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回神,幽幽叹了口气,“三姐,你变了。”
人生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不停的改变过程,不是外部环境促使人的改变,就是人的内心需求促使环境的改变,从而导致人一变而变,一成不变的人那是机器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贪。
那是人的本性之一。
但,李世民的意思却并非说平阳公主变贪了。
在李世民看来,他的亲姐姐应该是一个聪慧绝顶的奇女子,应该了解李宽对大唐的重要性,应该知道李宽对于他们这些长辈的敬重,毕竟平阳公主当年明明都知道这些,可如今却对楚王府下了狠手。
他得出的结论就是,平阳公主犯傻了。
犯了整整四年的傻,可以说,不能称之为犯,而是变。
许是懂了李世民的意思,平阳公主自嘲般的笑道:“是啊,没想到姐姐也有犯傻的时候。”
想她这一生,大大小小征战不下百次,从未有过败绩,究其缘由,皆因她聪明,但没想到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竟然犯下了这般大错。
平阳公主有了悔意,可不代表李世民不会做出处置,毕竟平阳公主联合各位公主和朝中勋贵做出竭泽而渔之事,无疑是在大唐身上割肉。
不过,李世民对待平阳公主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所以李世民淡淡的开口道:“三姐,将你所合作之人奏上,此事便作罢······如何?”
在场之人,听到李世民这句话,无不吃惊的望着李世民,什么时候他李世民也如此宽宏大量了?
众人的惊讶,李世民懂。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李世民也不太清楚。
许是长孙皇后出去之后,亲子为了皇位争斗不休,体会了当年李渊的那种无奈,懂了李渊为何会对于尤为重情的李宽如此看重,知道了亲人之间感情何等重要。
若当年,重视感情一点,对李宽好一点,或许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后悔了。
高高在上的帝位,如今并未让李世民有多大的满足感和喜悦感,反而当他坐到那龙椅之上时,令他感觉到了阴冷与心寒。
都说皇家无亲,帝王无情,可帝王也是人,何以能做到无情?
不过,平阳公主现在可管不了李世民到底出于亲情还是出于别的打算,她自是满口答应。
毕竟,公主府和谯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人,且两个儿子要奔前程,能如此轻易解决此事最好,只要未丢掉官职和爵位,她和柴绍总归能在仕途之上照看好两个儿子。
至于所谓的合作伙伴,平阳公主可不在意。
平阳公主识趣的吩侍女人准备笔墨纸砚,李世民笑了,笑的有些阴寒,他对平阳公主能网开一面,但对于其他人可不一样,仗着自己身份欺压商户这个口子不能开。
等到平阳公主将写满姓名的宣纸交到李世民手中后,李世民看也没看,将宣纸叠成一块放到怀中,笑道:“不日,朕便打算与安平和哲儿一同去台北看看父皇,不知三姐可有意去台北看看父皇?”
一听这话,平阳公主有些羞愧,亦有些气恼,羞于她自己对楚王府做出的报复行为,气恼李世民竟然让她一同去台北看看李渊。
毕竟去看李渊必然会见到李宽,而李哲和安平都能知道其中发生的事,李宽又岂会不知?这让她如何面对李宽呢?
平阳公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李世民提起去台北之事,便想到了李哲被柴令武殴打之事尚未解决,笑看着李哲道:“哲儿,对于你表兄殴打你一事,皇祖父昨夜便曾说过替你做主,如今正好你姑祖母和姑祖父亦在,你说说想要朕如何处置你表兄?”
对于处置柴令武这件事,李世民昨夜便和李哲说过,而且还让连福拟写了圣旨,但因为李哲和安平来谯国公府来的太早,李世民的处置尚未下发,李世民自己便来了,所以李世民理所当然的认为李哲会将他昨夜的处置办法说出来。
然而,事实出乎了李世民的预料。
只听李哲笑道:“此前微臣来谯国公府时便已说过,楚王府与平阳公主府和谯国公府势不两立,此事用不着陛下处置,微臣自会将所受屈辱讨······”
“啪~~”
李哲后脑勺挨了一计龙爪,准确的说是公主爪,只听安平教训道:“什么势不两立,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本事和平阳姑母势不两立?”
“我现在年纪小,但不代表将来长······”
话未完,又挨了一计,李哲闭上了嘴,这个姑姑惹不起啊!
“将来什么将来,将来你哪有时间来大唐,将来给姑姑出征海外去,忘记皇祖父的教导了,你以后要学大哥成就帝王之业了?”
“可是父皇说,只要我喜欢,经商也可以。”
“大哥说的话固然不假,但你小子就想着当一辈子的商人啊,想想咱们一家人,你曾祖父是皇帝,你父皇是皇帝,你大哥将来也是皇帝,到你这儿就是一商人,说出去都丢人,没出息。”
不满李哲的态度,朝着李哲后脑勺又是一巴掌。
“怎么就没出息?当年父皇不也是经过商人这个阶段走到如今的帝位吗?”李哲歪着脑袋,梗着脖子看着安平。
“好啊,你现在敢顶嘴了是吧!”
安平没打算和李哲解释,直接武力镇压,在李哲身上揪了好几下,才记起现在正谈论关于处置柴令武一事。
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却见李世民处于发愣之。
由不得李世民不发愣,才六七岁大的孩子,李渊便教导孩子要海外自立,简直天方夜谭嘛!
“父皇······父皇······”
一连叫了好几声,李世民回神了,问道:“安平,何事?”
“对于令武表兄殴打哲儿一事,女儿认为打折令武表兄一条手便作罢!”安平说的很平静,仿佛打折柴令武一条手在她心目中微不足道,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这······令武毕竟乃哲儿表叔。”
李世民有些犯难,打折一只手倒也没什么,但让他当着亲姐姐的面说出打折亲姐姐儿子的一只手,他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世民在期盼,期盼安平和李哲能听出的言中之意,该打折一条手为杖脊,毕竟这样一来,他也有好意思下令。
哪知安平并未明白他言中之意,或许明白了也不在乎。
反正,安平此时看着平阳公主和柴绍,笑道:“平阳姑姑、姑父,您二人以为侄女这要求是否过分?”
废话。
当然过分了。
不过是打了两巴掌,就要打折一条手,难道不过分。
平阳公主心中不快,却未说话,此时还是让一家之主开口为好,她现在没资格开口说话,对楚王府干出了这么多事,此时再开口显得她不要脸。
柴绍却不同于平阳公主,当爹总归比当母亲要心狠一些,但关爱之意却不见得比当母亲的少。
在柴绍看来,反正只是打折而已,养几个月便好,这个儿子素来纨绔不堪,受些教训也好,受了教训才知道转变,而且楚王府对他和平阳公主有救命之恩,儿子又有错在先,所以柴绍平静道:“那就按照安平公主的意思办。”
“父亲······”
“闭嘴。”
“等等。”
大厅之中,柴令武、柴绍、李哲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柴绍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李哲,笑道:“哲儿,你说。”
“打折便不用了,打断吧!”
李哲此话一出,柴绍沉默了,打断儿子一条手,他显然不愿意,当爹谁特么会愿意见到儿子残废一生啊!
柴绍看向了李世民,这件事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也只有李世民能处置了。
而李世民如今却处于震惊之中,这小子比他爹还狠啊,那可是亲表叔啊,说打断一条手就打断一条手?!
李世民没开口,但安平动手了,在李哲身上揪了两下,怒道:“打断什么打断,平日在学城中所学的“仁义”二字,你学到哪里去了?还敢说打断,你信不信姑姑打折你小子一条腿。”
安平终究是女子,哪怕是多年来受到李渊的教导,也比不上李哲,比起李哲来说,多了几分仁慈少了两分铁血。
在李哲看来,自己的决定才是正确的,毕竟他们当初确实是打算打折一条手便算了事,但平阳公主府自视甚高,那自然得提高“价格”了,但安平是姑姑,安平开口了,李哲只有悻悻然的点头。
见李哲点头,柴绍也不等李世民吩咐了,当即便叫着门外的家将打折柴令武一条手,生怕李哲会反悔一般。
柴令武的惨叫声,很惨。
李世民却丝毫不关心,颇有兴致的观察着李哲的表情,只见李哲一脸平淡,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不由的有些好奇李渊是怎么教导李哲的。
本以为这便算完了,却见一脸平淡的李哲咧嘴一笑,再次出言:“姑祖母,您和其他姑祖母打压楚王府产业之事,便不再说了,不过······闽州各县的支柱产业皆因姑祖母的原因而衰败,姑祖母是否应该出一笔钱来恢复这些产业呢?”
李哲的笑容在平阳公主眼里就像是恶魔般的笑容一般,真恨不得挖开眼前这个小黑胖子的心来看看,是怎样的一颗心脏,让眼前这个小黑胖子打折了亲表叔的一条手之后,还能笑着说关于赔偿之事。
“你要多少?”
“念在姑祖母所获利仅有十余万贯,侄孙也不能全要,就给个十万贯便罢了。”
十万贯,还罢了?!
平阳公主觉得自己小看了李哲的厚颜无耻的程度,怒道:“年纪不大,口气到不小······”
话没有说完,李哲打断道:“这十万贯并非赔偿给我楚王府,而是作于恢复闽州产业所用,若姑祖母不放心,大可派管事监督这十万贯钱财的去向。”
见到平阳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李世民摸了摸李哲的胖脑袋,笑道:“哲儿别闹了,恢复闽州产业的银子由国库出了,回一间酒楼好好准备准备,咱们过两日便要去台北了。”
李世民都说国库出银子了,李哲也没继续纠缠,朝平阳公主和柴绍行礼,转身便走,走了没两步,停下脚步转声道:“对了······”
“还有何事?”平阳公主怒火冲天。
“平阳姑祖母可要记得将表叔在一间酒楼欠下账务给清了,否则别怪侄孙将来掌握了楚王府产业之后不留情面。”
“少不了你一个子,滚。”
李哲不在意平阳公主的怒骂,笑着拱了拱手,“侄孙告辞。”
面带微笑的李哲,再次让李世民发出了感慨,这小子确实比他爹狠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