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一群大头兵讲道家,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为道?不是背了几遍《道德经》,学了老庄便能明白的。
修道之人讲求悟性和灵性,没有悟性,即使把所有道家典籍背的滚瓜烂熟,也无济于事。
而且李小飞本身也并不是一个有灵性的人,可以说一个笨人,之所以要传道,恰恰是因为李小飞不适合修道,悟性差,灵性浅,所以才有了一份把道家传承下去的执念。
关于这一点,李小飞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众人提议给他立像,让他做所谓的开山祖师他都拒绝了。
“我没有慧根,天资也差,不适合,我只是一个引路人而已!”
“李大人好歹比我们读的书多,又是道家中人,难道要我们这些大字不识的人来做祖师爷了?”
“没有所谓的祖师爷,都是修道之人,只不过需要一个头来主持事务罢了!大字不识更不是问题,你们这些天只需要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够了!”
“就这,这就是修道?”
“李大人,你说的这些我们好像每天都在做啊?这与修不修道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啊?”
“是啊,我们每天无非是吃饭睡觉做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修道不是要背书吗?”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李小飞坚定无比的告诉他们“人生在世活着,便是修道,修的是生存之道!道有大小,存活于世间便是最小的道!”
“活着不是最重要的吗?怎么是最小的道了?”
“对,活着最重要,所以要人舍生取义就难了,要实现大道就不易了!每个人都想活着,也想活的更好!对不对?”
“是啊,谁不是呢,良田百顷,娇妻爱子,这才是人生啊!要实现这个小道就已经殊为不易了!李大人,你说的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正是要做到这些小道就已经十分艰难,要我们放弃已经得到的小道那就更难了,只有傻子才会去做。能够成为傻子的人,才有资格成就大道!是不是这样?”
看着这位嗜酒如命的弩兵队长陈自游,李小飞眼前一亮“不错,你有些明白了,大道之上更有大道,不错。对了,已经快一年没酒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陈自游嘿嘿一笑“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吗?这酿酒之法我已习得,没有稻谷高粱,可还是有能拿来酿酒的树根块茎,我一路攒着攒着,把自己每顿吃的饭粒保存下来,总算是自己酿出酒来了!李大人若是准许,在下倒是想建个酿酒作坊在此!”
“只要不打军粮和百姓粮食的主意,我可以考虑!酿酒作坊我可以先给你建了!”
“李大人,不是讲学道吗?怎么又扯到酒的事了?我们可都是一年多没喝酒了!这下,我们宁愿五天不吃饭,也得省出粮食来酿酒了!”
“对对对,这个陈自游,居然偷偷酿酒了,不对啊,船上没发现他有什么东西酿酒啊?”
“他吹牛惯了!船上酿酒,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鱼胜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他有地方可以酿酒,而且你们也闻不到!那便是我们在船上的茅厕板屋!”
鱼胜之再一指陈自游“你这酒鬼,该不会是在茅厕板屋里面酿酒吧?这一想就恶心,你居然也能喝得下去!”
“嘿嘿哈哈,真正爱酒的人,在哪里都能喝得下去!这就是我的饮酒之道啊,李大人,这算不算是道?”
“佩服,佩服,这境界,我可是达不到,茅厕里饮酒,我活了五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道,对,酒道也是道!”
众人哄堂大笑,红蕊也过来打趣“你们这么一说,那道就太多了,
有正道,还有邪道,赶紧都去洗澡,这么多人这么多天没有洗澡,都香飘十里了!别听这个老头子瞎忽悠,好好地过日子,修什么道?吃饭穿衣养家糊口才是正道!”
李小飞朝着众人一挥手“听红夫人的,都散了,都洗澡了!我这老头子也就是和你们胡扯半天!”
红蕊揪住李小飞耳朵“你要做表率,你不去先洗了,他们就会打马虎眼!赶紧给老娘死过去洗干净!”
“好好好,唉唉哎,夫人松手,各位,各位,我先去了,你们也抓紧点洗澡,我们这支威武之师要有仪容!要干干净净!”
“哈哈哈哈,李大人,还是先顾好你自己,不然耳朵都要掉了!”
“李大人,这就是你的道吧,哈哈哈哈”
“红夫人,您还是不要把李大人整的太狠了,我们看着太可怜了!”
“是啊,红夫人的道行明显要比李大人高出许多!”
“走走走,我们都散了,不然李大人这点颜面哪里还有!”
众人哄笑着依次往澡堂方向走去,红蕊的手也松开了。
当夜,在一座新建的土屋里,红蕊忧心忡忡地告诉李小飞“军中一定有金良卫,鱼胜之已经几次派人来提醒她们说话要谨慎了!”
“说不定鱼胜之也是金良卫,我们三个不要紧,关键是到时候回到大梁,会牵连到展飞和青姐姐”
李小飞笑了“我知道军中有金良卫,我在这里建道观,这是犯了大忌的事,作为金良卫一定会回去报信,就不会选择留下来了!明日便把准备留下来的人登记造册,一定要注意,那些之前说自己孤身一人却又改了主意不留下来的!”
“夫君,金良卫的人不会这么笨,如果他们铁了心要追究我们,他们会选择留下来,然后再回去报信!”
“正常情况下应该这么选,可是要知道这次出海,全靠帕提亚斯老海螺这些人,而这些人是我们的老朋友!离开了他们,即便是我们仨想回大梁,也是无法做到的!大海航行,要会看星象,要能辨别洋流方向,还得会看罗盘,还要能够感知风速!总之不是几个人能做到的!所以金良卫只有选择跟着我们一直走下去!”
“如果查出来哪些人是金良卫,夫君会如何处置他们?”
“不处置!内讧会导致整个舰队崩溃,而且我们现在要留下来两百多人,人手本来就不够,到时候再自相残杀,难免伤及无辜!”
“你不忍心对他们下手,可是他们会不会放过你呢?你这辈子吃心软的亏还少吗?”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何况他们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对我们采取行动不是?而且鱼胜之有了怀疑,自然也会派人去查,我们又何苦要去做坏人。何况有金良卫在,鱼胜之就不会乱来。万一没了金良卫的束缚,鱼胜之打起了歪主意,对我们会更不利。在这里有鱼胜之的部下,有我们的朋友们,还有在暗处的金良卫,正好是一个相互制衡的局面,为何要打破呢?”
“可是将来我们终归还是要回到大梁的,到那时候,金良卫就会威胁到你了!”
李小飞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这两千人,能不能回去一半都还难说!接下来出海要往极寒之地的海岛去了,人在经历过生死大劫之后,是会有改变的!”
“时至今日,夫君还相信人性本善,看来我们真的没有找错人!这样的傻子,只怕是几百年才出一个!”
“不说了,不说了,我离开的这几个月,你们干得不错,真没想到,你们这么能干!不仅把他们的语言学会了,还教给他们汉话,还带着他们一起种地盖房子了!”
“这有什么,他们并不
是坏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种地和建造房子,这事不光是我和若云妹妹出了力,真正出大力的是鱼胜之,他每天自己都下到田里去浇水施肥除草。每一座土屋都是他带着人夯土垒墙的,再用树皮和草给盖上。这田块之间的水渠就是他带人修的,要不是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原先出海这十几年,咋就没想到这些呢?唉,可惜了,可惜了!”
“这一次不一样,出来了两千多人,里面的泥瓦匠和石匠等等手艺人出身的不少,而且农民出身的更多,所以种地建房置办产业那是没的说。我们以前带的是一起亡命天涯的侠客,自然做不了这些,别说其他人,夫君你又会些什么呢?除了剑法和识的几个字,其余的种地不会,打渔不会,放牧不会,采药也不会。”
李小飞笑了起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空有一身杀人的本事,却于己于人毫无用处,反不如这泥瓦匠石匠篾匠来的实在!”
“所以,我们好心收留了你,你可要感恩啊!不说了,若云妹妹不能睡太晚,不然容易咳嗽!”
“对对对,来来来,你们睡下,我出去巡夜!”
“小飞,其实你也很有用,没有你的剑法和军队保护,我们也无法安心睡觉,也无法在这里这么多天耕田盖房!”
李小飞回头笑了笑“再有用也已经老了,你们好好睡觉,我转上几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这一夜,红蕊和王若云睡得格外香甜,李小飞围着这座简易的新城矮墙走了两圈,正回到门口,红蕊从房里出来了。
红蕊对着李小飞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把李小飞拉倒僻静处“你这次还是没有三尾隼的消息吗?”
“我们遇到一个石阵,从里面飞出来的鸟太多,没看清,待我们在这里储备下足够的粮食后,再去寻找!”
“小飞,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云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三尾隼,我也问过土人,他们告诉我就在穿过石阵之后的南方就有这种三尾隼!”
“嗯,万一不行,我让鱼胜之先走,我找到三尾隼之后再去寻找他们!”
“也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若云能够安然无恙!”
接下来的两个月,没有人提起要离开的事,似乎也没有人愿意提起,之前说要留下来的一些士兵,已经开始给土人中有女子的人家盖房挑水砍柴了。
鱼胜之找到李小飞“李大人,再不走的话,我怕弟兄们会反认他乡做故乡了!”
“其实谁都知道,可是没人愿意第一个说出来,这一走,便是永别了!这两年多来,一路穿越茫茫大海,弟兄们的感情都很深了!你既然不好出面做这个恶人,我李某人来做吧!”
“李大人,我有时候在想,你是否已经得道了,为何你对这些事总是不在乎自己的得失?”
“不不不,我不是得道了,我是有私心,我提出离开的意见,而由你带人继续往南,我要留下来先给我夫人王若云把三尾隼给找到!找到三尾隼之后,我会追上你们的!”
“李大人对夫人如此珍爱,鱼某佩服,只是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其实鱼某一直有个想法,我们的船只停在北边,留下一百多弟兄看管,我们的目标都是往南走,何不我们水陆并进都往南去汇合呢?”
李小飞想了想“难度太大了,我们不知道这块大陆究竟有多大,而且我们的船队为了安全只能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下去,双方在不确定的地方去汇合,太难了。而且我们从陆地上过去,往南不一定都是平原,还会有高山悬崖大河,必须得绕路,一旦绕路就更加不知道能在哪里汇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