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歇息了一宿,第二天就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四处闲逛。
陆安兴致勃勃地游江南,一天下来,失望地摇头,也就是某些风景建筑比金银岛的要精致秀美一些,但要论起繁华程度来,根本及不上。金银岛建立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三年零几个月,江南作为全国经济文化重地的历史可有好几百年了,竟然只到这程度?
“不能这么看,安小哥。”蒋涵笑呵呵地道,“金银岛的繁华是无可比拟,但它不能独立存在,江南却可以。如同一个国家,它必须能自给自足,跟外界往来是为了开拓眼界,不使落后于人,而不是为了生存。”
“所以,金银岛只能是一个岛,便是改成了金银国,也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国家。”陆安笑道,金银岛有金银岛的优势,东明也有东明的优势。如果没有人去金银岛交易,他们只能像过去那样做海盗,或是成为侵略者。不过,商人本来就是这样,他们不事生产,却能利用别人的财富创造出更大的财富。他所想要的就是一个商业帝国,而不是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至于谁依靠谁更多一点,有什么要紧,共同的利益才是合作的前提。
蒋涵见他没有丝毫愠色,心知陆安跟海葵一样,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没有半分念想,不由觉得可惜。金银岛现在是声势浩大,但在正统实力眼中不过是一群商人聚集的地方,他们向往着金银岛的财富,却看不起那里的人。与金银岛的往来,经常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动过招安的意思。他敢确定,之前的协议如果不是他去谈,海葵理都不会理。
长此下去,金银岛在海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吃亏的只会是东明。他希望金银岛能自成一国,那样东明与其来往就可以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可惜陆安根本没这个意思。海葵看上的这个家伙跟她一样古怪,皇帝叫起来多威风,干嘛非要做个岛主呢。
蒋涵要料理江南这边的生意,短时间里走不开,玲燕二人就想去沧州看看好客山庄。海葵走的时候,山庄才开始建,之后的事情都是这两人负责的。后来她们两个被海葵接走,山庄就交给了云苓和沈长安,山庄的生意是不用担心的,只是这两人肯定忙惨了。
因刚坐了十来日的船,即使走水路更快一些,几人还是选择了陆路。
“才五年而已,变化也太大了吧。”海葵看着沿路的村庄城镇,除了名字,什么都变了。
“变化当然大了,为了挖运河,不仅许多河流改了道,还平了几座山呢。”小燕说道,那个时候全国的壮劳力都被拉去做工,走在大街上的,都是老弱妇孺。整天听说的最多的消息,就是谁家的孩子在哪移山挖洞。
“我对这些山啊水啊的没想法,我就想看看那些人,咱们走的时候管先生已经是侍郎了,现在当尚书了没有,他跟玉簪姑娘有没有小孩;沈大哥对云姐姐死心塌地的,云姐姐接受他没有;还有当铺,祥叔,咱们的那个庄子……”小玲越说越多,到最后连花大姑和万花楼都提到了。
“被你这一说,我也想了,真想马上到沧州去,然后再去京城。”贺琳说道。
“去京城干嘛,看望郭小将军,还是徐小镖师?”小燕揶揄道,这两人都喜欢贺琳,当初在好客山庄就不止一次地给贺琳寄信什么的。后来离开了东明,隔着万里重洋不好联系,不过郭焱曾经率领过朝廷的水师,还随着蒋涵去过几次金银岛,跟贺琳的关系更近一些。
“还说我,你这只花蝴蝶什么时候停下来啊?”贺琳回击道。
“飞到想停的时候。”小燕昂着精致的下巴,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才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做出改变。当然,她也不是想要孤老一生,如果哪个男人好得让她动心,就另当别论了。
“安,在想什么?”海葵见陆安跟当地人说过话后,就闷声不吭的,靠近他道。
“还记得,在海上时,蒋涵说过的话吗?金银岛就像是一棵迅速成长起来的大树,看着枝繁叶茂,其实根基不稳。之前是为了扩张势力,顾不上那些,如今却是要抓紧了。我想带走一些擅长耕种或是其他手工业者,但从刚才的谈话里,这些人并不乐意到远处去。”陆安说道,“本来还想着如果朝廷想跟我们谈条件,我该提什么要求,如今,就让他们送人给我就好了。”
古人安土重迁,没有强大的外力,他们是不会乐意到别处去安家的。皇权,就是强大的外力。
看到沧州的界碑,几人商量着到了山庄去泡温泉,却见到一行衣着整齐的人正往他们这里走过来,不由纳闷的停下脚步。
为首的女人姓方,做女官打扮,她把每个人打量了一遍,向海葵问道:“这位,就是海姑娘了?我们是长公主府的人,在此恭候多时了。”
海葵愕然,长公主也来了?这万里迢迢的,老太太不怕半路出点意外吗?
方女官忙解释说,长公主并没有来,他们是特地来接海葵进京的。本来他们奔的是江南,却没料到海葵等人走得这么快,又不知道他们选的是哪条路,索性在沧州等着以逸待劳。今天是听说了海葵等人到了,才在这里等着的。
说完,见海葵不乐意立刻就走,便滴下泪来,边哭边说长公主有多思念海葵,如今病体沉重,等不了多久了。话里话外似乎认定了海葵就是长公主的孙女,毕竟她的任务是量快地把海葵尽送到京城去,至于之后会怎样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要不,先跟她进京吧,沧州可以回来再逛。”陆安被她说得想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跟天人永隔没什么区别,不管海葵是与不是,好歹了了老太太一个心愿。
于是,众人车马劳顿的到了沧州,都没来得好好休息一下,又上了去京城的船。上了船才知道,方女官竟然晕船,不到一天就吐得面色蜡黄,却不肯耽搁行程换走陆路,也不许把速度放慢。众人在敬佩她衷心的同时,有些担心她不能撑到京城。
有方女官做表率,划船的人不敢有半点偷懒,逆流而上前往京城,竟然只用了四天时间。不过,这四天的时间,闲着的和没闲着的人都没好过就是了。一下了船,众人长出一口气,仿佛很久没有体验过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进了京,方女官倒是没那么急吼吼的了,有条不紊地找人安排陆安等人的住处,方才带着海葵去长公主府。
海葵只见过长公主一面,那时候还想着她一身威严,脸上仿佛扣着面具,便是再老上十岁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这次见面,却真真切切地发现她老了许多,看来方女官没有扯谎,长公主的确是时日无多了。
长公主打量着海葵,想从她身上找到卫王的影子,但最终无力地摇头道:“真是老了,离得这么近,我都看不清楚。丫头,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陆二和海葵,哪一个是你的真名字?”
“海葵。”海葵说道。
“我听蒋涵说过,陆二是你朋友的名字,他今年多大?”长公主随口问道。
“二十九。”海葵说完,心道安要是小上十来岁,倒是可以混个郡王当当。
“哦,万花楼的花大姑说,你撞过头,忘记了一些事情,怎么那么确定自己的名字,还有你的朋友?”长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真正”的陆二,依旧问着海葵。
“有些事忘了,有些事没忘。”海葵想了想还是直言道,“长公主,我知道你很想念自己的孙子,但是我很确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面对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点点打碎她的希望,便是以她的心性也觉得压抑得慌。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直说了吧。
“呵呵,你这脾气倒是跟我那臭小子有些像。”长公主笑道,伸手想要摸她的脸,准确地说是她的额头,却被海葵躲开了,“你头上的伤疤,是在万花楼撞的?从你后来所做的事情来看,你不像是除了死便毫无办法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不死心吗?海葵心叹长公主的固执,随便编了个理由要应付她,说了一半却被她打断了:“一听就知道是编的,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想问问,在这个疤之前,你脸上还有没有别的伤痕?”
“这个,不记得了。”海葵道,花大姑也不知道吗?是了,她那时候有刘海来着,把额头给遮住了。
长公主略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海葵,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唤来女官带陆二去休息。
“公主?”嬷嬷轻声唤道。
“她不想认我。”长公主说道,虽然不能确定海葵是不是她的孙女,但她感觉得到,那个女孩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嬷嬷,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 丈夫早早的就扔下了这个家,后来儿子也走了,如今一个可能是她孙女的人,也不喜欢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