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入秋的缘故,时间明显比前几天短了很多。
这才刚刚晚上六点半,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我和杜航将座椅放倒,啃着他从熟食店里买回来的卤鸡爪,半躺半倚的盯着旅游局的大门口闲聊。
“要不是干活,真想喝点,以前搞对象那会儿,我烟不敢抽、酒不敢喝,兜里只要有点钱就马上琢磨着该给我对象..”杜航顿了顿,往外“呸呸”吐了两口碎骨头自嘲的摇头:“说错了,是前女友买点小礼物,搞个什么小惊喜。”
我梭着鸡爪子打趣:“结果她还是劈腿了。”
“劈腿其实也无所谓,关键她找的那俩新对象就跟人类进化的半成品似的。”杜航比比划划的骂咧:“草特娘得,你见过身高不足一米五的猛男嘛,我前女友宁愿跟那样的人滚床单,都不稀罕理我,完事还发朋友圈,说她终于找到安全感,你知道不老板,我跟她处了好几年,她朋友圈里愣是从来没敢让我露过脸,可你看我..”
说着话,杜航一激灵爬起来,从兜里掏出一部屏幕都摔烂的小米手机按亮:“你再看看我,屏保是她的相片,聊天背景是她的照片,就连手机壳都是她的照片,送快递的地址是她,点外卖的地址还是她,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忘了她,可他妈越是提醒自己就记得越清晰。”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女孩子照片打量几眼,我吐了口浊气没有接茬。
“最可笑的是前天晚上,我上个月在必胜客兼职的工资钱打到银行卡上,我马上跟狗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想着应该给她买点什么礼物,结果等我打开淘宝以后才想起来,我们已经分了。”
杜航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你给了我买玛莎拉蒂的钱,我却在犹豫如果真开车停到她面前,她会不会遗憾,会不会晚上回去偷哭,一想再想后,还是决定拉倒吧,我啥也不干,她至少会认为自己的选择没问题。”
“唉..”我再次叹口气,拿起油乎乎的鸡爪子努嘴:“来吧,咱哥俩碰一下,在搞对象这块我如果有你一半用心,我媳妇也至于满肚子牢骚。”
“同人不同命呐。”杜航摇摇脑袋道:“说老实话,我感觉这个社会男人才是真正的弱势群体,没钱就没有繁衍权,但女人不一样,可以跟穷人谈感情,跟富人谈品质,最不济玩腻了,也可以找个老实人接盘,当然我说的不是大部分哈。”
我抹擦一下嘴角摆手:“你偏激了兄弟,这世上的好老娘们还是挺多的,你只是还没碰上。”
“我上学那会儿,文史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声妓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清苦俱非。”杜航昂头看向车窗外苦笑:“无爱一身轻,往后我就这么活,我给自己的定的生命期限就是一年,一年以后没死算我捡着了,死了就当长眠。”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长,一直捱到晚上七点半,我总算看到了那个老裴从旅游局里走出来。
这家伙比相片上显得精神很多,提着个老旧的人造革公文包,从单位里出来后,一边笑盈盈的跟同行的人打招呼,一边奔着不远处的车棚走去,不多会儿他竟然推着辆电瓶车出来。
虽说在羊城这座神奇的城市,根本不能用开什么车去衡量一个人的身份,但是像老裴这种身份的单位中高层竟然如此“清廉”,就显得太过于做作了。
杜航也立时间精神起来,摩拳擦掌的问我:“抓吗?”
“人太多,先跟他一段。”我扫视一眼周围,络绎不绝的旅游局员工正源源不断的往出走,感觉此刻动手太扎眼,压低声音道:“车子开得稳点,别被他发现端倪。”
我们一路尾随着老裴,来到距离旅游局两站地的一家门脸不算太大的“川菜馆”,之后老裴谨慎的锁上车,还往车子前轱辘上加了把锁头,看起来不像是伪装。
弄利索以后,他才迈着夹裆小碎步,满面春风的走了进去。
瞅着他豪迈的小状态,我咧嘴笑道:“弄不好今天还能有点意外收获。”
之前胖子给老裴打电话想约见面,老裴找借口说媳妇过生日推掉了,通过我多年的了解,这类人的口中没一句实话,看他此时着急的小模样,我估计应该是去见什么很有分量的人。
舔着嘴唇上的干皮,我在心里快速盘算,假设老裴见得人是常飞的话,今晚上我要不要让杜航先给他留一笔特殊的记忆,动弹常飞的话,会不会对我和张星宇后面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见我陷入沉思当中,杜航低声道:“老板,要不我进去溜达一圈?”
“不慌,等他先坐稳屁股,万一还有什么人没来呢。”我点上一支烟,狠狠的裹了一口,同时望向餐馆门前的摄像头,低声安排:“待会我进去找他,你想办法把门口的监控录像给我删掉。”
杜航利索的点点脑袋,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匕首,眼神冰冷的转动几下:“没问题。”
两根烟以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我整理一下身上的西装,打开车门走进餐馆,然后径直来到收银台前面,朝着里面收账的服务员微笑:“妹子,麻烦问一下,门口的那台土黄色电瓶车是谁的,挡着我车了。”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点点脑袋,冲着另外一个服务员招呼一声。
那个服务员马上从大厅挨桌问起,我一边抽烟一边靠着吧台,双眼如同探照灯一般的扫射,大厅里没有老裴的身影,狗日的八成是躲在某间包房。
八九分钟左右,那名服务员领着老裴从一楼的一间包房里走出来。
老裴估计没少喝酒,两片脸蛋红扑扑的,满脸挂笑的不停赔着不是,但并未注意到近在迟尺的我。
我一脚踩灭烟蒂,摆手打招呼:“搁这儿吃饭呢老裴!”
对面的老裴明显一愣,当看清楚我模样后,他立即下意识的往后踉跄一步。
“妹子你忙你的吧,我们都认识。”我笑盈盈的走过来,先把服务员打发走,然后貌似熟络的一胳膊肘够在老裴的脖颈上,硬揽着他朝刚刚出来的房间方向走:“来,让我看看你都和哪些贵宾在把酒言欢。”
“王朗,你别胡来..”老裴执拗的挣扎,想要推搡开我。
我侧脖俯视他一眼,喷着热气狞笑:“认识我啊?认识我就好办了,我兜里有枪,你要是再动弹,我真有可能胡来。”
说话的过程,我一把推开房门。
当看清楚屋里的状况后,立时间皱起了眉头。
十人桌的包间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坐的整整齐齐,三四个小孩儿蹦蹦跳跳的追逐打闹,主位上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爷子,粗莫估计怎么也得你七十岁往上。
老人的旁边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脑袋上戴着买蛋糕送的那种纸扎的小皇冠,桌上除了一些菜肴外,正当中还摆着个挺大的生日蛋糕,见到我和老裴推门进来,一屋人瞬间全都望向我俩。
“裴哥你真不够意思,嫂子在过生日都不敢吱声,怕同事们让你请吃大餐啊。”我立时间松开老裴,挤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走了进去,然后望向头戴“皇冠”的妇女抱拳:“这位想必就是嫂夫人吧,祝您生日快乐哈。”
妇女一看就是那种很朴实的全职太太,招呼我坐下的同时,又不善言谈的望向老裴问:“老裴,这位是..”
“朋友,我们既是同事又是合作伙伴,待会要谈一笔大的战略合作,对不对啊裴哥?”我随便抓起一个杯子,倒上小半杯酒,扬脖灌进嘴里,然后双手合十道:“既然是家庭聚会,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裴哥,你送送我呗。”
老裴满脸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朝着家里人摆摆手:“你们先吃着,我和我同事聊几句就回来。”
半分钟后,我俩走出包房,我重新恢复冷冰冰的态度道:“老裴啊,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废话,原本找上你是想直接拿你一条腿,原因你比我清楚,现在既然你们在阖家团圆,我再这么整不合适,这样吧,你给我句痛快话,让旅行社整我,是不是常飞命令你这么干的?”
老裴紧紧咬着嘴皮没有出声。
“看着门口那台五菱宏光没?”我笑了笑,随意指向门口一辆车:“车里面有我八九个从缅D过来的兄弟,身上都揣着会响的家伙式,你说我要是让他们全进来,能不能给你们全家一锅端了?”
老裴龇牙瞪眼的低吼:“王朗,你不要太过分,祸不及..”
“啪!”
我抬手照着他嘴巴拍了一下,不屑的努努嘴:“咽回去,规矩是给讲究人定的,你算讲究人吗?我不想跟你逼逼叨叨,一句话,我需要你作证的时候,能不能站出来?能的话,我这会儿掉头就走,不能也无所谓,我刚刚看屋里那几个孩子挺可爱的,我正好认识几个卖小孩儿的,嘿嘿嘿..”
“王朗,你特么!”老裴喘着粗气,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势。
我再次抬手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嘴上,轻描淡写的斜楞眼:“继续往回咽,给我作证,你最多丢了工作,但还可以继续享受你的天伦之乐,扯犊子装傻子的话,今天可能就是你们一家最后一次吃团圆大餐。”
老裴眼神惊恐的呢喃:“我..你..”
“别特么你我他了,咋选给我句痛快话。”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就数三下,你选不好,我就让我的朋友们下车陪着嫂子、老爷子一块切蛋糕,三..”
“不要数了,我按你说的做。”老裴马上抓住我的胳膊恳求。
“乖了,顾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你的这个优点今晚上救了你一命。”我拍了拍老裴的脑门子道:“礼拜四我联系你,电话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不然我那群兄弟可能会砸你家玻璃,记住昂,从今天开始,你家里人的安危,我会受累帮你保护,咱俩今晚上的碰面,你如果敢蹦出去一个字,呵呵呵..”
说完以后,我转身就走,走了两三步又回头看向他微笑,继续施加压力:“距离礼拜四还有好几天呢,没事的话,你可以抽空打听打听我是怎么在羊城立足的,保管你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