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都这么熟了,有啥好见外的
一盏茶过去,悟清仍旧恍恍惚惚的。
于文正冷冷的吩咐,“提桶冷水来,给我泼。”
卫福很快便提了满满一大桶才从井里打起来的冷水,对准悟清,猛地兜头泼下。水顺着悟清那点了六个戒疤的光头直往下淌,被他的袈裟吸收了一些,更多的水还是流到了地面,在这平整的地面,向四周分流开来,将这一屋子人的鞋底全部打湿。
丝丝冷意自鞋底往上蔓延,很快便萦绕全身。
张氏突地看了一眼于丹青,眼底闪着星星点点的错愕与恨意。
悟清总算是清醒了一些,看看自己此时的处境,再看看众人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败了,而且是莫名其妙的败在一个小女娃手上,都是她将自己绕晕后又吓晕,这才露了马脚。
他怒视着于丹青,恨不得立马将她焚烧干净。
对了,焚烧!
这是他唯一的一条活路了。
悟清忽然挺直身板,念了声阿弥陀佛,这才淡淡的看着于文正,“施主,如今你可是看清楚了?”
于文正眯眼,没有接他话,仍冷冷的看着他。
悟清整了整神,缓缓说道,“之前苦于纯阴之人与性情大变之人众多,一时难以找出那邪物附于何人身上。如今,此人远在天边,尽在眼前。”说着,伸出右手指向于丹青,拇指弯曲,四指并拢,标准的出家人指物手势。
于丹青一愣,这和尚,原来并不简单。敢情自己刚刚那一幕,倒替他坐实了她便是邪物?
于文正沉吟许久,终究还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于丹青。
于丹青见于文正此刻还愿意给她机会解释,面上一暖,问悟清,“大师,请问您为何总说我是邪物?”
悟清见她这么淡定,一时有些慌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若不是邪物,如何知道那些鬼神种类?”
众人闻言,同时看向于丹青,且往后微微的挪了挪脚步。
于丹青见状,嗤笑,“这有何难,话本子上还少吗?大师,莫非您那背后之人没告诉您,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众人神情一松,对了,于丹青以前是何人,不守规矩,不知礼仪,不知廉耻,胆小怕事,刁蛮任性,混迹街头,时常偷跑出府,次数多了,后来父母亲都不管她了,想来,这些东西便是那时听来的。
悟清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张氏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张氏恨恨的低垂着头,不看悟清。暗骂刘嬷嬷怎的找了这么个蠢人来!
“大师,您怎的又看母亲,莫非母亲之前没告诉你我是怎样的人?”于丹青好笑的问。
悟清冷哼一声,“夫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是何人有何关系?”
张氏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噗通跪到于文正面前,又惊又怒,“老爷,您可莫要听这和尚胡言乱语,妾身从未见过此人,更莫说做他那背后之人了。妾身看他,八成是刚才的疯症又犯了,居然曲解了青姐儿的话。”
于文正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张氏,眼底闪着一簇簇小火苗。
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其他人,这才淡淡的对张氏说,“我心里有数,你起来吧。”
张氏忐忑的站了回去,将阔袖下的双手,握得死紧。
于文正又将视线落在悟清身上,拧眉沉思。
于丹青见于文正已经知道事情的大致情况了,这会儿还皱着眉头看悟清,那只有老夫人一事了,毕竟老夫人还没完全醒。她想了想,便走到于文正身边,让他低下头,她附在他耳旁,用手将他的耳朵与她的嘴巴一块儿给捂住,然后才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阵子。
于文正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底却有丝丝惊诧。
少时,于丹青说完便站了回去。
众人一脸疑惑的来回扫视于文正和于丹青。
于文正淡淡的吩咐,“除了青姐儿和卫福,你们全都去院子里候着,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才看着悟清,漫不经心的问,“悟清,你认识苗家人?”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陈述句。
悟清蓦地瞪眼,惊恐的看着他。
于文正见状,心下大骇,面上却仍旧一派浅淡的继续说道,“我知道老夫人为何身体无恙,却昏睡不醒,她只是被你施了蛊而已。”
卫福顿时惊呆,自责的看向于文正。
自从一百多年前,大永朝出现过一次苗疆巫蛊之术祸害民间之事,朝廷知道了这巫蛊之术的危害性后,便对此进行了全力打击。但凡境内出现苗疆人,或者认识苗疆人的人,不论身份贵贱,一律在午门前行凌迟之刑,以儆效尤。所以,这近百年来,并无一个苗疆人跨进大永朝境内过,人们便也渐渐淡忘了这苗疆巫蛊之术。
悟清顿觉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嘴巴张了几次,愣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来,好似有人卡住了他的喉咙般。
又听于文正说,“我给你三个选择。一,你马上将老夫人身上的蛊去了,只要老夫人无事,我便放过你,你只要此生不再踏入大永朝境内即可。二、我将你送去官府,由府尹大人处理,我相信,陈大人多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当然,最终送你上路的还是那凌迟之刑。三、将你周身泼油,放在烈火台上焚烧的一干二净,你体内的母蛊一死,老夫人身上的子蛊自然解除。你自选一个便是。”
越听到后面,悟清面上惶惑越深,最后竟是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于文正朝卫福使了个眼神。
卫福立马又去拎了一桶冷水进来,照旧一泼,很快悟清又幽幽转醒。
悟清看了看于丹青,又看了看于文正,将信将疑的问,“你刚才的话,可还算数?”
于文正一撩袍,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如看一只蝼蚁般看着悟清,“当然,为何不算数呢?”
悟清垂目想了想,此刻的自己,就是于文正砧板上的鱼肉,已经彻底没了谈判的筹码。略一挣扎,便平静的说,“你们先出去,我马上就让老夫人清醒。”
于文正起身,正待抬步,却听于丹青淡笑着说道,“大师,我们现在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好见外的。您做您的,我们在一边静静的呆着,绝不影响您。”
于文正眼神一闪,重新坐了回去,道,“开始吧。”
悟清狠狠的剐了一眼于丹青,然后走到了老夫人床边。
于丹青对于这巫蛊很是好奇,以前就只从电视小说上见过这玩意儿,现实中也只是去张家界旅游时,听那导游说过当地苗家女子用蛊让丈夫对她死心塌地,这也让她对这巫蛊更是好奇了,没想到穿越一把,还能亲眼见识一回。她一直定定的盯着悟清,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只见悟清注视着老夫人,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她听不懂他念的些什么而已。念了一小会儿,便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顶开老夫人的嘴,再咬破自己的右手中指指尖,将那伤口对准老夫人的嘴,让鲜血滴了进去。
约莫滴了半分钟时间,便收回了双手,嘴里又开始念念叨叨些什么。念了差不多两分钟,就见老夫人的眼睛动了动,然后就是整个头动了动,再然后就见她坐了起来,疑惑的看着于文正。老夫人的变化,就像初冬的冰雪融化一般,整个过程清晰明了。
于文正激动的跑到床边,握住老夫人的双手,泪花在眼里直打转,“娘,您终于醒了,您终于醒了。”
老夫人有些无措的拍着他的手,宽慰着,“娘不过是睡了一觉,瞧把你担心的,没事了,没事了啊。”
于丹青静静的站在一旁,细细体会。
“这是?”老夫人终于看到了于丹青和悟清,迟疑的问道。
“娘,这是青姐儿,这是儿子请来为母亲诵读佛经的大师。”于文正连忙说道。
于丹青一愣,忙走到老夫人床边,轻轻说道,“祖母,丹青给您请安了,愿祖母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于丹青,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褪下手上的羊脂玉镯,套到她手腕上,又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这才说,“青姐儿长大了,祖母都有好些年没见过你了,一晃,我们青姐儿都是大姑娘了。”
老夫人的话分明普通至极,于丹青却是听得眼圈发红,忙低下头加以掩饰。
于文正将她的表情尽收眼里,面上神思不辨。
*
趁着天还没黑尽,于文正吩咐家丁将悟清捆了,由卫福带队直接送去顺天府,亲自交与府尹大人陈知平。
这一夜,于府的主子,没有几个是睡好了的。
于文正仍是宿在柳姨娘的望秋院,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如往常般一味的索取,而是纯粹的紧紧的拥着柳姨娘入眠。
于丹青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张氏几乎没合过眼,愤恨的盯了床顶一整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