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世民带着李治李泰走后的两年,李宽真做到了不闻不问,不管是楚王府麾下的谁人因被调走前来求见,还是因为升官了来求见,李宽都没有见过,每天只知道带儿女疯玩。
去年李世民出征高句丽,下旨让李宽监国,李宽也接,后来还是李泰和李治哥俩共同接下了这份差事。
等到李世民从高句丽大胜归来,带着高句丽的一群皇室成员在朱雀大街游行,好些人都去看了热闹,就连苏媚儿和万贵妃都带着孩子去了。
回来时,李爱糥糯的跟自己父王介绍,说是好热闹,好多人,皇祖父真威风,叽叽喳喳个没完;小儿子李贤话不多,似乎跟大哥李臻一样,回来就说了一句那匹马好看,能值不少钱。
书房中的书桌上摆满了从各地来的信件,李宽从来没看过,就是苏媚儿看过之后,觉得重要的书信再交给他,他还是没看过。
李宽倒是在这两年中去过一趟长安城,妹妹生了孩子,三年内生了两个,头一个是个大胖小子,第二个还是个大胖小子,把巫鸿高兴的不要不要的,然后就被李宽给狠揍了一顿,谁都不敢劝,那是所有人第一次瞧见李宽亲自动手,所有人才知道原来楚王殿下也是会揍人的。
之后,李宽便再也没有出过桃源村,整个桃源村的角角落落都洒下了李宽与儿女的欢笑。
今天是李渊过世的第三年最后一天,当初各种伤心和悲痛似乎早就时间消磨殆尽,再回头想来似乎完全没了必要。
李承乾提着两瓶酒和一个食盒走进了李府,朝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跑闹的李宽努了努嘴,两人进了屋,李承乾便将食盒打开了。
菜做得不错,不是出自贵妃酒楼,是李承乾最近两年的爱好,当初妻妾的饭食虽有爱意在其中,但确实难吃,后来不知怎么得李承乾突然喜欢上了厨艺,还亲自去一间酒楼学了大半个月。
李承乾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又给李宽倒上了杯,还没喝便开口道:“臻儿来信了,或者说夏国来信,当初的倭国已经被臻儿赶去了偏于之地,间人皇女已经被送到了长安城,前不久老九来找过一趟,说是让几兄弟联名上奏父皇,让你去夏国,说是那边需要你去,是不是觉得有些可笑?”
李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点诧异,没想到李承乾竟然还存着好酒。
李承乾叹道:“自从皇祖父走后,象儿又没在,苏氏她们又带着儿女去了华国,难得回来一趟,都没个喝酒的人,前些年的酒,我是一杯没碰。”
李宽点点头,叹了口气,“老九太急了。”
“老九如今可不急,现如今你想想你麾下的臣子,多少被调离了长安,景仁杜构他们谁不是到了地方上,老九如今在朝堂上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急什么?急得是父皇,老九让咱们联名上书,我估计便是父皇的意思,就是为了逼你继承太子之位。”
“父皇不会急的,要急也只会是老九。”
别看李宽这两年没出门,事情他其实已经算过了,李世民会着急,他是不信,楚王府麾下的人才被调离了长安城不假,但是最近两年长安城根本没有收到过什么请求赈灾的奏报,反倒是李世民下了不少表彰的圣旨。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在各个地方都不错,大唐各地安稳,这样的情况下,李世民怎么可能会着急。
要说着急也只能是李治,除非李治现在已经被长孙家和犹如镜花水月般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看不清楚大唐给地的情况。
大唐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长安城,哪怕你在长安城中登基做了皇帝又能如何,一两位地方大员不算什么,杀了也就杀了。
但是众多地方大员都反对呢,真等到那时候,难道还将所有的地方大员都杀了?
现在李宽不敢说天下十道尽在手,至少也有六道归在楚王府之下,剩下的还是李世民手中,可以说李宽虽未上朝帮李世民处理政事,但实际上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李治若是聪明,便能在监国时发现这些问题,现在可不是他笑的时候,而是他应该急的时候。
李承乾这两年精明了不少,笑道:“看来你是早有安排了,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过我······”
李承乾的话没有说完,或许是真没有脸面说下去,因为他想要说的是让李宽在李治犯下错之前阻止李治。
这个要求很过分,若是李治犯错之前便阻止了他,之前那些事的一切,又由有谁来承担。
“有话就说,现在的李承乾可不应该是这样子,像个娘们儿。”李宽不满道。
“能不能阻止老九?”
李宽摇摇头。
“我也知道这很难,我也不为难你,是你自己让我说,我才说的。”
李宽点点头,叹道:“别怪我,我也想在老九犯错之前阻止他,但是我办不到,我只能答应你,以后留老九一条命,他甚至可以和你一起住,你们逍遥天下还是做其它事都可以,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这就很好,很好了。”
李承乾笑了,李宽心中却有些许冰凉,暗暗问自己真的做的很好吗?
酒继续喝着,只是越喝越没味,李宽是如此,李承乾也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为兄的错觉,我总觉父皇在我们同胞兄弟三人之中,尤其喜欢老四,而且你最近两年也喜欢老四,老四来桃源村的次数比我还频繁。”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不喜欢男人。”
李承乾呸了一口,“早年的事了,你还说,我说的喜欢我就不信你不明白。”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怎么说,假话又怎么说?”
李宽没理会李承乾急切的心情,优哉游哉的喝了口酒,笑道:“假话就是李泰是皇子之中除我之外最有才学的,我们兄弟之间交流文学,你能懂?
他与父皇谈论古今文言最有话题,喜欢李泰有什么不对?”
对于李泰的才学李承乾还是给予肯定的,皇子之中除了李宽之外还真没人敢说自己的才学比李泰高,甚至有时候李宽都不敢,在国子监教导学子大儒都不敢说自己稳胜李泰一筹。
李承乾点点头:“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李泰是你们哥三之中最为仁慈的,或许治理之能比不上你,更比不上如今的老九,但是说道仁慈,你们差了他不是一星半点,至少在三年前的你亦是如此。”
杀子传弟这种话是历史上李泰说的不假,但李宽认为那是李泰对皇位太过于看重,至少他最近两年与李泰在交谈之中觉得是这样的。
“你说仁厚?”李承乾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因为别的我还信你,你说你与父皇是因为老四仁厚,才喜欢他,扯淡。”
“我这么说自己有我的理由。”
李承乾盯着李宽看了好一会儿才坐下道:“你说,我就不信老四仁厚,你早年没在长安城,你知道老四有何作为?”
“那你说,老四除了与你争皇位,叫你瘸子之外,还有什么?”
“你去问问皇室其他人,别说其他了,就说同母姐妹,长乐、兕子、新城,你问问他们,喜不喜欢老四。”
李宽摇摇头,叹道:“无非就是对弟弟妹妹们冷言冷语嘛,你看看你们自己不也同样如此。早些年老九还不错,但是成年之后,对弟弟妹妹们谁又不是冷言冷语,你现在是让一众姐妹兄弟喜欢,但是放在三年前,你看看谁喜欢你了?”
李承乾语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也不能说明老四就比我们好吧,只能说大家差不多。”
“差不多?”李宽嗤笑一声,望着李承乾,话音有些冷,“差太多了,你当初想过把老四给杀了吧,只不过当时祖父赶去的及时,你才没酿成大祸。
而老四,似乎没想过在争夺皇位时就把你给宰了吧,至少他在我府上醉酒时,听他谈起过往,他说自己没想过,只是说在登上皇位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或许有可能会处死你。
但你和老九与他不同啊,你有心,只是没动成手;老九是有心,也动成手了。”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小九动成手了,是什么意思?”李承乾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你以为祖父是如何突然暴毙,是老九的安排也是祖父故意而为之,或者说全是为了我,让我知道老九才是最大的对手,让我知道老九不在是以前的九弟。”
“不可能。”李承乾大怒,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宽,怒道:“九弟不会干出这种事。”
“你为何敢肯定李治不会做?”李宽质问,怒道:“若非祖父有言,让我放李治一条生路,在我查明事情真相之时,李治便已人头落地,李治还能有今日的逍遥。”
“不可能,当日我也在宫中,九弟根本没有与皇祖父接触过,而且皇祖父乃是因为食物中毒所致,乃误食,孙道长亲口证实。”
“那你可知是误食何种食物?”李宽寒声问道,说不尽的森寒,令人浑身发毛。
李渊是暴毙的,在陪着一家人吃过饭之后,带着兕子、常山和新城回到自己住处之后暴毙而亡的,原因很简单是食物中毒。
这点李承乾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孙道长就在场,由孙道长给出的最终答案,误食柿子引起中毒,而柿子是由新城、兕子和常山拿给李渊吃的。
当日兕子带着两个妹妹在后宫中打秋柿子,没有参加当日的宴席,并不清楚李渊吃过螃蟹,所以让李渊吃了柿子,为此兕子还自责的离家出走了,现在都过去三年了也没回来。
李承乾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很肯定,不可能是李治。
“柿子与九弟有何干系,是兕子与新城不知当日情况······”
李宽打断道:“你也在华国住过,知道秋柿在华国有多少,可以说人人家中小院里都栽种有一颗柿子树,你认为祖父在华国住了十几年会不知道柿子与螃蟹同食会中毒?”
“那也不能说明······”
“确实不能说明,但是我曾经打听过了,当日的螃蟹乃是由我一间酒楼送到宫里的,而酒楼的螃蟹来源于广宁王叔,根据广宁王叔所言,是因为李治请了广宁王叔到府上用过饭,所用饭食便是螃蟹。
而兕子当日带着常山与新城在宫中打柿子便是因为常山身边的侍女偶然提起秋柿很甜,宫里的柿子熟透了,这才拉着兕子与新城去摘柿子,而没能参加当日的宴席。
如此众多的偶然结合在一起,你以为真是偶然,你认为父皇没有查证过?”
李承乾像似丢了魂一般,口中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九弟从小便心善懂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李宽似乎想要把李承乾唯一的一点念想都打消,叹道:“你以为父皇为何最近两三年都没对李治动手,他是想看看自己亲生儿子会不会朝自己也动手。
你觉得心中苦涩,可曾想过父皇心中比你更苦,我们算什么啊,父皇才是心中最为苦涩之人,好在这三年,李治还算懂事,没有对父皇动一点手脚,否则他能活到现在?
我答应你以后留下李治一条命,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祖父与父皇。”
皇家从来就是一个缺少亲情的地方,李渊、李世民、李宽,三代人这些年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维系着皇家的亲情,其实已经卓有成效了。
但是,李治犯了一次错,将好不容易卓有成效的皇家亲情打的支离破碎。
李宽恨李治,心里恨不得他马上就去死,去地下给李渊赔罪,但是他没那么做,李渊不允许他那么做,他便不做,一生反驳过李渊很多次。
他有时候都在想,李渊最后的这一次要求,他按照李渊的意思做了,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