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溪抱着一只红毛狐狸站在神殿的大门口,雪花一片一片像不要钱似的全往他身上飘去,堆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他却一脸淡然,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傻傻地站着。神殿的大门高耸着,用一种看不出材料的东西做的,暗黑色在雪地里极为显眼,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沈若溪身形瘦削,站在那里显得特别渺小,风雪直往他身上扑,仿佛下一秒就要体力不支倒地不起,让人更增怜悯之心。
远远站着的三两宫侍躲在长乐殿的巨大屋檐下,缩着脖子,颤着声音。
“大祭司真是忧心吾王,这都在雪地里等上大半个时辰了。”
“是啊,自从大祭司来我们诗辛国,这几年诗辛国都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瑞雪兆丰年,今年这雪下得这么大,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可不是嘛,有了大祭司,咱们国家日渐强大,连一向战无不胜的盛国都被咱们的军队打败了。咱们再也不用怕受别国欺负了,大祭司万岁!”
“大祭司万岁!”
“大祭司万岁!”
宫侍们小声低呼,却怎么也掩不住对那远远站在雪地的年轻男子的崇拜敬仰之情。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红毛狐狸闭着眼,懒懒的不动弹,身上的雪积得多了,它稍微抖抖身子,然后又往沈若溪的怀里钻,也不知道是狐狸的体温暖了沈若溪,还是沈若溪的体温暖了狐狸,总之这一人一狐在这风雪之中就像一座不知冷暖的雕塑似的,安静得一派和谐。
沈若溪的听力极好,宫侍们虽远在长乐殿的屋檐下,言谈的话语却一个字都没有逃过沈若溪的耳朵。同时他也听见了神殿里细不可闻的脚步声,逐渐朝大门走来,是那个人的脚步声。沈若溪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很好看,却是极淡极淡的。红毛狐狸再次在沈若溪的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身躯,眼皮轻轻掀开,偷偷瞥一眼,又闭上。
入目的是一头比白雪还白上三分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顺着硬挺的背直达腰间。坚挺的鼻,薄薄的唇,深邃如大海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明亮闪耀。玫红色的唇瓣紧抿着,一身墨黑色长袍拖地,腰间也是黑色的腰带随意扎着,却更显出他欣长的身形。他的眼神很冷,冷得像一道道刀锋。
“我的王后又死了。”
沈若溪轻轻笑:“我知道。”
“你很高兴是不是?”歌如雪更添三分寒色。
“不,我怎么会高兴?”沈若溪正色道,“你不高兴,我也不会高兴的。”
歌如雪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歌如雪直直看着沈若溪,讽刺地笑了:“问了这么多次,你有什么新鲜的回答?”
“你不用讽刺我,你本来就不爱她们,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她们?”歌如雪瞬间变得狰狞,“我不爱她们,难道爱你吗?”
“你应该爱我才对。”
“笑话!”歌如雪仿佛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几近癫狂。
沈若溪忧伤地看着他,眼底一片茫然:“有什么不对?”
“你是男人,是诗辛国的大祭司,更是一只狐妖,我怎么可能爱你?就算天底下的所有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爱你。”歌如雪咬牙切齿,几位王后接连死亡的悲伤在一瞬间化成了无穷的愤怒,矛头直指眼前这个在雪地里长久站着的瘦削男子。
红毛狐狸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歌如雪。而他的主人似乎平静得异常,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我知道。”
“我要杀了你,为我的王后偿命!”歌如雪看不得沈若溪那云淡风轻的做派,更加怨恨眼前这个人人敬仰的大祭司。真是自命清高的伪君子,骨子里不过是一个狐媚妖精,却要做出这般清冷模样。虚伪!做作!
“你的王后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要让我为她偿命?”
“你……”歌如雪气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能助你登上诗辛国的王位,也能助你诗辛国繁荣昌盛称霸天下,但这些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你必须爱上我,也只能爱我。”
“谁要爱你这个妖精!”
“就是你啊,诗辛国的王歌如雪。”
沈若溪一本正经地回答,歌如雪气极,又拿这没人味的小子没办法,只能生闷气。
“……算你狠!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我迟早会让所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诗辛国容不下你,全天下的人都容不下你!你迟早会不得好死!”
歌如雪恶狠狠地说,现在的他只能在口舌上压沈若溪一头,事实上这些对沈若溪一点影响都没有。沈若溪一直浅浅地笑着,心情尚可。
“我一直在等着那一天。”
自从遇上你,我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红毛狐狸在沈若溪的怀里翻了一下身,懒懒地闭上了眼,继续睡它的大觉。沈若溪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毛,身上的积雪堆得越来越多,天地间仿佛就只有那么一个瘦瘦弱弱冷冷清清的人。
我要你爱我,有什么不对?
你要是不爱我,我就毁了你,可是我又舍不得伤你一丝一毫,所以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你。
次日清晨,歌如雪颁布了一道诏令,要撤销沈若溪大祭司之职。诗辛国众大臣皆跪在长乐殿,求歌如雪收回撤销令。这一跪就是不吃不喝一天一夜,甚至有体弱多病的差点昏倒,但却无一人退缩。医官匆匆赶到,后来也加入了跪求阵营,结果歌如雪只好气急败坏地收回诏令,顺带狠狠地瞪了一眼沈若溪。
沈若溪神色如常地领旨谢恩:“臣谢吾王恩典,吾王千秋万代,长乐无极!”
歌如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有大臣靠近沈若溪,满脸堆笑:“大祭司大人,吾王此举只怕是受奸人蒙蔽,绝非本意,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继续为诗辛国效力,臣等将不胜感激。”
沈若溪挑眉,眼中流光溢彩:“以司寇大人之言,那是哪位奸人蒙蔽了吾王?”
“这……”年轻的司寇大人顿生冷汗。
沈若溪见司寇一脸囧样,遂心情极好,勾了勾嘴角,绽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既然来到了诗辛国,就会同在场所有大臣一样,力求诗辛国举国上下繁荣安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