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既然是科南先生雇来的…搬工,我们也自然会给你安排地方歇脚…”
欧姆村村长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子骨显得十分瘦弱,他拄着一根拐杖有些好奇地注视着钰。
此时科南和钰,还有卡瑟,正在向欧姆村村长所在的住处,和他说明情况。
科南作为一名货商,年年往返于这塔斯山脉,经常将这欧姆村盛产的一些农物带出去转卖,所以老村长和他也比较熟悉,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科南平时过来大多时候会带上一两名搬工,偶尔也会将自己的孩子带上,如同郊游出行一般。
可是这一次带上的搬工却让老村长有些疑惑不解,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女孩子,怎么能搬得动他那些货物。更难以置信的是他之前遇到了蝰蛇团,说正是这个女孩子救了他。
让一位年轻的村民带着钰去落脚处休息之后,老村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靠近了科南。
“科南先生…这女孩,是谁啊,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啊,科南先生,我之前看她骑着的马,马鞍上还有蝰蛇团的标记,可你却说是她救了你和你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呢…”老村长和卡瑟老兵一起向科南发问。
科南的表情有些发白,似乎不愿意去回忆刚才的画面,一想到那些流匪身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和头颅,他的胃就感觉一阵翻腾,差点就要吐出来,自己的孩子现在正在安排的房间内等着自己,自己一定要…要快点回去找他们…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科南先生,你怎么了?”看着科南一脸的反常,卡瑟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不管怎样,她真的救了我们,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去接触她,我可以保证,村长先生,卡瑟先生,我以神王的名义起誓,那个孩子…真的不是坏人,她不会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希望你们不要去接触她,也不要去多做过问…能否答应我…”科南慢慢地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老村长和卡瑟第一次看到如此奇怪的科南,这和他们印象中那个沉稳内敛,做事圆滑的商人完全不同…
但既然他都如此说了,必然有他不愿意或者不能说的理由,山脉里的人十分淳朴,群山中的各个村子更是如此,这欧姆村常年与外界无过多接触,自给自足,也没什么可以引起争斗的事情,平时几乎连拌嘴吵架都很难看得到。
钰的身上环绕着层层谜团,让他们不敢过问,可谁又不是呢?就像这包容了他们上千年赖以生存的塔斯山脉,同样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共生共存,所以对这少女,老村长并不打算再去深究什么。
可卡瑟不同…常年沙场征战历练出来的直觉让他感觉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但现在老村长和科南都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也只有暂时作罢。
“希望你说的是对的,那你和孩子们要吃点什么吗?我看阿雅和啊离那俩孩子…好像受到了过度惊吓,我去给他们弄点热粥吧。”
科南没有拒绝,自己可能不太吃得下,可是孩子们一定又累又饿,于是便跟着卡瑟一起走了出去。
寒冬里,深山中夜风总是如此冰冷无情,山脉中独有的地势让这风儿听上去就像某种庞然巨物盘踞在那深不见底的山脉最深处,发出令人发颤的低吼。
这一晚…夜风却让他们久久不能入眠,科南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孩儿首先开口问道。
“爸爸…那个姐姐…她是人类吗?”在他的眼里,钰比那些凶神恶煞的流匪更加让人心惧,这并不是善与恶的界限,而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科南叹了口气,这孩子...一定要谈论这个话题吗…没看到阿雅又开始瑟瑟发抖了吗…
“她…是人类…啊,和我们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人类。”科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一些,他宽大的臂膀搂着两个孩子,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头。
“不是的,爸爸你说的不对…”
“她不是人类,西格老师说过…人类和野兽的区别是人类是有情感的生物…可是那个姐姐…杀人的时候…还在笑…”阿离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
杀人的时候还在笑…这么年轻的女孩?科南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没等他问道,阿离就接着说。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她把那把剑…插入那个坏人的喉咙里的时候…那个姐姐,真的在笑啊…”说到这儿,阿离又低声啜泣起来…
科南有些楞住了…她,真的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吗,是什么样的人在杀戮的时候还会笑?
答案当然只会有一个。
享受杀戮之人…而在月曜大路上曾经遭受过得灾难,就是一群享受杀戮的家伙做的...那就是恶魔!
自己会不会做了一件的愚蠢的事,将一个传说中的恶魔带进了这个村子…
科南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去和老村长说这件事,但这时他的手…被一双小手给握住…
“怎么了,阿雅?”
“爸爸…那个姐姐不是坏人…”怀中的女儿眼角流着泪看着他,低声地说道。
“阿雅,爸爸知道她救了我们,可是这个姐姐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杀人…也许并不是为了救我们…”
“不是的…姐姐眼睛很温柔…爸爸你让我们安静的时候,姐姐就一直在车厢内抱着我和哥哥,她对我们说有她在,不用怕,我们都不会有事,而且爸爸…哥哥只是看到了她在笑,却没有看到她当时的眼睛”
没有看到…?科南开始回忆那可怕的杀戮场景…到底有什么是自己看漏的呢?
“爸爸,…姐姐的眼神…真的很孤独啊…”阿雅哭着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让科南有些错愕的话…
孤独?第一次见面?不是那场杀戮吗?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这个姐姐并不会伤害我们啊”科南依然有些不确定。
“不!不会的,阿雅相信姐姐!”
“好啦,既然姐姐是好人,那我们就不用怕她,我们明天和姐姐一起出发好吗?”
阿雅听到父亲说这句话,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将脸埋在了科南的怀里。
阿离本来想说什么,但他的父亲却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阿离也只能往父亲怀里钻了钻,他们…终于找到理由能安然入睡了。
可此时,另外的一间房间之内,却还有着一名无法入睡的人…
钰坐在窗边,手中握着那柄剑,拿出腰包里的拭剑油轻轻擦拭着剑身,那把闪着银光的长剑在灯光下是如此的耀眼,就如同夜空中第一道刺破黑暗的黎明。钰透过剑身,看着自己脸上的倒影,突然发现脸颊附近还有一丝血迹。
她用手臂将其擦拭掉之后,又照了照,再没有发现其他的血渍之后,慢慢放下了剑,自己为何会选择用剑,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只有一把木剑玩具吗…?
其实不是的,这就像是一种灵魂的链接,一种心灵的纽带…剑器和自己之间,好似有一种看不清,看不到的东西在牵扯着,这种联系让钰只要手中握剑,便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平心静气,再可怕的敌人在她面前,她也敢与之一战。
“为什么?”看着手中的白夜,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发问…为什么是剑呢…
今天自己并没有做错,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流匪,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她常年灭匪所得到的经验,也是夜离姐姐对自己说过的劝诫。
斩草要除根,面对罪无可恕之人,面对将要取你性命之人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丝的怜悯。
夜离姐姐做到了…她对任何敌人都一视同仁,正面的是,背面的…也是如此,正是夜离的聪慧过人,和杀伐果断,才让她名扬四海。
天起炼金王的突然失踪,据说,和他的这三名弟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这夜离是炼金王的首席弟子,自然也会遭到世人的各种猜忌和非议。
当然还有另一个人…她对任何人也都十分地残忍,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的同伴。但她同时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这个时候又会在想什么呢?
“莉莉丝老师,你为何…会用剑的理由呢?”
钰抬起头,头顶因为山峰环绕,看不到月亮,但是却能看到繁星点点闪烁…
钰的发问自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因为能回答她的人,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时间会带走所有,也包容所有,去藏匿所有,若是有人刻意找寻,也许时间不介意向人们展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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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遍地血腥的山坡处,那些残留下来的尸体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钰并不打算耽误太多的时间去毁尸灭迹,也不希望再让科南和他的孩子们看到一些更恐怖的画面。
自然而然,遍地的尸体被人发觉,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此时数十人组成的马队围聚在了这血腥现场。
几个黑影蹲在尸体旁搜寻了一番之后,就跑到了其中一个蒙面男人的身边低声说道。
“老大…这是二哥的尸体,他...已经死了…被人卸去了头!一刀两断,伤口平滑至极,这是个高手!”一名独眼的流匪上前说道。
被叫做大哥的男人脸上带着的蝰蛇利齿面具,他下了马,走到尸体旁仔细地又查看了一下尸体的伤口。
“老大,我们都检查过了,除了二哥被自己的武器给干掉的之外,其余几名兄弟,都是死于剑伤…而且下手之人剑法非常干净利落,都是一剑毙命,恐怕都是死于同一个人之手!”独眼流匪继续说道。
面具男似乎对那些伤口很感兴趣,他用手摸了摸那名被去掉了脑袋的魔法师脖子断面处,随后笑了笑。
“这可是真不起了,这等剑术叹为观止,天起帝国有多少用剑的第四境高手,你说来我听听。”听见面具男如此高的赞誉,这些流匪们都面面相觑,用剑就不说了,还是第四境高手?
他们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说出了几个名字。
“乌塔城的莫莫?他的剑术可是厉害得很啊,曾经一人力敌进犯的西部贸易联邦的反叛军,斩获二百余人,自己毫发未损啊,那是...”
面具男摇了摇头,打断了独眼流匪的讲述。
“乌塔城离这里太远了,而且莫莫已经被圣王征兆前往轩辕参加圣王宴,这个人不可能是他,而且,西部联邦的德罗家族一共才三百余人口,除去家仆,女人孩子,哪来的两百人让他杀?你不动脑子的吗?别人夸张的说你也信,不是他,你再想想。”
“嗯…那,那就是…毒雾沼泽的独臂剑客。科菲特?”
面具男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说道。
“科菲特的右手被人斩去,用的是左手剑,可这些人的伤口明显都是从右切过,你还说你认真检查过尸体,是不是想找打?”之后周围的流匪都开始开动脑筋,又想出了几个名字。
“轩辕的侍剑神女,达芙妮?”
“达芙妮从不走出大神殿,蠢货。”
“地下黑市的血色蔷薇,克罗莉?”
“妈的,克罗莉用的是细剑,是细剑!行了,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再想不出个靠谱的,今天回去都给我跑到天亮!”
“呃…”被面具男一顿数落,几名手下都不敢再说了,但突然,似乎有一人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拍了拍手,兴奋地说道。
“啊!我知道了!老大!是米塔尔的防务官,伊赫一族的隼岙,这个一定对了,离塔斯山脉最近的米塔尔可就是她的地盘啊。”
隼岙?难道是她…
面具男想着这个名字,似乎也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后淡淡地笑了笑,又看了看伤口。
“天黑了,他们一定没走远,跟着这马车车轱辘印,是人是鬼我们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么重的马车,走不远的!”
面具男直接跨上了马,一甩缰绳就跟着车轴印跑了上去。
“兄弟们!都跟上!”
“驾!”
啪嗒啪嗒...一阵马蹄声过去,独眼流匪看着死去的二哥笑了笑,临走还没忘顺走了他腰间的布袋。
一伙人马在夜幕的掩护之下,快速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