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很快被推开,从门外走进来四名壮汉,三位黑人,一位白人,长得同样很高大,不苟言笑,一副低头做事的样子,一黑一白站在沙发旁边,另外两名黑人,手中拿着透明塑料布往地上铺撒,很大,看样子要把这几十平方的会客室,地面都给铺上。
刘飞阳微微蹙眉,本能的有种不好预感,这是要干什么他没见过,只是觉得黑人的动作很熟练,应该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倒是豪哥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面色顿时变得煞白,身处新门,对这里的事情再熟悉不过,往地上铺塑料布很显然是要动手的前奏,目的只有一个,方便处理后事,防止溅上,省了擦地打扫卫生的环节,只要把人包裹上就能拿着出去。
他刚站起来,在旁边的两人顿时掏出枪,指向豪哥。
冯先生古井不波,他对豪哥没觉得有什么,人之将死未必其言也善,但一定会激发出本能的求生欲,所有害怕都写在脸上很正常,还能镇定就令人不得不思考了。
豪哥举手解释“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们来这里,绝对没有找事的想法,也没有受任何人指示,真的,如果不信你可以调查我的账户往来、还有背景,我就在望海,已经生活了二十几年,从来都是与人为善,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冯先生对他急促辩解没有任何要继续交流的意愿,见地上的塑料已经铺的差不多,对一名黑人勾了勾手指,这名黑人顿时走过去,把枪递到冯先生手中,他接过枪,缓缓站起来,抬手指向豪哥。
眼睛却看向刘飞阳“最后一次机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说出怎么赢的?谁让你们来的,说出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事到如今,刘飞阳也看出来地上铺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迎上冯先生的目光,毫不躲闪,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但如果真的有的话,让他在大海里没有把眼睛闭上,能死在这赌场里,可开了大大的玩笑。
想着该如何把事情完整的表达出来。
“等等!”
正在这时,豪哥突然开口,脸上的苍白逐渐被燥红取代,抬着双手,缓缓道“冯先生,枪下留情,我本名周天豪,花名疯豪,二十年前海港金龙父亲手下的红花双棍,金先生过世后金盆洗手,在新门望海村隐姓埋名,不知能不能卖个面子…还是要强调一句,我们确实没有人指示、也没有作弊…”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一直以来脸上都挂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冯先生,笑容也凝固了。
海港、澳门,直线距离不过即使公里而已,哪怕是做渔船,两个多小时也到了,由于历史背景大致相仿,滋生的社会矛盾也大致相仿,海港的人出事往新门跑,新门的人无法生存去海港也不在少数,除了近之外,还有同样的制度、观念问题,生活的会相对好过一些。
距离如此之近,冯先生不但认识金龙,金龙家办喜事的时候,他还亲自到场。
金龙父亲以前的红花双棍,代表着什么自然清楚,哪怕是金盆洗手、隐姓埋名,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他开始上上下下打量豪哥了,像是在认证他话里的真伪,还有判断气质是否与自己印象中的红花双棍相符。
刘飞阳也瞪大眼睛,从睁开眼见到豪哥的第一幕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曾经在社会上行走过,披肩龙倒没什么,这个社会已经没了什么神秘色彩,辍学毕业的年轻人往背后纹关公的大有人在,主要是豪哥身上的刀疤,看上去有很多年头,能被人砍这么多刀的人,未必是普通人。
但他是金龙父亲手下的红花双棍,着实太出乎意料,因为豪哥给他的印象是有些憨,说打手贴切,能走到红花双棍的位置,令人匪夷所思。
险些被金龙手下的打手砍死,最后被金龙父亲手下的打手救了。
这是孽缘?
“我已经不问江湖事二十年,从金伯走后,我一直在海连,今天冒犯实属无意,还请冯先生高抬贵手…”
如果不是逼到这份上,豪哥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当年的让位只是看透了形势,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十年前海港的社会环境大家有目共睹,能坐到红花双棍,谁不得说一句功高盖主?
冯先生终于把枪放下,如果眼前的豪哥真是这个身份,那么此事就得另当别论了,从“公司”的角度来说,海港走的是大规模路线,也就是经常能听到海港聚集几万民众游行,谁谁出殡漫山遍野都在送行,新门则全然不同,走的是高精尖路线,低调,出手更为狠辣。
谁也得罪不起谁,谁也没必要得罪谁。
冯先生又摆摆手,示意几位黑人也可以把钱放下。
严谨道“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
豪哥终于长舒一口气,知道暂时没有姓名之忧,同时也在心里苦笑,自己天生就不是当好人的料,当年要不是自己跑的快,说不准早就成了社团内部斗争的牺牲品,而现在发善心救了一位大陆仔,又将自己置身于漩涡之中。
过了这么多年,金龙未必还有杀心,可要继续隐居深山可就成了痴人说梦,今后的路都将不受自己控制。
“请便…”
豪哥说完,回过头埋怨的看了眼刘飞阳,没多说,多说无益。
冯先生没有离开,而是当着两人的面拿出手机,虽说在新门地界比不上赌王马何,但也相当于飞阳集团的洪灿辉,绝对的二号人物,实权很大,能直接打到金龙手机上。
手机放着扩音,响了几声。
“喂…”
电话那边传来金龙极其疲惫的声音,自从手下主要人物全部被击毙之后,已经不能用损失惨重来形容,说倒退二十年毫不为过,虽说老秦家没进一步捏死他,但与捏死还让人心烦意乱,父辈打了几十年的江山,他不可能让其在自己手中葬送,这是传承问题,花了很多人情打通关系,又从下面提上来一大批人。
但这批人没什么威慑力,与砍杀刘飞阳的那批人不可相提并论。
冯先生也知道金龙的处境,很同情,也无能为力。
没有客套,直接问道“金先生,今天赌场来了一位客人,叫周天豪、花名疯豪…说是以前社团的红花双棍,人站在我面前…”
豪哥听到别人又这么介绍自己,沧桑的摇摇头。
“谁?”
电话那边的金龙声音陡然提高几度,也变得尖锐。
冯先生没回应,把电话递到豪哥身边,后者接过电话“龙仔,好久不见,是我,疯豪…”
电话那边沉默了足足十几秒,金龙声音颤抖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新门!”
“望海村…站在村子的最上方,面朝海港方向”
“等我…一个半小时之内到!”
金龙没有废话,说完,立即把电话挂断。
听着电话里挂断的声音,豪哥把电话给冯先生递过去,人的精气神都散了,他是真不想与金龙见面,见面说什么?是以曾经能把后背留给对方的兄弟?还是在上位路上的绊脚石?
冯先生确定他身份,顿时开怀笑出来,要比刚才真沉的多,从私人关系角度,他与金龙不错,挥挥手,示意这几位保镖可以出去了,顺便把地上的塑料布给收起来,既然大家是朋友,也就没必要追究刚才的事情,尤其是金龙还要亲自赶过来,那是需要自己亲自迎接的。
“没想到还见到了传说中的疯豪,以年纪和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豪哥,坐,请坐…”
“你坐…”
豪哥很客气,抬手示意冯先生先坐,但也没过分客气,屁股还是重新挨到沙发上,转过头,抬手再次扒拉在刘飞阳的脑袋上,笑骂道“小崽子,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倒在你手上,你知道这层身份暴露,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嘛?平静的生活打破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来新门,就知道给我惹事…”
刘飞阳对他的动作仍旧不以为意,对待救命恩人,应该大度一些。
好奇道“金龙要来?”
“金龙是你能说的么?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见了,见到龙仔再惹出事,我可保不了你,歇一会儿,回回神,去找个洋马潇洒一会儿,我走的时候会叫你,不过这两天我就给你买回家的票,以后走亲戚也别来找我!”
豪哥人很不错,无论刘飞阳能不能听懂,他都把自己该表达的意思给表达出来。
刘飞阳不言不语,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不起自己的斧头帮?
耸耸肩,不回应,心中想着能再次见到金龙,不知道这个老朋友变成了什么样子?
冯先生眼睛又眯起来,重新思考起两人的关系,刚才一直以为刘飞阳才是正主,豪哥只是配角,直到亮出身份,才知道真人不露相,再从刚才的动作,很自然的就分析出,刘飞阳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角色。
这也恰好解释了,为什么敢豪赌,十八点的时候还敢继续要牌。
傻一定不能说傻,得夸着说,缓缓道“豪哥一家果然都是人中之龙,你这位弟弟非但相貌不凡,心态更是人中少有,扪心自问,如果刚才是我,都没办法安稳坐在沙发上,他在内地一定见过不少大场面…”
“不用见大场面”
刘飞阳仍旧稳稳坐住,高深莫测道“因为我就是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