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她在暗示谁
“你不忍心去打扰她们,便忍心害我夜里睡不着,甚至是做噩梦。再说,你一个人睡会怎样?”向夏天不满地呛声。
“孤一个人睡,也会做噩梦。有小夏夏在,孤才能安稳入睡。”曹操流里流气地说道。
其实是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一定年纪,身体也渐渐衰老。若是半夜头疾发作,连一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后果不堪设想。面对生老病死,他不得不低头。他不想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年纪大了也渴望热闹与陪伴。
他不想孤零零一个人。
“我想把你给丢出去。”向夏天忿忿道。
“你舍得?”曹操挑挑眉,不怀好意笑道。
向夏天正要发作,举起茶杯要向他扔去。曹操赶忙扯过被褥,将脑袋蒙住。
这下倒好,不仅没将他赶走,还让他把被褥都给占去。
“你退下罢。”蒙在被里的曹操幽幽吩咐道。
崔清水不放心地瞧了眼向夏天,向夏天蹙蹙眉眼神示意她退下。索性曹操现在看不见这主仆二人间的眼神交流,否则他又要疑心了。
“诺。”
“你现在倒不那么讨厌她了。”曹操口中的她,是指崔清水。
向夏天没好气道:“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自从出了冲儿那样的事......平日里我也想找个人多说说话,环儿还是老样子,打不起精神话也少。你的那些夫人们更别提了,和她们说话能把人气死。崔清水可比她们强太多。”
“你确定是她们把你气死,不是你把她们气死?”
“曹阿瞒你再多说一句,我将你连人带被子都扔出去。”
“嚯......这么凶,我不说便是了。睡觉。”说罢,曹操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沉沉睡去。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他的打鼾声。看样子他真是累坏了。
向夏天无奈摇摇头,从柜中取出另一床被褥。她本想打地铺,但夜里更深露重,只怕要冻出个毛病来。
没办法只好同他挤一挤,不过算他有良心,给向夏天留了一半的地儿。这么一瞧,果真有些楚河汉界的意思。
向夏天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缩进被窝背朝他。二人背对背而眠。
曹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转过身,望着她的背影低喃问道:“若你站在孤的位置上,你会择谁。”
得不到回应,一切都处在静谧之中。
曹操默默叹口气,自顾胡想起。天意可测,却不可泄露。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对吧。你分明可以解孤之忧,为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老子看儿子,都是一个样。他总会被主观情感蒙蔽双眼,所以也分辨不出儿子的优与劣。也不知道,究竟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旁人的建议他都信不过,他知道那些人都收了老大或是老三的好处,他才不会听那些人的话。后院的女人们也都巴结着卞氏,依她们的头脑,又看得出什么。
他只信得过她,他也相信她的眼光,更不会怀疑她的判断。
并不是因为他宠爱她,更是因为她......
·徐庶的请命
一日,曹操正偷闲在湖畔垂钓。
“徐庶拜见魏王。”
“元直,平日私下里若非孤召你,你可从未主动找过孤啊。”曹操打趣道。
“在下惭愧。”徐庶将脑袋压得低低的。
“好了,起来说话吧。”
“谢魏王。”
“你有什么事便直说罢,孤还准备钓几条新鲜的大鱼。”曹操今日的兴致还不错。
“诺。”徐庶俯身作揖,“魏王,在下不愿尸位素餐。想请命,去教育其他公子。”
曹操想起来了,徐庶曾被他要挟弃刘投曹。明明有着一身才智,却始终不肯向曹操进一言或是献一策。曹操不想白白浪费他的才华,便将他拨去给曹冲教书。可是曹冲已经不在,徐庶便也无事可做。
想到此,曹操心中又是一番痛。
“哦,如此也好。你倒同你的字一般正直。”曹操随口夸赞道。
“魏王过誉,此乃在下职分。”
曹操摆摆袖,“那你便在孤的儿子中挑一个吧。”
徐庶顿了顿,答道:“曹丕公子。”
“丕儿?你想做丕儿的老师。”曹操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徐庶会从他的那些个小儿子之中挑,毕竟像老大他们都成年了,也都已有自己的看法。说句不好听的话,都那么大的人,该学的也都学会了,学不会的也勉强不了,还有什么可教的呢。更何况,现在老大和老三都是焦点人物。他们二人的行为举止无时无刻不被人盯着,这时候再去他们身旁教书,岂不是也给自己找不痛快。自打徐庶归随了曹操,性格也孤僻得紧,不喜掺和任何杂事,大部分时候都是独处。他不从那些不受瞩目的小儿子之中挑,竟在这时候挑上老大。
这倒不像是徐庶所为呀,可又是他亲口所说。
曹操一时间猜不透徐庶的心思,但总觉得他此举似有深意呀。
“是。”
曹操砸吧几下嘴,“孤想多嘴问一句。”
“在下惶恐,魏王请问。”
“你,为何挑中丕儿。”曹操灼灼紧盯着他。
徐庶轻笑着道:“说出来魏王怕是要责罚在下了。在下也是想偷个懒,丕公子天资聪颖,教起来会轻松许多。”
这倒也是,那些小儿子都还未开蒙,每个字词都要耐心详细地讲解。教成年公子的话,这些问题便不存在了。有时候甩给他们一个难题,让他们自己思考悟会去,确实要轻快很多。
“照你这么说,依孤看,老三的天赋才华更甚丕儿。你为何不挑他呢?”
徐庶有礼拱一拳,“诚如魏王所言,曹植公子确要比曹丕公子更聪敏机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也正因如此,在下恐不配成为三公子的老师。况且,三公子身边环绕着众多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之有才者,也着实没有在下的用武之地。还请魏王见谅。”徐庶这话是褒中含贬呀,环绕着众多才能者,这往往会造成结党营私。
曹操这么有城府的人,不会听不出来。他细细品味着徐庶的话,扬扬手,心不在焉道:“你这话也有理,随你吧。”
“诺。在下谢过魏王。”随后徐庶便告退了。他是潇洒地来去,倒是将曹操搞得心事烦忧。
曹操心中对老大的看法也渐渐地改变了。老大相较于老三而言,虽比较平庸,但平庸也有平庸的良处。
·她在暗示谁
很快便有人为曹操解开他对徐庶的心结。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崔清水隔一段时间便要去向曹操复命,前几次她所上复皆是不痛不痒的小事。曹操心中并未有太多怀疑,反而感到欣慰,以为某人在渐渐变乖。这次崔清水却带来个不一样的消息。
“近日她曾秘密见过一人。”
“哦?是谁。”曹操的注意力被吸引去。
“徐庶徐元直。”
仅仅这五个字,却差点让曹操从卧榻上跳下来。他笔直坐起身,紧盯着崔清水,再重复问了一遍:“是谁?是徐庶?”
“是,不错。”崔清水跪地点头,“开始属下见他眼生,也不确定。后来属下回了暗阁一趟,拿到了他的画像比对了番,确定是他无疑。”
“她和徐庶能有什么联系?”曹操腹中生出疑惑。
“属下曾贴近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对话,开始他们二人只是在叙旧,后来好像还提到了公子。”
“提到孤的儿子嘛......”曹操垂下眼帘,周身都散发着阴沉气息,“可具体提到了谁?”
“有小公子,好像还有长公子。”崔清水答道。
曹操已无心再听下去,也不晓得是无心,还是心里装了太多东西。
他摆摆手,崔清水自觉告退。
他似个泥胎木偶端坐着,让人看不清表情,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与存在。曹操望着地板,表面出奇得静,实则心里已乱成麻。
她曾和徐庶见过面,并且还叙旧。他想起来了,徐庶曾是刘备的好军师,自然也是她的好军师。
徐庶此人虽常身着褴褛,但曹操的一双慧眼总能透过粗布麻衣,观察到他隐藏着的仙风道气。此气非能表现在外,一定是蕴含在内。徐庶也是个高人异士,所以即便徐庶不肯全心辅佐他,他都不予计较,也不肯放过他,宁愿留着他替自己的儿子们教书。反正不想此人归为他人所有所用。
他们俩难得一见,为何能聊到丕儿和冲儿。冲儿曾是徐庶的学生,这倒也情有可原。
可是丕儿呢?
而且前几日徐庶才自请要去作为丕儿的老师,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
丕儿和冲儿......世子大位果真这般夺目耀眼吗,人人都在背后谈论它、揣测它。
他问起时,她不说。但她却能和徐庶提起。
天意不可泄,难道仅是不能向他泄露?不,应该是不能向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泄露。
徐庶他不一样。
可是这难道便是天意?她是在暗示徐庶,还是间接地在暗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