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大地主回头朝着自己几个马仔摆手驱赶:“你们几个上车里等我。”
“是,大哥。”
几个小伙气势如虹的弯腰应声,接着快步走出小饭馆。
张星宇清了清嗓子问:“地主哥的意思我们没太听明白,谁在要挟您?”
“上面。”大地主神叨叨的翘起食指,比刚刚音量更低的喃喃:“朗哥,您肯定也是从小做大的,应该能理解,但凡是放赌的、卖药的、包括开洗浴中心、足疗的,不怕江湖上的朋友,就怕局子里的大拿。”
我倒吸一口凉气:“局子..巡捕局?”
大地主苦笑着点点脑袋:“我干了二十多年暗赌,不说在yang城交朋无数,但各个环节都有自己的人脉圈,可自从巡捕局换上那位叫秦正中的新boss,我遭遇了出道以来最严重的打击,八九家场子被端,数以百计的老主顾被抓。”
“嗯。”我点点脑袋,没有胡乱接茬,静等他的下文。
大地主又给自己续上半杯茶,嘬了一口道:“眼见情况越来越严重,而我那些关系户们又都使不上劲,我就主动跑去拜佛求神,结果秦正中让人转告我一句,他在yang城只认你王朗这一个社会哥们,这暗示的还不够明白嘛,所以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借助楚老弟的关系跟朗哥你搭上线。”
听完他的话,我和张星宇立马对视一眼,全都看出来彼此眼中的惊诧。
今天之前,秦正中还吆五喝六的恨不得在巡捕局门口将我就地正法的立威,怎么才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又大手一挥改变了方向,这厮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见我沉默不语,大地主接着又道:“朗哥啊..”
“地主哥,我年纪小,管我叫兄弟吧,你老这么喊我,整的我怪不好意思。”我连忙摆手纠正。
大地主搓了搓瘦的皮包骨头的面颊,点点脑袋道:“行,那就听兄弟的,不跟你客套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别嫌我碎嘴,咱们这种走江湖耍把式的浪子,永远不要真跟上面人打的太过火热,他们是船咱是帆,船破肯定帆毁,但是帆破无非是换帆,我比你多吃两年饭,见得可能也稍微多点,这小二十年来,yang城来来回回换了多少艘大船,哪艘船离港,最先挨刀子的都是他们的帆。”
张星宇立即翘起大拇指夸赞:“老哥这话精辟。”
大地主抓起筷子夹了口菜笑道:“这段时间不光我被打压,yang城下九流的行当过的都不是太舒坦,很多人都知道你和秦boss关系莫逆,有的人知道咋站位,可有的人可能会眼红,一个两个眼红的无所谓,但要是积攒多了,你自己想头狼的身份有多尴尬..”
半小时后,我们和大地主从小饭馆门口分开,白帝负责把楚天舒送回去,而张星宇则驾车载着我和洪莲返回一号店。
一边开车,张星宇一边回头发问:“他朗哥,你说秦正中到底在唱一出?他是想把咱们推到yang城这帮混社会的小势力对立面呢,还是真打算帮着咱们招兵买马多结交点朋友?”
“不知道,我也被他整的有点迷糊。”我揪了揪鼻头道:“明后天找机会组个局,再约他喝顿酒,这家伙太仙了,这两步棋走的我晕头转向。”
别说我和张星宇没看懂秦正中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我估摸着就算是曾经的王莽、郭海那一级别的人可能都揣测不出来他究竟要干嘛,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完全就无迹可寻。
坐在我旁边的洪莲没好气的撇嘴:“那个秦正中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眼神里透着股浓浓的阴谋。”
“你见过他?”我迷惑的反问。
洪莲点点脑袋:“对啊,之前你和刘冰达成协议那次,我不是见过一次他和连城嘛,前几天我回去给师父烧纸,又见了他一次,他当时应该是去Z府办什么事情,而我恰巧也在附近。”
“前几天秦正中回防城了?”
“他前两天没在yang城?”
我和张星宇异口同声的张大嘴巴。
“对啊,我亲眼见到的,肯定不会看错。”洪莲笃定的点点脑袋。
我眯缝眼睛望向车窗外,洪莲回老家的那几天,也就是我和叶小九、秦正中共同喝醉酒那段时间,那几天里,我基本每天都有和秦正中联系,但却从没听到他说去防城的事情,也就是那段时间,秦正中希望我把手底下这群身上背着小案子的兄弟都交给他立功,这其中难道存在什么关联?
“嗡嗡嗡..”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起,看了眼是一号店办公室的座机电话,我马上接起:“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李新元的声音:“朗哥,我是元元,我和磊哥半个小时前放出来了,说是证据不足什么的,反正我和磊哥都没事啦。”
“你们出来啦?”我脑瓜子再次“嗡”的一下,这段时间张星宇就一直在跑段磊和李新元的事情,结果腿都快跑细了,秦正中那头始终没给放过一句准确的答复,这大半夜的又突然把两人放掉,我不信真是什么证据不足。
我皱了皱鼻子应声:“行,等着我吧,我马上到家。”
张星宇咬着嘴皮嘟囔:“擦,秦正中到底在玩什么啊,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啦,难不成丫挺的扇了你一巴掌,觉得良心有愧,所以决定真心实意的扶持咱们?”
“呼..”我吐了口浊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二点多钟,犹豫片刻后,我还是打消了给连城去个电话的冲动。
我是透过连城结识秦正中的,而连城跟我的关系亦友亦合作关系,之前他通过我往天门和王者商会合资的信贷公司里放钱洗白,后来我们又在刘冰那件事情上硬塞给连城一笔分红,所以我俩的亲密程度肯定不容质疑,他就算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坑我,但秦正中就不一定了。
我们之间既没有共同互惠互利的联合点,也不存在多深厚的友情,说句比较赤裸的话,他瞅我的眼神,其实就跟看李倬禹、高利松没有太大区别。
张星宇通过后视镜瞟了我一眼低声道:“明天再打吧,连城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睡了。”
洪莲掏出个小巧玲珑的粉底盒,一边往边上补妆,一边娇声道:“我不懂你俩为什么会惆怅呢,段磊和李新元放出来,不是好事嘛。”
“咱们求秦正中放人,他放掉,那是好事,咱们没开口,他主动排忧解难,肯定不是好事儿。”我长吁一口气道:“这世界上的任何交换都是等价的,就好比一块钱买个打火机,老板要是白送你,除非你买了价格很高的烟。”
洪莲呆萌的瞪圆杏仁眼:“啥意思..”
“算了,没事。”我拍了拍额头讪笑。
跟一个脑袋里都长满了斧钺钩叉的女老虎讲阴谋论,无异于对着黄牛弹奏《在希望的田野上》。
洪莲不依不饶的一把掐住我的手腕子娇嗔:“到底什么意思嘛,你是不是嫌我笨。”
我赶忙往后缩了缩身体干笑:“姐妹儿,请自重,贫僧是要去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经的。”
“诶诶诶,你俩能不能注意一下影响,当着我面拉拉扯扯的..”张星宇没好气的撇撇嘴:“诶卧槽!”
话音未落,他突兀猛地踩下一脚刹车,梗脖吆喝:“真是日了狗!”
“有病啊你..”手里捧着粉底盒的洪莲瞬间满脸扑白,造的跟个樱花国艺伎似的,愤怒的挥舞粉拳。
张星宇指着车前脸解释:“姐,我不是故意的,前面躺着个人,绝对不是我撞到的,我车开的相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