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奕看着钓叟,心里盘算着,看看这样做是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钓叟看着曹奕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在那边考虑和谋记得失,这小子果然就是和吕公所说的一样,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于是看着曹奕,缓缓地说道:“你这样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你还怕什么?既然你想都想好了,那不写出来多可惜,你就先写不怎么好的,再写最好的,说实话其实我们是想借你来给我们的弟子好好磨练下,告诉他们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毕竟骄傲只能自大自满,最后落得个故步自封,只有继续保持谦虚和好学,才能让自己提升的更快……不管怎么说我和陈公都和你老师吕公是旧相识,也算是多年相交的老友,这点事情,你还要考虑许久嘛?”
既然钓叟话都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曹奕再犹豫和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于是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写两首吧!”
他正打算去桌子前面将词给写出来,那边王弘化倒是先喊了句:“我已经想好了!”
“让我先来,让我先来,到时候词比不上你,这速度得让我先占个第一吧!”王弘化笑着说道,曹奕闻言也不禁莞尔,侧身让开,给王弘化做了个虚引的动作。
王弘化对双手作揖对着曹奕行了一礼,算是回礼,走到桌子面前,对着陈公、温公和钓叟三人点了点头,提笔写了起来。
曹奕侧目看过去,这王弘化果然不负狂士之名,写的字竟然是狂草,而且颇见功力,算是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所见识到的人里面写得第三好的了,第一是自然是狂公,第二嘛,则正是不才曹奕他自己。
“《八声甘州》……摘青梅荐酒,甚残寒……隔屋秦筝依约,谁品春词?回首繁华梦,流水斜晖。”
“寄隐孤山下……怅年华、不禁搔首,又天涯、弹泪送春归。销魂远,千山啼鴂,十里荼麋。”曹奕在王弘化的身旁边看边默念道。随后侧目看着王弘化,没想到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狂放不羁的人,也会有这种复杂敏感的心思,整首词描绘都是那种陷于才与不才,仕与不仕之间的焦虑和惆怅。
既有不屑于功名利禄的淡泊和隐归之情,但是却又在字里行间又透露出偶尔自己又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并因为人生愿望没有得到实现而心有不甘。整首词既有孤高的情怀,又充满着对红尘繁华的向往,更有着深深的悲愁无奈,这三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把像王弘化这一类的江湖词客的复杂心态刻画的淋漓尽致。
这是自古就有的一种文人群体,觉得当今天子和朝廷不值得他们投效,不愿意出仕为官,但是往往又会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才华却得不到施展,加上又浪费了大好时光而感到不忿和苦郁……王弘化正是典型的这一类人。
曹奕这边还在脑海中赏析这首《八声甘州》的时候,王弘化等宣纸上的笔墨干了后,将纸递给了钓叟,让几位宿老传阅。陈公、温公和钓叟分别都作了点评,说的都和
曹奕之前心中所想的差不太多。
几位宿老都对这首词给了中上的评价,倒也算中肯,王弘化自己也是对自己写的词颇为满意,此时笑盈盈地说道:“曹兄弟,他们都还没有好,要不你先将不是最好的那首词写出来?”说的时候,王弘化还特意将“不是最好”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倒不是王弘化对于曹奕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纯粹是文人的傲气使然,他对于自己能够战胜曹奕所说的最好的词也许没有想法,但是对于最差的那首,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比不上,所以此时自然想要曹奕写出来,他要好好比较一番,争个高下。
曹奕看了看剩下几位才子,果然如王弘化所说,都还在沉思中。曹奕脸上露出笑容,欣然同意。
之前王弘化在写的时候曹奕就在一旁观看,所以这次曹奕写,王弘化也不避嫌,站在一旁,想要好好看看曹奕所说的最差的词又是什么样的水平。
曹奕提笔悬在空中,在写之前,又转过头对着立于一旁的曹奕灿然一笑,王弘化看得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曹奕这个对着自己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到曹奕只是笑了一下之后便下笔写字,也就抛开内心的疑惑,专心看了起来。
不过等他看到曹奕所写的词牌名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曹奕对他展颜一笑的背后原因。
此时宣纸上被写下三个字——《沁园春》,这词牌名本身并有什么出奇之处,让王弘化瞬间明白曹奕为何对着他笑的原因就是这三个字是用狂草写得,只是从这三个字便可以看得出来曹奕狂草的功力,写得笔酣墨饱,笔划酣畅浑厚,有如龙蛇腾跃,笔势雄健洒脱,气势十足。
王弘化微微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震撼地神色,看来之前自己说曹奕和自己有点像,两者都是狂士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性格在某方面还是有点像的,而且现在一看,曹奕也是写的一手好狂草,只是从这三个字来看,似乎功力也是颇为不俗,真要判断水平,还是要再多看几个字几个比划才成。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
王弘化眼角微微颤抖着,看着一本正经提笔写字的曹奕,要不是看曹奕表情正常,并没有嬉皮笑脸,他倒真的怀疑曹奕是不是在玩,从前面八个字来看,曹奕似乎根本就是在游戏,不过话说回来,看着曹奕现在写出来的八个字,曹奕的狂草实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这妖孽!就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嘛?怎么什么都这么强……王弘化内心腹诽道。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于知己,真少恩哉!”王弘化内心默默诵念着,如今曹奕已经写完上阙,正将笔沾了沾墨水,打算接着写下阙,王弘化看着纸上的文字,摇了摇头,字是真的好字,只是这词……他也说不上来,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王弘化抬头看了看几位宿老,发现在他们全都看着自己,眼中均是询问地神色,显然是让自己表个态,
传递下这词是好是坏的意思,王弘化对此只能无奈的笑笑,耸了耸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好如此了。
这下几位宿老都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一般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这个王弘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不过后者此时又专心看曹奕写了起来,他们也只好线按捺下内心的疑惑,等一会儿好了,反正等下写完就会送过来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从一旁鱼幼薇双眉紧蹙的神情来看,似乎曹奕现在写的“最差的词”,似乎真的好像和差字有点关联,不然鱼幼薇也不会是这个表情……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平居鸩毒猜。况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此时曹奕已经写完将笔放在砚石上面。
抬起头对着王弘化笑着问道:“王大哥,怎么样,这狂草写得其实还不错吧?”
王弘化脸上还带着复杂的神情,若真的只从字来看,曹奕的狂草确实写得很好,甚至……比自己写得还要好,哪怕他内心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曹奕才多大啊,书法可不是光靠天赋就成的,而是要靠后天大量时间的勤奋努力,一笔一划都是日积月累练习个起码万次才能够一步步提升和进步。
曹奕没有等王弘化回答,双手将宣纸拿了起来,将上面的湿的墨水吹干,然后递给了钓叟,脸上露出灿烂地笑容,“祖老,这就是晚辈刚才所言在想好的几首词里最差的一首,您老几个先看着,我回去继续写好的那一首,不过我觉得三位宿老可以先不用点评,等其他几位大哥都写完之后,再进行评判好了……”
曹奕说完双手作揖对着三位宿老鞠了一躬,随后对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师兄费浩邈笑了笑,给了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继续回去写着。
那王弘化此时还呆愣在原地,刚才到最后他也只顾着欣赏书法字迹了,现在回过头在脑海里回顾曹奕所写的《沁园春》一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说好吧,这首词却又是如此的放荡不羁,通篇写得是主人和杯子的对话,将杯拟人化,然后将主人戒酒怪酒杯和酒杯知进退的对话描写出来而已,完全就像是一个游戏之作。
但若说不好吧,词中又大量采取散文句式以适应表现内容的需要,相当于就是以文为词,与《沁园春》原有的调式不同,加上又大量熔铸经史子集的用语,在这一层面丰富了词意的表现,换个说法就是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写过,曹奕这首至少是在词这一题材的创作上倒也算是有独创之处。
只是……这词,看上去太过怪诞,王弘化他完全不好评判,于是他转头看向三位宿老,希望能通过他们的表情来判断他们对于这首词的看法,只是最后失望了,因为三位宿老虽然都已经传阅过了,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难以名状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哭笑不得,又包含着其他复杂的神情,看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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