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走后,秀秀立马迎了上来,问她伤势如何等关心之语,然后又问:“杨炎既然是万鸣谷的,……”
她明白秀秀想要问的:万鸣谷与东述派敌对,为何不直接投向万鸣谷?
但孔丹君在场,郑莞便阻了秀秀说下去。欲夺东述派之事,多人知晓便多出麻烦,包玉庭她阻止不了,秀秀可能也已经说了。
郑莞走向孔丹君,抱拳一礼,“孔前辈,是否与晚辈同行?”
孔丹君丢给她一记不屑、厌烦眸光,郑莞读懂此中之意,是在说你明知故问。
郑莞无意与孔丹君多作解释、或去猜测、了解他心中的不满,他答应了文老根,护她十年不死,但也仅是不死。
不死与活着,还是有差别的。
他也刻意做得严谨,不多出一分,是以先前看她自虚空掉落也不施微力,因为他知道那样摔不死她。
对此,郑莞毫无怨恨,相反看得清楚,十年之期,仅是一笔交易,别无他意。
举目四顾,峰峦迭迭,青山重重,略略凝视之后,郑莞阖起双眼,心内运起瞻天术。
幻象起阴阳、天宫宿奇异。阴阳双鱼图之象起于意念之中,天宫星宿指引宿命的奇珍异玄。
瞻天术的运用颇费心神,饶是郑莞意识强于常人,也仅是堪堪能运用那得到的皮毛之术。但凭此皮毛,欲从苍山中寻出一处相对来说有益于修炼的好地,结合易理来推测,倒也容易。
“走吧。”郑莞淡然,目光落在东南,适时日正移西,天色阴霾,东际苍黄。
郑莞独自起先,包玉庭、秀秀带着行风、虎子紧跟其后,孔丹君行于后侧远方。
一行人约行了个把时辰,日落时分,忽见一处山峰,峰上急流,下有水瀑,峰前有湖,水间寸岛,岸边竹林随风簌簌。
“姐姐,这儿的灵力比别处好似浓郁些。”郑莞正停立,秀秀道。
郑莞点了点头,“浅深得乘、风水自成,是好地方。你们就在这附近自谋住处吧。”
说时,郑莞对孔丹君略略一眼,他人虽在远处,但凭其听力,自然听到了郑莞所说,他身形一动,便消失在那山峰深处。
“真是会挑地方,一眼便看出那山峰是此地最好的地方。”郑莞心中暗道,不过她也并不在意,其他地方也不差这么点距离,布个聚灵阵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秀秀挑地方自然是挑漂亮的地方,便预备在山峰对岸的竹林下、野花边上搭个小屋,包玉庭自然随她意,忙不迭地去开始伐竹。
秀秀一旁打算着怎么盖小屋,连带郑莞、虎子、行风的都想好了,每人一个小院落,错落开,大致间隔个百来丈距离。
郑莞想了想,“我比较喜欢那处”,她望着湖中寸岛,其实与其说岛,不如说是露出水面的大石,长宽各约三四丈,因成年累月而积了些泥土、生了野草、野花。
秀秀抬眼去看,她想着要与姐姐住得近些,便想要反驳几句,但一见之下却忽然想不出词来。
夕阳金光之下,湖面波光粼粼,偶有飞鸟掠水,晕开细细水纹。侧有峰对望,环水风相顾,四迹开阔,天地明明。
相较之下,她所选竹林角下、野花丛中便显得小家子气,再想起先前自个儿强出头,害得姐姐差点丧命;对于万鸣谷之事又计短眼浅,心内失落万分。
正想对姐姐诉心中苦意,却见姐姐侧面而对,眼角湿润,怔怔看着湖中寸岛,那神情仿似沉沦在她一个人的世间里,遗弃了整个世界,遗弃了她。
她心中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这眼泪不全是为自己,更多的是为姐姐,她从不曾看姐姐如此神伤,除了那一日自秦朝回来,为那一为袖的男子。
太多的时候,姐姐总是那么坚韧,以至于令她觉得可以托付大部分的包袱。
而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她口口声声喊的姐姐活的年头根本不如自已,略略七十年的生命里姐姐沉睡了五十年,而自己却足足活了这么多年,却在任何一处都比不上姐姐。
包玉庭自竹林深处走出,率先看见那一道挺拔的背影,带着无比沉重的哀伤,与记忆中果断、淡漠的身影相冲撞,扎得刺眼。
再后他听闻秀秀低抵的抽泣,心中一紧,“秀秀,你怎么了?”
那沉重的背影回过身来,已经如常般平静、冷漠,看了他一眼,随后再看秀秀,目光柔和了些许。
“姐姐,我帮你建那小屋。”秀秀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丝笑容,却带着被感染的哀伤。
郑莞摇了摇头,看了看呆呆看她的虎子,道:“你不是还要帮虎子、行风,我一个就行了。”
秀秀想要帮姐姐做些什么,面对那样的姐姐她忽然觉得愧疚,因为她很多时候她将担子都放在姐姐身上。只是她也明白,姐姐的决定她改变不了,她只能等待着姐姐的吩咐。她对上郑莞的眼眼,郑重道:“姐姐需要帮忙可一定要叫我。”
郑莞略略一怔,知道秀秀在改变,至于会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
秀秀连夜与包玉庭搭起了小屋,两人皆是修士,做这些劳力活,倒也十分轻松,待到次日清晨,四间小院已经有模有样了。
但秀秀观郑莞却没有动手,一夜盘膝坐在湖中寸岛,秀秀心想姐姐可能是伤重需要先调养,心中又是大大懊悔自个儿鲁莽。
可直至三日,他们的四间小院内外已经布置妥当,可郑莞却一动未动。
“秀秀,你对那人有何看法?”秀秀正站在小院边的青石上,看着湖中寸岛上的郑莞,包玉庭自自个儿院中来,落在她身侧,问道。
他的眼神对着山峰方向,语中所说他指的便是孔丹君。
秀秀略转了目光,状似思虑。
包玉庭继续道:“当初文叔是被他带走的,如今却与白道友关系不浅。”
孔丹君虽知白菊即郑莞,但她既以白菊之名对外,他也便以白姓称之。
良久,秀秀定定道:“我相信姐姐。”
包玉庭浅笑,“那就好。白道友的事她自有分寸,你担心也没用,快修炼吧,也可早日成事。”
秀秀忽然抓住包玉庭,道:“包大哥,你不怕我连累你吗?”
“若非遇到你们,我的一生也终是平淡无奇,而今如是,更多出了许多机遇。若能重新再选,我亦如此,”包玉庭拍了拍秀秀的手,柔声道。
“可是”,秀秀略移开目光,“包大哥为何不是喜欢姐姐?”
包玉庭微怔,复而朗朗而笑。
秀秀面色涨红,微垂首,“姐姐比我好太多,我比不上姐姐……”
“傻丫头”,包玉庭将秀秀揽入怀中,目光瞥过湖中方向最终回至眼前的人儿,“她就是天边的云,清远孤高,我敬佩她,你是手边的花儿,可爱娇秀,
我想要怜惜。你或许比不上你姐姐,可我想要,可我喜欢,仅此而已。你若问我原因,倒叫我说不出来。”
轻风掠过,万物寂静。
七日后,秀秀才见姐姐起身动了动,她先是做了只竹筏。
那只竹筏却完全的以自身的力量做的,从筏竹、烤竹、浸油、组搭等一系列作业完全没有借助任何法术或灵力,于是这一竹筏做做停停地便做了数日。
竹筏做完之后,进出湖中寸岛便完全靠着竹筏,又一步步盖起了竹屋,在此期间,秀秀便没有瞧见过她借用任何法术。
她不明白问包玉庭。
包玉庭道:“我曾听闻郑道友辞朝云宗之前曾说‘轮回本长生’,我虽无法苟同此道,但芸芸众生,能入道者能有几何,太多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以多数为道象,以轮回为道之所在,此刻郑道友亲力亲为大概是为悟道而已。”
轮回本长生……秀秀在心中念了许久,叹道:“其实我不如你了解姐姐,对姐姐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凡事都从不知道到知道,你不知道那便由我来告诉你。”包玉庭笑看秀秀,说起她所知道的郑莞,一字一句,知无不言。
秀秀听完之后却是良久的沉默,无力道:“我去修炼了。”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提升修为,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希望自己能够强大起来。
秀秀眼见姐姐盖竹屋大概又盖了月余,这日新屋落罢,看她正坐在屋前刻着什么,看似清闲了些,这才上了湖中寸岛。
此行一来是为了将一些东西还给姐姐,包括纳溪瓶、梦貘及余留的一些丹药。
但郑莞只收了纳溪瓶,秀秀却坚持将所有还回去,梦貘是姐姐涉险的成果,她没有拿的道理,丹药也本来就是姐姐的。
最后,郑莞便将那些丹药留给了秀秀,秀秀的修为,用些蕴灵丹还是有些好处的。对此,秀秀未再推辞。
此行二来也是为了问一问姐姐今后的打算。
郑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也没有全盘的计划,眼下他们的修为太低,什么也做不了。修仙界毕竟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她只告诉秀秀接下去她将闭关修炼,争取早日结丹。
秀秀未多说,目光中透露出一种理解,令郑莞忽然觉得她真的成长了。
辞别郑莞,秀秀便欲回去修炼,但却注意到寸岛边上的水中浮了些木牌,刻着不同书写笔迹的字样,而姐姐手中的那一块,其上笔迹却十分熟悉,这种字迹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看着它近五十年,正是当初姐姐储物袋内那些竹简上的字迹,是那个名“袖”的男子所写,是姐姐所珍爱的那个人。
想到此处,她不禁多瞧了几眼,姐姐手中的木牌上正雕刻着“苍吾居”,三字已刻至尾。
苍吾、苍吾,便是苍老了我,苍吾居三字的意思是直至白发苍苍也不会离开的居所,是永恒的归宿。
这一刻,秀秀明白,姐姐做这一切更多的是在思念,思念心中的那个人。
除苍吾居外,还有些木牌记得着:仙子湖、琴瑟台、栖云山。这一些,皆是思念。
那一夜,月圆光洁。
岛中竹屋、泪烛微明、秀秀风郑莞躺在竹筏上,任水飘摇,直至日生。
这悠悠漫长的暗夜,似乎燃尽了她所有的哀愁,以至于秀秀再也没有看到她现出过一丝心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