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兄弟妻,不可欺
于锦华听了喜萍的禀报,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她想了一夜,哭了一夜,恨了一夜,痛了一夜,翌日天刚亮,便差了青萍去请于锦翰。
很快,于锦翰来到锦绣阁。
仔细打量着于锦华的神色,憔悴不堪,双眼浮肿,眼下青黑。他轻声叹息,来到床边坐下,“妹妹,你才伤了身子,怎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于锦华斜靠在床头,粗哑着声音道,“已经八日了,无所谓了。大哥,那小贱人怎么回事?府中为何会搜出那么多红花?”
“你说呢?”于锦翰淡淡反问。
于锦华扯了扯嘴角,看着他左脸的掌印,问,“爹打你了?”
“嗯。”他笑了笑,“爹说了,只要于丹青不追究,他便不追究。还提点了我许多。”
“那就好。”
兄妹二人沉默少顷,于锦翰突然说道,“二皇子如此对你……”
“要。”于锦华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又心平气和的道,“不管他怎样对我,只要不杀了我,我都会等他来接我进门。”
“华儿!”于锦翰拧眉,“你若不愿,便不跟他。”
“呵呵,不跟他?大哥,我不跟他,我还能跟谁?像楚涵玥那个笨蛋那样,缩头缩脑的生活吗?”她摇了摇头,呵呵笑,“娘的仇还没报,孩儿的仇也没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别无选择,没有资格一无所有。”
于锦翰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们的确,别无选择。
*
早上,于丹青浑身酸痛的醒来,楚云逸已经离去多时,她瞪着烟碧色刺绣纱帐出神片刻,笑了笑。
昨日做好一只半衣袖,找到了一些感觉,今日继续,肯定比昨日速度要快。
“小姐,三皇子说,您近日操劳过度,让您别做衣服了,没事儿就多想想建府之事。”沉香在旁边守着,见她醒来,忙过去扶她起床,同时转达楚云逸的吩咐。
于丹青拢了拢耳后的长发,淡笑,“建府是个大工程,不急于一时,等我有空了再慢慢想。”
言下之意,还是要做衣服。
沉香扶着她走下床前榻板,一脸心疼,“小姐,再有几日便是您大婚之日了,您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吧。状态好了,才能做个最美的新娘呢。”
于丹青侧头对她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做衣服不过是个手上活儿,轻便得很,我整日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打发时间了。”
沉香知道她的脾气,决定了的事,便很难改变,于是笑笑,伺候她梳洗。
梳妆台前,于丹青突然说道,“沉香,你给我编辫子吧。发线中分,从额前各编一条小辫子,顺到后脑勺固定。”
成亲之后,头发就得全部盘起,再没机会做这种小姑娘妆扮了。
失笑,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本该在学校读书撒欢,结果,却连小姑娘的发型都不能留了,这……真心伤不起。
沉香愣了愣,“那绾哪种发髻?”
“不用绾发。梳顺就行。”
“哦。”沉香狐疑的点头。
“小姐,檀香求见。”沉香正给她编第二条辫子时,王嬷嬷打起帘子,拉长脸领着檀香走了进来。
昨夜,她吩咐王嬷嬷便将白芷和檀香单独关在了下人房。
她在等,等她们给她一个解释,尤其是白芷。
她还记得,当初选出白芷时,自己心头那股子高兴和庆幸。
谁能想,竟是引狼入室。
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袋微肿,她打住思绪,清清淡淡的看向檀香,“何事?”
檀香噗通跪下,“小姐,奴婢想问问,张五,三皇子派人救出来了吗?”
闻言,于丹青轻笑出声,“檀香,张五不需要我们去救。与你定娃娃亲的张五,两年前便染病死亡。”说完,眼眶一阵热辣,似有液体要溢出。她微微仰了仰头,再才看向檀香,嘴角勾起冷笑。
“啊?”
檀香身子晃了晃,呆滞几瞬,忙膝行至她跟前,惊惶问道,“那,那人是谁?那人是谁?”
“放肆!离小姐远点!”王嬷嬷吼着冲到她们跟前,使劲儿一拽,便将檀香拽到了旁边,警戒的盯着她。
谁知道她会不会对小姐不利?
檀香的神情不像作假,看上去,她也是受害者,被于锦翰**利用,还错失了身。
不过,她究竟是受害者还是帮凶,谁又知道呢?
于丹青已经不愿再去探究所谓的事实真相,管她是受害者还是帮凶,对于自己来讲,有何不同?
她能害她一次,便能害她第二次,第三次……
于丹青捏了捏袖口,撇开了视线,吩咐王嬷嬷,“嬷嬷,给她服用一粒忘忧丸,把她交给人牙子吧。”
“不!”檀香像触电一般,立马尖叫,“我不要吃忘忧丸!不要!”随即,又在地上猛磕头,“求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忘忧丸,一粒下肚,前尘往事尽皆忘却,那与行尸走肉有何不同?
“小姐!求您了!奴婢父母早亡,求您给奴婢留点念想,好吗?”檀香直直的盯着于丹青的侧脸,哭着哀求。
于丹青柔美的侧脸扬起一丝笑,声音轻浅,“你都不给我留命了,还要求我给你留点念想?嬷嬷,带走。”
王嬷嬷颔首应声,微粗的双臂拖着清瘦的檀香很快便出了房间。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没骗您!小姐……”檀香边走边喊,声音渐行渐小,直至彻底消失。
沉香刚才一直捏着辫子没动,神色复杂的看着檀香。这会儿,才开始继续编辫。
于丹青转过头,看向檀香刚才跪的地方,良久,收回视线,轻声吩咐,“阿兰,你去送白芷上路。”
“是!小姐!”阿兰高声领命,急步离去。
她早就想一剑劈了那吃里扒外的白芷。这种背主之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看着她的步伐,于丹青皱了皱眉,忙叮嘱一句,“给她个痛快!”
阿兰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脚步一顿,转身对她点了点头。
看着阿兰消失在门口,沉香小声嘀咕,“小姐,您就是太仁慈。檀香和白芷要是搁在其他主子手里,哪会这么好命。也难怪阿兰一脸郁郁了,要换作是奴婢,奴婢也想对她一边拷打一边责问,让她不知好歹!”
仁慈?于丹青对着镜中的沉香挑了挑眉,“我仁慈吗?”
沉香点头,“我们私下里经常说,还没见过小姐这么好的主子呢,从不打骂我们,也不无故惩罚我们,打赏也多,还经常给我们吃好吃的。”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了,“有的人就是不长眼!心也被猪油蒙住了!怎么就能干出……”
“呃!”头皮一阵扯痛,于丹青下意识抬手捂住右边头顶,拍打沉香的手,“松手,松手!”
“啊?!”沉香连忙松开手,顿时手足无措,紧张又自责的看着她,“小姐,很疼吗?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太气愤了!”
她火气一上来,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一时忘了她手里还握着于丹青的头发。
于丹青摇头,揉着发根,不甚在意的道,“有什么好气愤的?原本人跟人就不一样。”
说完这话,自己倒先笑了。
的确,没啥好气的,更没啥好悲的。
沉香皱着脸立在旁边,弱弱的说了句,“檀香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能代表现在和将来。”于丹青淡笑着道,放下手,端正坐好,“接着编吧。”
沉香颔首。先前编的那一截已经散乱,她小心翼翼的拆了,从头开编,没多会儿便已全部编好。
于丹青对着镜子照了照,选了一支式样简单的暖白玉簪,斜插在脑后,尔后,举着小铜镜顾盼一番,满意的点头。
“小姐,白芷早就撞墙自尽,尸体已僵透。这是她身边放着的信。”阿兰去而复返,走到于丹青面前恭声禀报,然后递了一封信给她。
于丹青眼角缩了缩,放下小铜镜,接过信封,一看——小姐亲启。
她毫不迟疑的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小姐,白芷有负您的厚爱,对不起!请小心三小姐。
反复看了几遍,于丹青突然心生悲楚,眼睛酸涩。
眼神涣散的瞪着这几句话,于丹青指尖颤了颤,忍不住轻轻抚了上去。
她错了吗?
她还是该问问白芷的,对吗?
盏茶过后,她沉声吩咐,“阿兰,立刻联络白芷家人,务必请她最亲近之人来趟落月阁。”顿了顿,又道,“她的事情,先别告诉她家人,到了,我亲自与他们说。”
阿兰和沉香早已从她的异常中看出端倪,二人情绪也有些低沉。
“是,小姐。”阿兰轻声应答,去了。
沉香担心的看着她,“小姐?您还好吧?”
于丹青抬了抬眼皮,起身,“我没事。摆早饭吧。”边说边往烛台走去,把信纸斜放在烛火上,看它一点点燃尽,尔后,往饭厅走去。
*
早朝后,永显帝将楚云逸和楚云哲叫到了勤政殿。
“楚蕴的伤,怎么回事?”永显帝坐在御案后,执笔低头书写,淡淡问道。
昨日他宣楚云逸进宫,结果,今日早朝才见到他的影儿。
一见,可好,他这三儿子颈侧种了好几颗草莓,颜色不深,呈淡淡粉红,他自然知道这印痕是如何造成的。突然就没了问他为何不进宫的欲望。
“儿臣不知。”楚云哲和楚云逸同时应答。
“呵呵。”永显帝破天荒的对着两个儿子轻笑出声,尔后,看着楚云逸道,“她说是你派人干的。因为白日里,她朝安永的脸上甩鞭子,你毁了她软鞭,还出言威胁,夜里,她便被人所伤。”
楚云逸恭敬回道,“白日之事,七皇妹所言不假。至于她的伤,儿臣着实不知。”
“是吗?那你为何不问,她伤在何处?伤势如何?”永显帝漫不经心的问。
“父皇和二皇兄皆是一脸常色,儿臣想,七皇妹的伤定无大碍。”楚云逸浅淡应答。
永显帝又问,“老二,你怎么说?”
楚云哲朝他拱手,“此事暂无凭据,儿臣不敢妄断。”
“嗯。”永显帝点头,复又低头动笔书写,状似随意的说,“那这事,你们两个做兄长的,就多留意着,尽快找出划伤蕴儿的刺客。”抬笔蘸了蘸墨汁,又道,“皇宫内院,堂堂公主殿堂,竟然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见,我大永皇城的守卫委实懈怠。这禁军首领,也该换换了。”
话落,大殿中的气息陡然紧促。
少顷,楚云哲二人同时对他抱拳,“是,儿臣遵命!”
永显帝点头,“都退下罢。”
楚云哲二人离开后,永显帝放下毛笔,用力捏了捏眉间,想到楚云哲脸上淡薄的红印,还有楚云逸颈侧的吻痕,突地一阵焦躁。
“咳咳咳!”不由连咳几声,面色微白。
福万全忙躬身走到他旁边,低声说道,“皇上,保重龙体!”
永显帝摆摆手,“朕这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偏偏,这一群儿子,没有一个让朕放心的!”
福万全脸色微变,避重就轻的接话,“皇上乃真龙之身,自是康健万分。”
永显帝从鼻尖哼出一声,颇有些感慨,“你呀,滑得跟个泥鳅似的。跟了朕三十余年,朕在说什么,你会不知?”
福万全殷勤的笑着,没有应声。又听永显帝道,“要么太小,要么无心政事,要么沉迷儿女情长。”
“皇上正值壮年,立太子一事,并不急于一时。”福万全尖细的嗓音温柔劝道。
“呵!”永显帝呵笑一声,未置可否,继续写字。
*
楚云逸和楚云哲并肩走在勤政殿外广场上,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分路时,楚云哲才停下脚步,转身对楚云逸道,“三皇弟,我们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不知何时,竟已生疏至此。”侧了侧头,将左脸迎向熹微的朝阳,淡笑,“甚至,拳脚相向。”
他停下时,楚云逸也已站定。此刻一脸淡漠的看着他,“兄弟妻,不可欺。”
楚云哲蓦地握紧了拳头,压制住心中滔天怒火,平静的问,“你也知道,兄弟妻不可欺?”
于丹青以前一心倾慕他,他也问过他,娶她如何?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和她的亲事,必定能成,不会有任何意外。
转眼间,他却昭告天下,他楚云逸和于丹青彼此倾心!
楚云逸笑了,笑容浅薄,笑意未达眼底,“我自然知道。自从父皇将徐小姐赐配与你,我便对她敬重有加。而安永,不日将与我完婚,乃三皇子妃。”说完这话,便往昭文殿方向走去。
楚云哲抿紧了嘴,后头望了一眼庄严肃穆的勤政殿,冷笑一声,抬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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