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毛贼挑了挑眉毛,故作腔调道:“这位姐儿,都是来捞外快的,就不要风凉话了。直说就是,你想干什么?”
十四妹被她识出了口音,也不再矫声,正起腔调,不急不慢打着浑:“在下可不是风凉话,是由衷地佩服妹儿的本领,本来今夜来此姐也想捞点外快的,不想这刚刚撬开门,你就从天而降直闯而入,为免惊动了守院家丁,姐顾全大局,就后退了一步,好事先让给了你。”
毛贼妹心有意会,笑道:“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
十四妹笑得自然:“这个不必客气,大家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不妨合作一下,我来开门打前哨,你来搜刮宝贝,岂不是好。现在你可是捞了油水,咱们该当遵守江湖道义吧,见面分一半。”
毛贼妹冷笑:“别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打着主意想勒索一把,直说就是。”
话锋一沉,厉声道:“哼,你若想捞一把,便也罢了。先前趁我在屋子里下手时,大声报警的那个人就是你吧,想要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又厚颜无耻地勒索我,算盘子打得不错啊,我看你就是一个心计险恶之人。”
毛贼妹并不傻呀,刚才的事,一加琢磨,心里便即明白起来。
十四妹笑得生动起来:“哈哈,这位妹儿是个明眼人,我的心被你看透了,咱们就不转弯了,直说了吧,大家都是贼,目的都是为了钱财而来,反正咱们的面孔都没有暴露,谁是谁都在黑影里,谁也不认识谁,按照道上的规矩,既然撞见了也不能吃独食呀,见面分一半,咱们就此交个朋友。”
毛贼妹却不吃这一套,厉声喝斥:“你这人太不仗义,还谈什么道上规矩,背后里黑人一把,还要再宰一刀,干了缺德事,还要得好处,真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就算有好处也没你的份。”
十四妹眼睛一瞪:“你是一毛不拔了?”
毛贼妹铿声道:“休想。”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十四妹恼怒一声,伸手就要上前抢夺她身上的包袱,毛贼妹身上背负的包袱沉重,不敢恋战,将她手臂拨开,虚晃几招,瞅了一个空挡,倒身飞出。
十四妹身手不凡,紧跟着一记双爪又逼了上来,那毛贼妹猛一回身,一扬手,喝一声:“看刀。”
一道白光夺目而来,十四妹眼疾手快,侧身避过,一柄飞刀几乎贴着脸皮飞过。
十四妹脚下不放松,放步急追,那毛贼妹手腕一抖,又是一柄飞刀脱手而出。十四妹早有防备,看准方位伸手双指一夹,稳稳地将飞刀夹住,又即急追。没想那毛贼妹暗器层出不穷,手掌一翻,数道寒光又迎面射来,这一下可是投了数柄飞刀,破空尖啸,几乎笼罩了全身各处部位。十四妹心中一惊,不敢再贸然追击,连忙侧身躲避,翻向右侧越出半丈有余,那数柄飞刀都钉在身后数丈远的地面上,趁着这空挡,毛贼妹纵身跃上一处屋顶,十四妹再起脚追赶,已是慢了一拍,那毛贼妹几个兔起鹘落,已把自己落下了一段距离,纵身窜入了一处幽深巷道,消失无踪。
十四妹站在屋顶上,瞭望一会,摘下面巾,目光里露出一丝懊恼,低头甩一眼脚下一柄掉落的飞刀,甩手而去。
另一端,此时大院里热闹起来,已是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乱成了一锅粥,小健哥父亲令狐长思听到外面吆喝有贼行窃,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就慌里慌张跑出门来查看情况,赶到密室一看,房间里一片狼藉,心爱的宝玉已是不翼而飞,登时傻了眼,身子颤抖几下,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迷糊了好一阵子,小健哥这时方才登场,装作若无其事地摸弄着惺忪睡眼姗姗来迟。来到事发现场,立时有家丁上前禀告详情,于是小健哥故作惊慌上蹿下跳地在院子里飞奔一圈,大呼小叫吆喝捉贼,闹腾半天,毛贼妹早已遁入九天云霄,却到哪里寻找?众人见少主子一副没睡醒的混沌样儿,都是哭笑不得。
小健哥贼喊捉贼的闹了一阵,这才来到昏厥老父面前,招呼老婆们急救老父,然后又招呼家丁报案,这大半夜的当官的老爷们都在床上抱着老婆情妇睡大觉呢,谁来管这闲事?
几圈下来,众家丁被小健哥折磨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小健哥亲自将老父送回房间,老父才悠悠转醒,失去心爱宝玉的打击让令狐长思几欲轻生,小健哥说尽好话,并许诺定要为父寻回宝玉,豪言抚慰一番,老父才平静了下来,伺候到大半夜,一直到老父困倦迷糊,小健哥这才长舒一口气,扭身走出房间。
走出门外,一阵冷风吹过,顿感神经气爽脑壳清爽,回想今晚计划出奇地顺利,十四妹定然已回小窝等候自己,小健哥内心掩饰不住激动,拔脚向小筑疾奔。
是时已是下半夜,大宅院里又恢复了宁静,夜风凉爽,只觉身上无比舒畅,返归小筑,小健哥将门窗全都关闭,便向楼上窜去,推开门来,迫不可待就是一声大喊:“黑姐儿,可把我想死了。”
房间依旧明亮温馨,温床上美人依旧,十四妹躺在那儿看似没有动弹过,只不过换了一身夜行衣,安详地卧在床上,正自小憩。
见到小健哥进门,十四妹这才睁开眼,一副熟睡未醒的样儿,生气道:“天都快亮了,你才回来。”
“嘿,这黑姐儿倒是乐得清静,偷完宝贝就趴窝睡大觉。”小健哥暗嘟一声,眉开眼笑道:“家中失盗可是大事呀,我也得应付一下场面嘛,老父亲痛丢了宝贝,差点自寻短见,好险呀。我忙活了大半夜,总算让他安静了下来,所以来晚了。”
眼光一瞥,瞅到床边木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半开着,里面闪出红彤彤绿油油光芒,顿时笑逐颜开,连忙奔过去。木匣里果然是老父的翠红奇玉,这黑姐儿果然身手不凡,一出马便即手到擒来,不愧是得力的好马子,小健哥美滋滋地暗念一声。
将那宝玉抓在手中,左瞅右瞅,不忘了美言两声:“宝贝儿,你真是神速呀,我天快亮了才回来,你天不亮就得手了,这一手我是万万不如你呀。”
十四妹却似没听见他说话,不仅没有得手后的喜悦,反而悻悻道:“都是你造的孽,你老爹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小健哥厚着脸皮,故作无奈道:“唉,这也是不得已的招子呀,希望父亲大人能原谅我的罪过,待我渡过了难关,总有一天我会把宝玉再赎回来。”说着,竟而难过地抹了一把干巴巴的眼泪。
十四妹撅嘴,斥道:“装模作样,你这个败家子,就算老头子到死那一天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小健哥委屈道:“不要这么说我嘛,我是真的为自己的罪恶忏悔,我的苦衷谁又能懂。”
十四妹撇了一声,不想再听他花言巧语,从床上坐起身子,懊悔道:“可恨姐上了你的贼船,做了你的帮凶,姐心里才有罪恶感。”
整了整衣衫,有感愧疚,没好气道:“没良心的,把我也拉下了水,干这偷偷摸摸的勾当,我都觉得无耻,唉,跟着你算是倒了一辈子霉了。”
小健哥撇她一眼,慰声道:“宝贝儿,不要自责嘛,你只不过是个跑腿的,都是我的主意,跟你没关系,我无耻,我可恨,我是万恶不赦的小坏蛋,连累了你,我给你赔罪还不行。”
这么说着,暗地里却讥笑道:“装啥纯呀,你十四妹当年发家的时候还不是臭名远扬的女毛贼呀,打家劫舍,偷鸡摸狗,干的坏事还少呀,还进过局子呢,还是哥把你弄出来的。我小健哥名声虽不怎么地,还没走到那一步,切,在我面前装清纯呀,真是好不羞丢。”
自觉比贼姐儿高尚许多,胸膛挺得更直了,忽地心有疑问,便扭头问道:“黑姐儿,我有件事问你?”
十四妹梳理着头发,自顾走到一边照镜子,正眼也不瞧他:“有话就说。”
小健哥先自奉上两句奉承,嘻嘻道:“黑姐儿今夜可是立了大功了,一出手,宝贝就手到擒来,风采不减当年呀。”
“少来恶心我,有屁就快放,少来绕弯子。”十四妹听惯了屁话,有点不耐烦。
小健哥不紧不慢道:“一个简单的疑问,也算不了什么话,只想弱弱一问,黑姐儿下手的时候,顺手牵羊也捞了一点外快吧?”
十四妹侧首瞥了一眼小健哥皮笑肉不笑的脸皮,一时并未搭话。
小健哥前去勘探案发现场,发现现场失窃了好多值钱宝贝,以为是十四妹借偷窃宝玉之机暗中捞了一把,便又笑道:“顺便捞点不打紧,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帮我办事,应该额外捞点好处,就算你不拿,事后我也会给你。”
十四妹正色道:“其他的东西可不是我拿的,我十四妹什么人,岂是那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今晚太巧了,遇上同行了,有人来光顾你家大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