很大差别。
许修森示意在这家医院做医生的老同学出去,他有些话要单独和副……说。
被许修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医生老同学,故意面露不满的瞪了许修森一眼后,识趣地离开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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