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绝对是亲夫妻
永显帝一行进入居室后,室内所有活着的人都恭敬的站在屋中躬身向他行礼。永显帝并未马上让众人起身,而是沉着脸打量房中情形。
地上血迹斑斑,血腥味扑鼻。站着的人中,有**个皆是面色苍白,身上包扎了一两处绷带,其中几人绷带上还是一片殷红,显然伤得不轻。窗前地上摆了七具尸体,其中两名嬷嬷,三名宫女,两只母鸡。看那着装,死伤者全是凤坤宫的人。
永显帝脸色又阴沉了两分,说了句“免礼”,便大步走到主位,一撩袍坐了下去,看着于丹青红肿的脸颊,沉声道,“安永,你请朕来主持公道,此事,便由你来陈报。”
于丹青颔首应是,朝他福了福身,道,“这么晚了,还劳驾父皇——”
“说重点。”永显帝无意听她客套,直接打断了她。
于丹青自知,她今日之举,的确太过放肆,下了陈皇后脸的同时,也是下了永显帝的脸,他对她不耐,完全在情理之中。
恭敬的应了一声,便道,“如先前向父皇禀奏,午后,母后亲自给儿臣送来一碟糕点,儿臣受宠若惊,当即便要领赏食用。岂料,那糕点竟是月季酥。儿臣自幼对月季花过敏,大夫曾言,食之可能致命。如此,儿臣自然不敢再吃,并将缘由禀告于母后。”
微叹一声,又道,“母后却认为,儿臣这是对她不敬,刻意不领赏,先后命栗姑姑和几位嬷嬷强行灌喂儿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不敢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奋力抵抗,拒绝食用,与几位嬷嬷发生了扭打。之后,母后亲自掐着儿臣的嘴,要喂儿臣,儿臣对月季过敏,凑近了闻则猛咳不止,也就是在剧烈咳嗽时,不小心打掉了母后手里的糕点,连喂两次,都被儿臣躲开了。母后便命宫人过来制止儿臣,言生死不论,儿臣心中惶恐,实在不愿就此白白丧命,便命丫头拦住宫人,必要时可杀之。”
歉然的扫过地上的尸体和身后的伤员,道,“结果就造成了这场惨剧。儿臣惶恐。”顿了顿,又道,“后来,儿臣突然想到,我以前也曾近距离闻过月季花,可并未像这次一般,咳得如此厉害。心下讶异,正巧郑太医和赵公公在此,便请二位顺道检查检查这糕点,看里头还含有哪些成分,竟让儿臣咳嗽如此之巨,如此,今后也好尽量避免。谁知,一检查,竟查出里头含有砒霜。”
“哼。”陈皇后突然冷哼一声,眼里赤裸裸的摆着五个大字:睁眼说瞎话!
永显帝淡淡看向她,“皇后有话说?”
陈皇后略微低眉,“回皇上,没有。”
她能说什么?
什么也不能说。
“无事便过来坐着,今日受惊了。”永显帝说完,朝于丹青一抬手,示意她继续。
众人闻言,齐齐望着永显帝,眼带探究。
“安永。”永显帝仿若未见,淡声提醒。
于丹青垂眸笑笑,阔袖中的手掌捏紧又松开,捏紧又松开,见陈皇后去永显帝身边坐下后,才轻吸一口气,道,“儿臣素知,母后贤良淑德,最是温厚体贴,自然不信她会赏剧毒糕点给儿臣。于是,让丫头领来两只母鸡,各自投喂了一枚月季酥,熟料,两刻钟内,两只母鸡便已相继死亡。经郑太医所查,它们的确死于砒霜中毒。儿臣大惊,母后也甚为惊怒,言,此月季酥乃二皇嫂命人敬献,她若知晓二皇嫂有心毒杀她,绝不会将这糕点赏给儿臣,早禀奏于您,请您严惩二皇嫂了。所幸,母后体恤儿臣正在养伤,并未食用,而是特意给儿臣送了来,否则,今日死的就是母后了。”
朝永显帝一福身,略微加重了语气,“儿臣连夜请您来此主持公道,便是奉母后之命,请您将胆敢毒害一国之母的凶险小人绳之以法,还大永皇城一片净土!”
徐慧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简直一派胡言!
“呵呵呵!”陈皇后突然用手帕捂着嘴笑个不停,望向于丹青的眼神堪比冰锥。
于丹青纯良无害的看着她,“母后,莫非儿臣说错话了?”突然“哦”了一声,点头笑道,“想起来了,儿臣的确说错了,难怪您这样看我!您方才特意嘱咐儿臣,糕点虽是丫头呈送,但对外,丫头便代表了主子立场,倘若二皇嫂让送糕点的丫头或者厨房的婆子等下人做那替罪羔羊,您绝不同意。”
陈皇后终是停住了笑,紧紧攥着手帕,冷眼看着于丹青继续瞎编。
“因为这是对您的轻贱,您的命,岂是卑贱的奴才所能偿?必定要二皇嫂这个主子以死谢罪,方能体现我大永皇后至高无上的威严,我大永泱泱大国律法之森严,以及吾皇公正圣明之美名,否则,放过幕后真凶是小,损我国威,毁了吾皇一世英名,在史书留下一道徇私舞弊,包庇亲人之污名是大。”于丹青颇为崇拜的朝陈皇后福了福身,“还是母后思虑周全。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皇子妃毒杀皇后,自然更加罪无可赦。”
这谎撒的!
既逼得皇上无法饶恕徐慧,又将她捧杀出一身黑,可恨的是,她还无法反驳。
陈皇后很想大笑,却觉嘴角僵硬,根本牵扯不动,生硬的从于丹青身上撤回视线,看向旁边的徐慧。
却见徐慧小脸紧绷,眼底恨意汹汹,显然,已是恨极。
没错,徐慧的确已经怒极、恨极。
她恨,恨于丹青一次次将她逼到绝境!
永显帝的态度,她也看出来了,她与陈皇后之间,他已经选择了保陈皇后。
她不怨他。论亲疏远近,身份地位,事态影响,所有的条件,她都处于劣势,换位一想,她也当如此。基于补偿心理,永显帝最后必会选择从轻发落。
但是,经过于丹青这番胡编乱造,他怕是无法轻易放过她。
她终究低估了于丹青的胆大和心细。
“徐氏!”永显帝脸黑如炭,沉声喝道,“你可有话要说?”
徐慧被惊醒,深吸一口气,敛起所有神思,忍住心中滔天铺地的怒火,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挺直腰杆道,面色决然道,“请父皇明鉴!儿臣对母后向来恭敬,且深知毒害国母是何罪行,怎会在她的糕点里下毒?儿臣实在不知月季酥里为何有砒霜,请父皇明察!”
“好。朕给你个证明清白的机会。”永显帝道,“你身体未愈,先起吧。”
“是,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徐慧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起身站回原位。
永显帝看向郑太医和赵神医,“朕问你们,月季酥里,确有砒霜?”
郑太医二人立马站了出来,拱手应道,“回皇上,确有砒霜。”
永显帝点点头,“皇后,徐氏,即刻通传你们宫里所有经手或者有可能接触此月季酥的人来此对质。”
陈皇后和徐慧颔首应是,吩咐栗姑姑和杏柔各自去办。
永显帝率众人出了房间,去厅堂等着。
约莫两刻钟后,栗姑姑领着两名小太监和一名姑姑进了厅堂,对坐在主位上的永显帝行礼禀道,“皇上,这二位公公是守门太监,这位姑姑是与明通殿杏裳接头的邹姑姑。邹姑姑说,她和杏裳在凤坤宫宫门口接头,听了杏裳的传话,接过食盒便直接交给奴婢了,中途并未经手他人,杏裳对邹姑姑说了好些奇怪的话,但是,邹姑姑忘了禀报娘娘。另外的经手人和可能接触者,便是奴婢和在场的这几位嬷嬷、宫人。”
永显帝略一点头,挥手让他们退到了一旁。
不多时,便见楚云哲领着杏柔等一干人等走了进来。
楚云哲的出现,使得厅堂众人神色皆是一顿,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下首相对而坐的徐慧和于丹青。
徐慧和于丹青也不例外。徐慧看向于丹青的眼神仿若淬毒利刃,反观于丹青落在徐慧脸上的目光,深幽中透着淡淡的怜悯和嘲讽。
楚云哲等人走到帝后正前方,恭敬的行礼之后,道,“儿臣无召自来,还望父皇恕罪。”
永显帝略一扬手,“坐吧。”
楚云哲颔首谢恩,走到徐慧旁边的椅子坐下,道,“儿臣方才从书房出来,听闻太医从徐氏敬献母后的糕点里查出砒霜,心下惊怒,便跟着过来看看,望父皇莫怪。”
看看?
徐慧唇角扬起冷笑,妻子身陷囹圄,他这做丈夫的,只是过来看看?
于丹青正对着徐慧,自然而然便将她讥讽而悲戚的神色尽收眼里。心下好笑,又替她悲哀,这女人太把丈夫当回事,对丈夫寄望太高,且不知足,难怪落得如此田地。
想到她今日必定讨不了好,于丹青突然善心大发,提醒了她几句,“二皇嫂应该感到庆幸,此情此景,二皇兄还愿冒着承受圣怒之险过来看看你,而非装作不知,偏安于室。”
徐慧愣了愣,皱眉看着她,眼露不解。
于丹青随意一笑,没再言声。
楚云哲从于丹青脸上收回略带缱绻的视线,侧首看向徐慧,“安永说得不错,相比三皇弟,本王的确更为体贴,至少不会放任妻子三番五次独自面对生死。爱妃别怕,本王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父皇圣明,绝不会冤枉无辜,也不会纵容真凶。”
于丹青无语,楚云哲明知她是无召入京,楚云逸随她进京才是拉她送死,还拿这事儿挑拨离间,不觉段位太低?
徐慧轻浅淡漠的对楚云哲笑笑,“说起来真是汗颜,妾身这做妻子的,还不如三皇弟妹懂您。无怪乎您对她关爱有加,身边有这样一朵倾城绝色的解语花,换做妾身,也会好好待她。”
于丹青闻言,冷声嗤笑。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临死都想往她头上泼盆脏水!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绝对是亲夫妻。
很好。
于丹青脸上漾起和煦的微笑,真诚说道,“二皇嫂怕是出现死前幻觉了。我并非二皇兄的解语花,我们只是亲戚关系。还有,我觉得我有必要修正刚才对你说的话。二皇兄既然能毁掉你们的孩儿,想来,对你并无多少垂怜。如今,你在母后糕点里下毒,实为大逆不道,他岂会不知你下场如何?明知你会死得很难看,他还是不请自来,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专程来看你死相的。”说罢,朝楚云哲温婉的点了点头,客气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若有不实之处,还请二皇兄勿怪。”
楚云哲扯了扯嘴角,未置可否。
徐慧气得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脸色青白,红润的小嘴儿抿得死紧,眼芒如针狠狠的锁住于丹青,似要将她整个扎穿。
杏裳站在她身后,抬起右手准备扶住徐慧手臂,安抚她冷静,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安静的垂在身侧,双眸平静无波的看着她头顶,连句安慰话也没有。
“放肆!”徐慧沉怒大喝,彻底失了平日的温雅风姿,紧绷着小脸训斥,“父皇在此,案件尚未审理清楚,你便咬定是我下的毒,你是眼里根本没有王法?还是要越俎代庖,取代父皇之职?”
于丹青眼底笑意渐深,“二皇嫂请别以己度人,你有这些想法,不代表我也有。我并未谈论案件,只是说出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事实。月季酥是你让人送给母后,母后赏给我,我不曾碰过它,郑太医和赵公公当着我和母后的面检查出砒霜。你说,若下毒者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怎么知道?”徐慧冷嗤。
于丹青笑笑,“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徐慧怒气更甚,脱口而出,“你是听不懂话,还是脸皮有这么厚?”
于丹青无辜道,“我以为是你太笨,又被死亡吓傻了,当真不知道,才好心帮你。原来你是在父皇面前装疯卖傻啊,这可是欺君大罪,罪加一等。”
“你?!”徐慧感觉肺都要气炸了,瞪着于丹青大口急喘。
“啧。二皇嫂胆子好大,犯了欺君大罪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坐着,连个请罪都没有,难怪,难怪你敢给母后下毒。”于丹青咋舌。
“父皇圣明,没你这么胡搅蛮缠,不讲理。”徐慧冷冷沉沉说道。
“讲理?”于丹青挑了挑眉,“好,我给你讲讲理。月季酥只经过了三拨人之手,分析起来很简单。第一,母后来得突然,郑太医二人互不相识,事先也不知情,害有两只母鸡作证,他们没有撒谎的动机和条件,更无下毒的机会。第二,世人皆知母后母仪天下,最是贤良仁善,我跟她无冤无仇,感情深厚,她为什么要下毒害我?母后自己也说了,她绝对没有下毒,难道,你质疑母后的人品?第三,剩余的一拨人就只有你了。你我有仇,这不是秘密,此为下毒动机;你让丫头给母后送月季酥去,还带了些奇怪的话,此为下毒可能;如此,下毒的人必然就是你。”
“无凭无据,一派胡言。”徐慧道。
“证据嘛——”于丹青看向她身后的杏裳,“月季酥是这丫头做的,话是她带的,她就是证据。并且,她是你的丫头,我与她不过今日才见,她若是维护你,其言可能无法让人相信;而她若是指证你,那就值得一信了。”
徐慧回头去看杏裳,却被她脸上的淡漠惊得愣了愣,“杏裳?”
杏裳颔首,“小姐有何吩咐?”
徐慧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道,“没事,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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