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部里整理得还算干净、利落,薛岳拿出了最好的茉莉花茶,供韩行享用,打趣道:“韩司令呀,本来该我请客,可是这里酒也没有,肉也没有,只有花茶一杯。怠慢贵客了,还请韩司令见谅?”
韩行坐在破椅子上,笑着说:“这就蛮不错了,要是在我们那里,连茉莉花茶也没有,座位也只有子弹箱。”
说话很快地进入正题,薛岳问:“如果日军再次进攻长沙,如果是你韩司令指挥,你将怎样打这一仗?”
对这个问题,韩行早就考虑过了,对于薛岳这样的人,也不用虚着套着,只好实话实说:“要是我呀,最多留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人守着阵地,步步为营,利用有利地形迟滞敌人。手里集中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马,和鬼子转圈圈,等到把他们拖得走不动了,然后集中兵力,把它们围而歼之。”
薛岳听着韩行的意见,提出了反驳:“要是依韩老弟的战法,最起码有这样几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第九战区虽然表面上有30万人马,但都分据各处,守卫着地方。如此作战,地方怎么办?”
“我们的战术原则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如果这也想要,那也想要,就和撒芝麻盐一样,如何能攥紧一个拳头,狠狠地打击敌人。”
薛岳再驳:“我们进行了破坏交通的大规模作业,对于敌我双方来说,都是双刃剑。各军接到了集结命令,从驻地到集结地总有一个时间,几十万人的部队集中到一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这就是深层次的组织问题和具体的实施问题。我们军队,总好以军为单位,日军呢,好以师团为单位。我们一个军1到2万人,而日军的师团,人数在2万人以上,装备比我们好得多,也可以说,我们2到3个军,才能对付日军的一个师团。
“要以我说,战斗力不行,更要抱团取暖,集中优势兵力打击敌人。像这次会战,日军三四个师团靠在一起,分别击溃了我37军、26军、第10军、74军,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虽然是密码被窃,但是如果我们在具体实施进攻中,前头的慢一点,后面的快一点,三四个军一块儿出击,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前面的被击溃呢?不妨试一试?”
薛岳再论:“韩老弟说得似乎有理,可要是具体实施,恐怕上面也不会批准!?”
“这就是**的一整套战略战术问题,**总好打阵地战,以为阵地战是**的优势?其实**过去和红军作战,阵地战是优势,现在和空军、炮兵都占巨大优势的日军作战,再打阵地战,那就成了以自己的劣势而和敌人的优势抗衡,所以说很难占到便宜。”
薛岳想了想,总结道:“我怎么觉得,韩老弟都是八路军的一套战略战术呢?和我们**是两个系统,两套军事理论的对垒!?”
韩行笑了:“薛司令算说对了,**家大业大地盘大,要是输一场,能很快地补充起来。要是我们就不行了,就这么点儿军队,要是拼消耗,早就拼光了,没有打阵地战的本钱啊!?”
两个人不禁都哈哈大笑。
这回该韩行问起了薛岳:“薛司令,如果日军第三次进攻长沙,薛司令准备怎么打?”
薛岳点了点头,这才说起了这次会谈的关键议题:“我也想了一套打法,不过,得请你韩司令提提意见,补充一下,看是否可行?”
看薛岳这么谦虚,韩行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我只是个晚辈,给薛司令学着哩!薛司令过得桥,比我走的路都多,洗耳恭听,好好地学习一下!”
薛岳慢慢地讲起:“如果日军发起第三次进攻长沙会战,我则利用三条河和层层工事,阻滞敌人的进攻,疲惫敌人,顽强抵抗,像磁铁一样紧紧地吸住敌人,使其进退不得。从另一方面讲,也是诱敌深入,使日军一步步陷入泥潭,然后在长沙附近,集中我主力部队消灭日军。”
韩行一听,这哪是什么新战术呀?第一次和第二次长沙会战都是这么打的,只不过那是被迫的,而这一次,提前设计好了,给未来的战争提前画好了一个模式。可是仔细想来,根据目前**的部署,也只能这样打了,这样符合于**的军情。
“好!好!!”韩行提不出反对意见,表示了赞赏的神色,“不知给没给上面汇报。”
“已经汇报给军事委员会了,”薛岳露出欣喜的笑容,“委员长已经亲自批准,并给这样的战术命名为‘磁铁战’!”
韩行心话,都给蒋介石汇报了,还给我商量什么?这不过是一种炫耀。事情虽然是这样,但必须坚定地鼓励薛岳,以坚定他的信心。“这不光是我个人的意思,也代表着南征军,从某种程度上,还代表着八路军,坚决支持和配合薛司令这样的打法!”
薛岳高兴地伸出了手,紧紧地和韩行的手握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韩行回到南征军后,立刻把和薛岳会见的内容通报给军内主要领导。韩行这样做的目的,一是让大家有战前的思想准备,二是自己有个军统的背景,不能不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所顾忌。
快到自己的驻地蔡家巷子了,韩行的心情相当不错,放慢马步,在吴小明、李大中等人的陪同下,观赏着浏阳河的美景。
韩行不禁想起了一首歌,叫《浏阳河》,其中有这么两句“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不过地点不一样,路程也不一样,从这里到湘江就有40公里。不过,浏阳河确实是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河流。
这条水路不仅流水清澈,两岸古树参天,沿途村舍炊烟袅袅,而且还与湘江血肉相连。她不但是湘江一条主要支流,还是一条湖湘文化的支脉。当然,无论是浏阳,还是浏阳河,都注定是要红遍全球的。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尽管真正以浏阳河命名的水域并不太长,但沿着她的水路行走,你随时就能看到一个个伟大的灵魂和不朽的背影,你随时就能感应到一个个铿锵坚固的文化标识,你随时就能见证到一道道幽深莫测的历史刻痕……
刚进了村,突然王小玲迎了上来,她的精神相当不错,脸虽然有些苍白,但已有了光泽,并且也不那么瘦俏了,原来皮包骨头的脸上已有了一些细微的凸起,眼睛里也闪出了光亮,从心灵里透出一种青春的朝气。这样一变化,人就显得格外漂亮。
韩行老觉得对王小玲的些亏欠,赶紧下了马,打着招呼:“王大夫,你怎么来了?”
“哟!你这么大的首长,总得定期来关心一下你的身体吧!”王小玲的话里总是有刺。
“我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不会风一吹就趴下吧!”韩行的话里也加了几分幽默。
“那我就不用检查了,这就回去!”王小玲假装生气,背着十字包就要走。
韩行赶紧阻止她:“哪里,哪里,我最近觉得肚子不大得劲,你还是来给我看看吧!”韩行哪里忍心让她走啊,要是说自己没病,那就是撵她,更把她得罪了。
吴小明和李大中对视了一下,吴小明的意思是这对老情人相遇,自然有不少话要说,我们做下级的不要管得太宽。李大中的意思是探讨一下,按什么级别进行警卫。
韩行和王小玲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子,别的人一个也没有跟进来。吴小明亲自把门,连李大中都不要,对一般人来说就四个字,“闲人免进!”
韩行的屋子相当简陋,也就是一张旧桌子,旁边摆上几个子弹箱当椅子,另外还有一张床,那张床只有三条腿,另一条腿还是用砖垫起来的,稍微一使劲,恨不能要散架。
韩行坐在子弹箱上,王小玲也坐在木头箱子上,给韩行听了听心肺,量了量血压,似乎一切正常。遂又对韩行说:“躺到床上去,我检查一下你的肠胃,刚才不是说肚子疼吗?”
韩行刚才也就是信口说说,见王小玲认了真,只好说道:“现在不痛了,不要检查了吧?”
“那不行!”王小玲坚决地说,“我要对你的健康负责,还要对南征军负责,非检查不行。”
韩行没办法,只好躺在了床上。“掀开衣服!”韩行只好解开扣子,把上衣掀了起来。
“解开腰带!”“哟——还要解开腰带?”“让你解开就解开!”韩行无奈,只好解开腰带,任王小玲毫无拘束地检查。
不知为什么,王小玲触摸一般伤员的躯体时,那就是个病人,当给日本人检查时,心里滋生起一种厌恶,但给韩行检查身体时,好像情人般的产生一种柔情。手指尖上有千千万万根神经,每根神经都通往王小玲的情脉之中,早已憋闷许久的性情一下子放了出来,就像一匹奔腾万里的洪兽,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心中的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