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洞书院,作为七星大陆三大书院之一的书院,名声自然是天下闻名的。
但是对于白鹿洞书院这一次并没有参加这场规模盛大的三教论道,大部分人还是极其不明白不理解的。
按理说,三教之中互相论道,各有裨益,这此论道也是一次相互之间磨砺大道的机会,不应该错过的,但是往往就是有人不愿意把握机会,其中的好坏就见仁见智了。
对于白鹿洞的山长,那也是享誉盛名的大家,不仅仅是儒学之上钻研极深,而且在佛家与道家的理解也是极其深刻的。
世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鼎鼎大名的山长,并没有选择带领自己的得意高徒参加论道,但是对于这位山长来说,他的心里十分明白。
对于三教的存在,从一开始,九官就是刻意为之的。
将妖族驱逐出七星大陆,那是给人带来了外在的大体安定,之后安定内心,三教的创立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机会。
如果比作一颗大树,则释家隐于大地之下,是种子,基因,根源,然而与大地之上的生命体是联通的。它侧重于精神层面的导归,修性而转命,即:有好的种子,则能结好的果实。
而儒家显于大地之上,是枝杆,花叶,果实,与大地之下的根体也是对接的。它侧重于人生的实践事务,从和谐有序的命运中体认和回归生命的本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花叶的能量创造,也为树的生命提供了生存的养料基础。而树根则是生命幸福源泉的重要保障。心性不善,则命运凶险。
如果隐于地下可比作“出世间”的修行,把根杆视为对枝叶的脉络收拢而作一整体的导归统合,万法归于一宗,则“出世间”的心灵对宇宙生命的统观体认,是为了心灵对外部世界有一个全体的觉悟认知,从而把握宇宙生命的本质与方向。
但这个“出世间”的树根与“入世间”的枝叶花果是联接一体的,并没有相互脱离。跳出局部世界的变幻不定,而用右脑的直觉作一静心的整体观照,才能避免生命的左脑逻辑思维沉沦于局部的点线面的偏执。
“出世间”与“入世间”的终极目的是一致的。有了直觉的统观,才能做到逻辑描述的全面。而逻辑有为法,则将无为的本然直觉所观照到的实相真理落实到人生的知识实践中去。
出世、入世犹如右脑、左脑的协调合作。人的左右大脑的对接,也是如同树形一样的。一本而散万殊,万法而归于一道。
没有心灵精神对现实局限形态的超离,那么人生就只能在旧的痛苦形式中轮回了,而无法像庄子所想像的鲲鹏一样逍遥自由。
再回到道家,所谓性命统一法,是相对于佛家之修性以转命,佛家以精神心灵的净化和止定,“因定生慧”,灵感直觉而达全体本质,然后才是无心自然而生的逻辑思维知识,这样才能在右脑左脑的整体与局部的相互协调下达成命运的善因而善果。
故而佛家首重于修心。也有一部分教门是性命双修的,其中必然有与道家相通之处。
只是就主要的侧重而言,道家普遍地更表现为将心灵的修行与现实人生结合在一起。在现实人生的命运体感中觉悟宇宙的常道。它侧重于对生命作一个宇宙的统体观察,超脱任何局限的存在范畴,达到生命与宇宙的大道合一。
也就是它不停留在人道伦理之局限内,它要达到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其实这与上面所述的左右大脑协调一致的生命层次本质是一样的只是释家和儒家各自只侧重一面,人道与天道分离。
虽然佛家也讲自觉而觉他,讲大乘佛法的入世救度,但在实际效验上并没有达成佛法的这一终极目标。这是与现实的因素有关的。
道家则直接采取人天合一的性命双修法门。把心性与命运的转化紧密地落实于现实生命之中。
比如通过人体的气脉修炼来体悟宇宙的五行生克,一方面能由相而悟理,另一方面又实现了身体的强健。那么它就相当于把树根和枝叶花果通过树的主杆联接在了一起。
但道家与儒家又并没有很好地合成一体。虽然道家追求天道与人道的合一但在现实历史中人道秩序违背了天道的自然秩序。所以道家与世俗的社会组织是有所隔离的。他们所实践的生命范畴,主要落实在个人为中心的有限自然环境之中。
正如佛家与儒家的天人分离一样,佛、道的遁世并非其教义的终极目标与核心本质,人道与天道的分离是现实社会的历史原因导致的。
所以道释儒并没有内在的矛盾。如同一颗树的千枝万叶,诸子百家只是各占一枝,没有谁是完全整体的,但也没有谁是毫无价值的。它们之间可以万法归于一宗,并且如同树的根杆枝叶花果一样,必须相互的救度。“善者,不善者之师。不善者,善者之资。”
《道德经》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致虚极,守静笃。”类似佛法的静定智慧的心法。“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正如“一念不生而全体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由于心灵的静定,才能达到灵感的全体直觉。然后对宇宙生命作整体的观照,便能从中获得自然真理、实相规律的觉悟。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万物都按其规律秩序运作,命运和平安宁,定而有常,规律有序,知道这些规律,才能对宇宙生命明了于心。
“不知常、妄作凶。”不懂得规律,胡乱非
为就带来灾祸。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懂得了规律秩序,就能将万物纳入秩序规范之中,这样才能做到公正而无偏颇,全体周到才能达至广大深入,相互包容整体共生、统体合一就是道。
“道乃久、没身不殆。”只有达成天道的,生命存在才能持久,命运才能没有危难凶险。如果尘世间道德受到尊崇,那么有道的人才能居于社会的权力中心。
如今的局面走向了两个极端,一方面贤哲人才还是受到尊重,另一方面主流社会的道德已经沦失,普遍的情形是人被物役,争权夺利。
佛道在乱世之中也只有离世修行了,这不是他们的理想,而是历史的现实结果。历史自有它道行的轨迹,个人的意志是无法转移的,只能恒顺众生而导引之,绝无人心有为强求的可能。
道德沉沦则隐,道德升华则显。佛法也必然有末法时代的到来。佛在几千年前就预言将来的末法时代,如今佛教的名存实亡亦可见证之。
但这也仅仅是历史的一个阶段过渡。人心的终极向善是必然的历史命运。未来佛道的再次复兴也是必然的。
一种思想体系是否能够成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文化和精神的主流,取决于其是否能够对一个民族的作为个体的每位成员在其整个生命过程中的境遇与心情发生影响。其信条能否被真诚地信奉和遵守。
能否做到真正关怀永远占社会成员绝大多数的普通民众的平凡甚至琐碎的世俗的、日常的生活,对其所关心的诸如生老病死、沉浮荣辱、喜怒哀乐等诸多无法回避的问题做出解释,并为其提供精神上的归宿和依托,对其形成有效的关怀。
惟其如此,方能得到最广泛的接受与认同。
另外,尚需具有适合于各阶层大众的理解能力、审美情趣、接受程度的传播形式,以便使该思想体系最大程度地对社会施加影响,通过对民间社会及其生活的参与,对民众精神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从上述方面考察古往今来的儒学却一直未能完全到位,在某些方面甚至先天不足,不得不借助道教和佛教予以补充,形成儒、释、道并存并立的局面。
任何学说得以产生、发展、流传,皆因该学说具有满足社会在某些方面需求之功能所致。换言之,必是某些社会成员能够从该学说中找到他们所需求的精神食粮。
而作为主流思想体系而言,其必然要对全体社会成员在其整个生的过程中提供精神上的依托与需求。
此乃难乎其难之重任也。众所周知。儒学以昂扬的处世态度、入世的精神特质和利他的价值取向,教育并鼓舞着一代又一代志士仁人兼济天下发奋进取,也成就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千秋伟业。
但对于整个社会而言,能够成就功业者毕竟仅占少数,芸芸众生命中注定了要“虚度光阴”,“默默无闻”;即使是成功者,在其一生中绝大多数时间内,亦是得意事寡而失意事多。
默默无闻者毕竟也要一天天完成生命之过程;失意者亦需要精神的关怀和抚慰。而儒家学说在上述问题上的说教是显得那样的冷漠和生硬。
“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一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之骄矜。芸芸众生在此间能感受到的只有被歧视、轻蔑后的失落与悲凉。
而对于遭受失败、挫折者,儒学大师如何予以“安慰”?对于物质上的匮乏,“君子忧道不忧贫,君子谋道不谋食。”
换言之,“你如此留心于物质享受,难道是想做小人而非君子?”对于讨教者而言,简直就是徒招其辱。
对于肉体上的打击,“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换言之,“这是苍天惠顾你,你应感到求之不得,好事必在将来。”对于寻求安慰者无异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回报则遥遥无期。
且只有获得成功。“夙志得遂”,才可视为是对以往一切苦难的补偿,不然则大亏;而对意志薄弱者,无异于自讨没趣,雪上加霜。
再者,生命与死亡的命题,是人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人能够洞悉自己必死无疑,恐惧与痛楚对所有人而言,既乃挥之不去的梦魇,亦是永无答案的困惑。
世世代代的人们皆希冀在此问题上得到真诚的关怀,但回答竟如此冷漠:“未知生,焉知死?”,“舍生而取义!”
趋利避害、好逸恶劳喜生恶死,皆人之天性,而与生俱来的人性特点在儒学中皆在被鞭挞之列而被提升、异化的动力皆来自对出人头地、高居人上和青史留名的所谓“降大任”“成仁”“取义”之渴望与谋求,只有实现上述目标即建功立业,方可补偿追求者一生历经的苦难和敉平或消解人们对死亡的惧怕与惊恐。
因此,就全体社会成员而言,能够得到儒学有效关怀和抚慰者应不在多数;而就即使是立志高远、意志坚强者而论,其在儒学中得到的慰藉也只有在成功之后方能实现。这就给其他学说的存在与发展提供了机会和空间,佛教与道教乘虚而入并大展其用,便在情理之中矣。
前已述及,趋利避害、好逸恶劳、喜生恶死,人之天性也。对于绝大多数人类社会成员而言,平安地完成生命过程,尽量避免挫折与坎坷,尽量得到肉体精神等各方面的享受,少付出而多获得,至少是付出与收获基本对等。
减少疾病,延长生命,颐养天年,亦属天经地义。而道家及其后来发展成的道教为上述人生观提供了理论依据与精神依托。
道家重视人作为个体的存在价值,尊重甚至鼓励人生的肉体与精神的各种感受,并提供旨在延长生命过程(尽管大多或是收效甚微,甚至是适得其反)的养生
之道。
而对于芸芸众生而言,无异于为寒者送衣,为饥者谋食。“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表现出对普通民众物质生活的关注与倾心。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并提倡“保身”“全生”“养亲”“尽年”,折射出其对儒家所倡导旨在出人头地、高居人上的所谓功名利禄的蔑视与不屑,无形中体现着对个人应拥有精神享受和天伦之乐的赞赏与支持。
在此处,被儒学大师批评、教训甚至鞭挞的“平庸”之辈得到了应有的正视和尊重;使在追求功名利禄的过程中遭遇挫折、失败的背运者终于获得了他们所企盼的抚慰与关怀。其疲惫的身心得以休整,紧张的神经得以松弛。
不然,在因儒家学说大展其用而营造出的绞肉机般的名利场中拼命厮杀的“有志者”们,只要败下阵来,或丢盔卸甲,或失魂落魄,或灰头土脸,或遍体鳞伤,却只能是独孤无助地自己舔噬着流血的伤口,要同时承受残败和被蔑视的双重痛苦的重压,则不知有多少意志薄弱者会精神崩溃,抑郁癫狂。
因有道家学说的存在,使得人们有了退却的理由和余地。就整个社会群体而言,强可为儒,弱可为道;智可为儒,愚可为道(事实上可能往往相反,亦未可知)。
而就某一具体个人而论,进可为儒,退可为道;攻可为儒,守可为道;成可为儒,败可为道;表可为儒,里可为道。
因道家学说之存在,使人们比起从出生到亡故便一直无从选择地被捆绑于儒学名利的战车而拼杀致死的境遇,其幸运诚不可以道里计也。
由于人个体因生命的有限性和人想象力无限性、出生的偶然性和死亡的必然性、人类个体的卑微渺小和宇宙万物的浩大无垠、欲望无边而精力、体力有限等多种原因。
致使一代代的人们经常陷入对生命、死亡的真实意义和人与万物众生之间相互关系等问题的深层思考,探索天地万物之间内在的联系和规律一直是人们不懈追求之标的。
欲探索规律,彻悟人生终极意义,其先决条件便是超然物外,冥冥沉思。而儒家名利场之纷乱喧闹,道家安乐窝之物欲横流。
使得人们或蝇营狗苟,或浑浑噩噩,既无闲暇、又无处所来思考深奥而令人遐想的诸多问题,使得欲参透万物至理、彻悟人生奥秘之辈扼腕叹息而无所恃也。
再者,儒、道两家虽志趣各异,但皆以人之欲望为引导,只是道家更重视物质及感官欲望之直接满足.
而儒家更倾心于精神和长远目标之最终实现而作为欲望载体的芸芸众生,须永远承受种种欲望不得全部满足的折磨与困扰且即使些许欲望得到满足之后,新的欲望立即会生成并继续给人带来痛苦。
甚至是原有欲壑尚未填平,而新的欲壑已然呈现。事实上,为消除或减轻上述痛苦与困扰,节制欲望方为上策。佛教提供了理论依据和精神依托。
佛教首倡众生皆苦,将痛苦视为生命之常态与前提;提倡六世轮回、因果报应,将此生之一切苦难之补偿移至来世,使得人之愿望在一生结束时仍未能未能实现甚至受尽苦难,亦毋须感到悲哀,因为这是在为来世的幸福而进行必要的投入。
“世俗之人,心动无常,杂念丛生,将自性遮蔽。人之心动,如同水流,前念方生,后念又来,绵绵不绝,利刀难断。”其意是讲,俗界之人,因欲望和利益,使得其终身被种种杂念困扰,从而遮蔽的自身应有的本性。
且使得各色人等皆终日沉湎于世俗琐事之中,而心灵无所守望,故而轻浮、浅薄、癫狂、焦虑。而只有摈弃或降低欲望,才能使心灵归于平静。
的确,人之痛苦源于现实与愿望之间永远无法消除的反差,减少痛苦不外乎两途,或是努力追求,或是降低欲望。人能力有限而欲望无穷,节制欲望比苦苦追求要更显智慧,而且无私无欲,寻求解脱,是人难以达到的极高境界佛教为人们构建了这种境界。
再者,人类是求知欲望最强的物种,而真知卓见必须经过冥思苦想方能获得。佛教为人们提供了远离世俗凡界的“世外梵宫”。
僧众用降低或屏除物欲而换得的似水心境和充裕时光苦思遐想,以求参透万物之玄机妙理,在三界之外对众生的一切烦恼苦痛洞若观火,体现出佛法之精深与佛性之至大。就凡夫俗子而言,净土宗可消除他们的困惑与烦恼;就士大夫而论,禅宗可满足他们的哲思与神游。
因此,佛教对各个阶层各色人等之精神关怀而言,正其所需要且有益者焉。
通观儒释道三教,似可得出如下判断:就个性而论,强者尊儒,智者信道,慧者崇佛。
而一般情况下,对于人之一生而言,儒、释、道又可代表三种境界血气方刚时,欲建功立业,一般都会以儒家信条为圭臬,发奋进取,自强不息。
而遭遇挫折之后,气焰收敛,甚至心灰意懒,开始理解道家学说之可贵,逐渐重视修身养性,享受生命,以弥补失意的痛苦。
而屡遭打击、万念俱灰之后,则往往避入空门,焚香吃斋,参禅打坐,体味万事皆空的境界,借以安慰自己创伤累累的心灵。
真正认真考察传统社会中大多数成员在一生中大多数时间内的信仰取向就会发现,道家和佛家的学说所起的作用绝不亚于儒家学说,只是因为天下大势的选择,儒学才得以占领意识形态的中心,但若无道、佛两家填补儒学留下的广阔的精神空间,儒学必定独木难支,接应不暇。
儒释道鼎足而三,相辅相成,又互讦互补,共同支撑着人的精神大厦。
换言之,三大学说相融交汇,而形成了人的精神长河。到底孰主孰从,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