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星稀,竹风沙沙。
“你倒是悠闲自在?”黄英娥足点竹尖,随着韧竹轻摇,“还真是不怕冬春岛?”
郑莞躺在茂密的竹叶丛里,慢慢睁开眼,“黄前辈不也悠闲得很,整日钓钓鱼、泛泛舟?”
黄英娥嘿嘿一笑,“前辈前辈的,还真被叫老了,叫个三姐也成。”
郑莞不禁呵呵笑出了声。
黄英娥忙呼稀奇,这都住了半个月,还真没见她能够这么爽朗地笑,忙问,“你笑什么?”
“前辈,你瞧我这副模样,若再叫你声姐,还真不怕被叫老了啊?”郑莞道。
半个月的相处,虽与黄英娥不见得非常亲近,但也知她是随意的人,可这声姐郑莞还真叫不出来,她是一身麻烦,不能再拉别人拖进来了。
黄英娥这一琢磨,回过神来,倒也是,不过她打心底里便觉着这不过是个小丫头,她黄英娥修炼多少年,她郑莞修炼多少年?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人,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除了前辈前辈什么的,这两个字自她口中出来就令人觉得生分。
郑莞继续道,“另外,这话还与一人说得相似。”
“谁?同我一样有这般高明的见识。”黄英娥下意思地问,语中沾有自豪。
“妙……”话还未说完,黄英娥的面色骤然严肃起来,此刻,荀宾的气息自远而近,他道:“冬春岛主出关了。”
郑莞自不必问这消息是如何得知的,逆水成立了这么久,总归有些门道,她立马起身,朝荀宾微礼,“多谢前辈告知。”
这边的消息怕是早就传回了冬春岛,但冬春岛主至今闭关,第五桓等人这才没有急着回来,涉及到神养法,必然要冬春岛主亲自下达命令。
而另一面,石涛与纪如意的商谈也一定僵持着。
无定乾坤虽然破不开,但是一丝消息传递不管是万石社还是冬春岛总会留下一手,不至于真与外面完全隔绝,只不过效率没那么高而已。
冬春岛主雷厉风行,恐怕不时便至此地。
黄英娥自始注意着郑莞的表情,只见其深思的模样却不见任何忧虑,本不欲多作询问,但她本性藏不了事,凡事喜欢刨个根,忍了忍,最后还是放弃了,问道:“你打算如何应对?如果是冬春岛主的话,那逆水除了我们白头,没人对付得了。”
郑莞如梦惊醒般,诧异地看着黄英娥,然后又如明悟般笑了笑:“的确,不过我想的只是一件事,如何保住自己的命而已。”
黄英娥看其这般不慌不乱的模样,必然心中有谱,但又实在想不出来不对付冬春岛主如何保命,可见其模样,自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只佯作哀叹一声,自顾自儿走人。
甫跃下竹林,只见林中白影一闪,她嘴角一扬,立马追了上去,转眼便是数百丈外。
月光之下,素白的背影修长玉立,束发随风微摇,将那完美的后颈若隐若现,孔丹君一脸平静,执扇回身笑语,“黄三妹你追我作甚?”
黄英娥随手撷了根细长的草叶子,握在指尖把玩,同时盯着孔丹君打圈,最后停在他身前,轻声细问,“那你看我作甚?”
宛若娇羞少女。
孔丹君不禁打了个寒颤,连连退开,逆水上下何人听过黄英娥这般说话,何人见过黄英娥这般模样,简直是破天荒的稀罕事。
这绝对是在整他,孔丹君清楚黄英娥的个性。
他清咳了几声,以扇指她,由上至下,“我看你会瞎了眼的。”
‘哦……“黄英娥将声音拉得老大,意味十足,“原来八年未见,孔小二的品味变得奇特了,如此美娇娘不看,却偏爱看那伛偻老妇的模样?”
孔丹君自是明白黄英娥所指便是郑莞,他面色一黑,轻哼一声,“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她不过是我要实现的一个诺言。”
黄英娥与孔丹君口头之争早己是常事,自也知道孔丹君什么时候真生气,什么时候是装装样子,眼下的他自然是有些不高兴了,可莫名地她觉着高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搞明白,望君解释一二,既然君子重诺,孔兄自不会对所许之诺有所怨言,可为何八年前妨音坊主叶颂清传郑莞口讯之时,你却难以敛怒,不知为的哪般?”
孔丹君眉头—皱,哑然无语。
妙音坊虽与朝云宗颇为亲近,但极少参与修仙界之事,一心钻研音理,妙音坊主叶颂清更是不理世事、闲云野鹤。那一日,叶颂清循着万石社的密探子竟直接找到逆水的一个据点。当时荀宾、黄英娥皆在,正琢磨着逆水内部之事。由于叶颂清的名声颇佳,他们倒也没觉得反感,而且叶颂清此人举止温文尔雅、态度彬彬有礼,倒也难以使人生厌。第一面,他对叶颂清自然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惊奇叶颂清为何大费周章地登门。只是双方略略客套之后,叶颂清直奔主题,对他道:“孔道友,白菊白道友让我传一个消息:‘十年之期、东庭再见’。”
区区筑基修士,竟劳动妙音坊主大驾传话,不知何故,他竟拂袖而去,怒意难掩,以至再见她时亦觉心生怒火,至今难消。
黄英娥看着孔丹君苦思的模样,忽然捧腹大笑,“孔兄你慢慢想啊……”
“你倒也会惹事?”黄英娥忽然眉头一皱,脑中传来荀宾低沉的声音,四下一望,别无身影,唯月下竹林摇曳,袅袅无止;尘上细物摩挲,沙沙不绝。
她嘿嘿一笑,声音在林间风里散去,眼角却布上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身影如梦如幻,化作一道急风,卷起枯叶,霎时冲出原地,一路向北冲出竹林,停在那湖心寸岛之岸。
萄宾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压抑、低沉,“黄英娥,我不希望你搅了别人的清明!”
黄英娥?
有多久他没有这样叫她?又有多久他没有叫的名字了?黄英娥记不想来了,修炼了数百年,许多的记忆都远去了,她也忘了最初的时候他是怎样叫她的?同是黄英娥,却绝非这样沉沉的语气,就像是站到了高高的天边,俯视着她,命令着她。
黄英娥原本嘴挂笑意的脸庞瞬时绷紧,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眼神冰冷,“你要说的天道孤寂,需舍情、需绝爱,我已经听得太多了。”
荀宾微愣,这样的黄英娥他从未见过,如此陌生,如此遥远,“荀宾,你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没有权利阻止别人去面对。”话罢,拂袖而去。
荀宾微叹,眼角是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真是执拗的丫头……”
良久,他取出郑莞交由黄英娥,而黄英娥又交给了他的大衍阵图,细眯起眼,深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