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华漫天,暗夜如水。
极地的暗夜星光显得极其的低矮,阳义一个人站在冰景园内,抬头仰望,只见苍穹弥盖,如黑云肃压,那些不停闪耀的星光,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伸手便可触摸;又仿佛水中的倒影,近在咫尺却永远也无法将它们捞起。
极地酷寒,就连黑夜白昼与中原也是别有一番不同。中原每十二个时辰黑白交替一次,而北域极地却仿佛时间过的特别慢,昼夜交替也极其的漫长。阳义初来北海便赶上极地的昼夜交转,之后的十数天,直到四海峰会的结束,阳义都将在漫长的黑夜中度过。
月色如瀑洒下,为阳义的身上披上一层如纱的白光。修长的身影被拉的更长,衣衫在寒风中飞舞,传出咧咧的鼓荡。如此寒风夜景,阳义陷入了一片陶醉的迷离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这暗夜的宁静。
龙少龙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冰景园内:"阳大哥,阳大哥!"
阳义自迷离中回神,凝声疑问道:"少龙,你找我有事?"
"阳大哥,你初来北海,有所不知,今夜是极夜之初,外面都在张灯结彩,备明照夜呢!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我北海最美的时候,所以少龙特来给你做向导,带你出去逛逛,熟悉熟悉。"
嘴里说着话,龙少龙已经拉着阳义的手向冰景园外走去。
二人出了冰宫玄殿,来到大街之上。只见,极夜之下的瀚海龙城,一片灯火通明,大道两旁的店铺人家,每家每户的大门前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大灯笼,更有些富裕的人家,他们门前的灯火都结到了对面,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暗夜虹桥。尤其是那些酒楼的门前,彩灯熠熠,光华弥漫,灯光火光在冰做的建筑物的折射反照下,彼此印衬。灯火弥漫下,一片片莺莺燕燕之娇呼,一声声迎来送往的应答,传出了很远很远。车马人流的往来,让本是寒冷的极域,无形中多了一丝暖意。
阳义在龙少龙的带领下,一路穿梭在霓虹光华,人流不息的龙城大道上。只觉眼前一片缭乱,内心暗叹,瀚海龙城不愧为天下第一城,虽然地处极域,人迹稀少,即便如此,依然能够聚集这么多的人群,由此可见,此城的魅力所在。还有这极夜的灯火,在中原只怕没有哪个城池可以做到这长达十数天的照明不熄。
阳义边走边看,慢慢的有些跟不上了龙少龙的脚步。那小子在这灯红霓绿的夜生活十足的极域龙城如鱼得水。如一条泥鳅般,钻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双好闲的手也从未闲着,他所到之处便会时不时的响起一片少女的惊呼。原来这小子趁着人多不注意,再人群里四处揩油,专拣那些长相貌美的少女美妇们偷偷乱摸。看的不远处的阳义直皱眉头。
要说这小子还真是风流成性,有好几次阳义与他走过那些门口,那些老鸨老远就看到他这个财神爷,上前就是一顿拉扯,兼带着阳义也差点被围上来的姑娘们给拽了进去。
就在阳义暗自为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龙少龙的不端行为而感到厌恶皱眉之时。突然,听到龙少龙的怒骂自前方传来。
"他娘的,哪个不开眼的敢抓本龙少,还不快将本少给放下来。"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身披银色重甲的中年大汉在一片女人的惊呼声中,将罪魁祸首的龙少龙提着脖子给揪了出来。龙少龙在人群中正自对着那些少女美妇们摸得高兴,这突然冷不丁的被人掐着脖子给提了出来,大好心情全被打乱,而且脖子被捏住又看不到对方是谁,不禁气急败坏的大骂起来。暗想,龙城之内居然还有人敢对他不敬。
出了人群来到一处空地,那银甲大汉将手中的龙少龙往地上一放,嘴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冷哼!
"冰他奶奶的,我倒要看看..."龙少龙的怒骂声在转过脸来,看清来人之后,后面所有的话又都全部的咽了回去。脸色也随之一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宁叔叔,原来是你啊!"
阳义在听到龙少龙的叫骂之时,便已经快速的赶了过来,待到跟前,只听那大汉对着龙少龙一脸愤怒的说教道:"还望少尊自重,少尊肩负着我北海未来的命运,一定要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夫人、公主还有龙姥对你的期望。切记,自重者方有自严,自尊者方能自强。"
龙少龙低头不语,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兴不起丝毫的北海少尊的威风。四海龙族每一海除了他们的主人之外,还分别有一个外人同样掌握着实权。他们有着出谋划策,调动兵力的权力。例如东海的丞相龟不同、西海的太师虺赤练、南海的军师谋万全。以上三人皆是权谋机智之辈,而且武功也深不可测。北海与之相比虽然没有什么智谋之辈,但是却有着一个勇武无双、号称龙城飞将的宁破军。也就是眼前的这个银甲大汉。
宁破军自幼参军,在北海军队中从一个无名小卒慢慢的变为今日威震四海的飞将军,这其中无不充斥着杀戮与艰辛,宁破军也就是在军队这样的铁血群体中磨练出了一副军人应有的严谨与铁血傲骨。宁破军一生立功无数,深得北海龙家的青睐。如今面对龙家人丁凋零、后辈的无能困局,宁破军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龙家在四海的尊严与龙族的正统。
如今的北海除了那个为情所困,久不出世的姥姥;还有龙少龙的母亲,久卧病榻的胭脂夫人之外,就是宁破军一人的权利最大了,这一点就连公主玲珑与少尊少龙都有所不及。这也是龙家默许的,再者宁破军因为是军人出身,所以爱兵如子,深的那些底层士兵们的爱戴,所以北海龙家虽然没落但是军队士气在宁破军的带领下依然不输给其他三海。
教训完龙少龙之后,宁破军看也不看他一眼,来到阳义跟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语气铿锵有力的问道:"你就是敖辰龙尊的传人,斩杀了西海鳄溟的阳义?"
看着眼前男子举手投足间无不充斥着军人风采的宁破军,阳义点头道:"正是在下!"
宁破军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年少有为,魄力胆气很足,你既已得了青龙戟,日后的北海还望小兄弟多多照顾。"
北海的每个人在知道自己得到青龙戟之后,都是类似的话语,阳义也愈加的感到,青龙戟在北海的重要。道:"将军请放心,阳义自会履行答应前辈的承诺,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嗯!"宁破军再次点了点头道:"阳少侠果真是信义之人,今日是极夜之初城内都在备明照夜,人群混乱,宁某还要去巡逻治安,少龙少尊还望少侠代为约束一二,莫要让他再任意胡为,给龙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
"阳少侠不要有什么顾虑!"宁破军好似看出了阳义的为难道:"做为青龙戟的主人,就是我北海的一份子,你有守护北海冰宫的重任,自然也有管教龙家后人的权利。"
正说话间,突然,一道身影凌空踏步急速而来,那身影在来到阳义等人的上空之时,突然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凌空疾飞的身形也不禁为之一顿,自半空掉落下来,被宁破军接在手中。
"剑无锋?"看着怀中重伤吐血的之人,正是极域天柱上被三海围攻的剑无锋。
与此同时,又是三道身影踏空而来,先后落在场中。
宁破军怀抱剑无锋,凝视着突然追杀而来的龟不同三人,沉声道:"三位乃是我北海贵宾,不在贵宾驿馆歇息,何以全身劲气浮动,满脸杀气,齐聚此地?"
龟不同挪动着佝偻的身躯,向前一步道:"今日北海备明照夜,城内一片混乱,我等虽为宾客,但是为了四海峰会的安全召开,愿尽绵薄之力,与宁将军共同维护这城内的治安。"
"你们能有此心,宁某代替龙家感激不尽,只是你们既是维护治安,为何又要扰乱生事呢?"宁破军虽然勇武无双,智谋不如他们三人,但是与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算是略有开窍,懂得了说话软中带硬,明朝暗讽。
"宁将军误会了,这剑无锋乃是中原正道十杰之一,如今潜伏在北海极域,只怕有所图谋。我等知道北海最近忙于四海峰会的琐事,无暇顾及这些暗中宵小,所以就出手代劳了一下。别无他意。"谋万全轻摇机关算盘,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走上前来。
"误会?"宁破军剑眉一拧,道:"我看误会的是诸位,诸位可能还有所不知吧?剑无锋是我北海此次峰会的特邀嘉宾,怎么能说是暗中宵小呢?"
"宁破军,四海峰会是我们四海龙族的事,你怎么邀请一个外人参加呢?"虺赤练也不甘落于人后,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谁又规定不可以邀请外人呢?"宁破军语气一转,反问道。
"你..."虺赤练不禁有些气结,脸上立时寒霜遍布,语气森然道:"宁破军,四海峰会乃是龙族盛会,你如此包庇一个外人,本太师绝不允许,虽然这里是你们北海属地,但为了峰会本太师只有得罪了,势必除掉剑无锋!"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尔等任胡为!"宁破军面对虺赤练的强势,一样铁血强势的他自然也不会输给一个女人,将怀中的剑无锋转交给旁边的阳义,让其代为照顾,再次转身之际,全身劲气猛然暴涨,右手虚空半握成全拳,一杆金黄色的长枪凭空幻化而出,被其握在手中,一阵旋转挥舞,凝声道:"宁某深受龙家的大恩,委以重任,担负北海龙城的治安之责,只要身在龙城就是我北海的客人,谁若敢在龙城寻衅闹事,造弄杀戮,宁某手中的这杆极皇枪就是公理。"
宁破军早已看出对面三人是来者不善,重伤剑无锋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是想先给北海一个下马威,以客压主。一是要借峰会之由除掉北海极域内那些有助于北海的能人,从而达到孤立北海的目的;二是想通过长期孤立北海,最终彻底控制北海。做为军人的他,别的不懂,战争却是他心中解决问题打得最佳手段。
铁血的太师遇到铁血的将军,以强势对强势,自然是话不投机就开打。虺赤练久居上位,早已养成一身傲气,当然看不起军人出身的宁破军,手中长鞭一扬,对着宁破军就是一个圈扫斜抽。
"本太师正想领教龙城飞将的高招。"
长鞭夹风带劲而来,宁破军毫无惧色,手中极皇枪倏然递出,迎着虺赤练的长鞭就是一点。
"太师有意,宁某奉陪到底。枪出如龙!"
宁破军极皇枪刺出的极其迅速,宛如怒龙出海,震荡九霄。不待虺赤练的长鞭有所舒展,便被他的枪尖点中,荡向了一侧。
虺赤练身形扭摆,长鞭回旋飞舞,但见鞭影憧憧,人影亦憧憧,分不清哪个是实物哪个是虚影。大街之上,二人的打斗引得无数路人的驻足观望。
宁破军为北海征战一生,才得了个飞将之名,武功路数皆是大开大合的夺命杀招;极皇枪更是被他舞做一团金光,枪尖所指处尽是虺赤练的破绽要害。
"叮!"
交战中的宁破军,枪快如闪电,仅用一招,便一枪挑掉了虺赤练的发簪,如瀑的长发顿时倾泻而下,在暗夜的寒风中飘洒如丝。
虺赤练发簪被挑掉,整个人瞬间呆愣当场,宁破军一击得手,也迅速的抽身而退,收枪在手,雄声朗朗道:"虺太师,宾永远是宾,以宾欺主之宾,就是欺我们北海这个主人,就是僭越。这次枪挑你的发簪只是略作惩戒,若有下次,就是你的眉心。"
说罢转身,理也不理龟不同与谋万全二人,带着阳义与龙少龙,还有重伤中的剑无锋道:"我们走!"
看着走远的宁破军等人,谋万全欲要追出,却被身旁的龟不同给拦了下来:"此乃匹夫,不足为虑,先让他嚣张一时吧!早晚必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今日之事就到此为之吧!"
谋万全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他们在极域天柱上没能杀死剑无锋,再这瀚海城内他们就更不可能了,看了一眼仍然呆愣中的虺赤练一眼,与龟不同摇了摇头先后离开了。
那些看热闹的人群见当事人相继离开,也各自散去,只是人群中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一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一手轻捋着胡须望着远去的阳义背影,点头自语道:"此子当为入局之人!不错不错!"
旁边的幻儿,一脸恶寒的看着爷爷的模样,揶揄道:"被爷爷看重的人,肯定没有好事,爷爷最爱下棋,不过这次以人做为入局之子,看来爷爷这回要下的棋好像有些大啊!"
"小鬼头,就你聪明。"老者溺爱的敲了一下幻儿的额头,继而有些怅然的长叹道:"不错,爷爷这回是要下一盘大棋,这盘棋将会关乎整个武林的正邪兴衰。身为棋魂门的入世之人,其实爷爷也已经身在局中了。"
"棋魂不入世,入世搅红尘;情仇恩怨恨,尽在一局棋。"幻儿稚嫩的脸上略显老道成熟的一阵摇头晃脑,眼神也变得有些深邃道:"爷爷,这局棋会很累很残忍,你既入局,幻儿也不能置身事外。只是身在局中,胜败已经由不得我们了。"
老者看着幻儿突然变得如此成熟,觉得话题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些过于世道,遂不愿再多说什么。当下话锋一转,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走。到前面去,爷爷请你吃好吃的。"
大街上,人群还在来回的穿梭着,虺赤练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子何处,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许久之后,才有一声咬牙切齿的恨意之音从她的口中传出:"宁...破...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