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醒叹息一声：“你还小，你不懂。”

　　寒月想争辩着说自己懂，但一看到萧醒那双哀伤复杂的眼神就止住了口。也许她什么都不必说，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明白，他的心太过强大，装的东西有太多太多，所以过于隐忍深刻。

　　“在很多人眼里，女人都是不重要的，或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或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甚至会是用来享乐的玩意儿。我生在大家族中，见过很多达官贵人不屑于给一个女人名分，却要她忠贞于自己。我不喜欢这样。皇上曾在早年赏赐过几个美女给我，我都拒绝了。我想要的是有感情的，双方都有回应的，而这份感情我又回应不了，那怎么敢去奢求别人的感情呢？”

　　萧醒的声音偏于低沉嘶哑，有着极致的诱惑力，在他娓娓道来的时候，不仅是寒月，连在一边偷听的高品宇也着迷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跟了十来年的大将军，竟是个这样细腻深情的男人。

　　寒月没有说话，有的时候聊天是不需要回答的，只需要静静听着。她抬头看萧醒，那张刚毅儿成熟的脸在火光的照应显得无比柔和，那双眼睛像是深邃的大海能将所有吸引进去，那俊挺的鼻梁，那刚说完话微张着的双唇，那有些许青色胡茬的下巴，无一不让寒月心生喜爱。寒月一时情动难抑，忍不住吻了上去，直接吻住了萧醒的双唇。

　　萧醒一愣，只觉得唇上那片温润陌生而又令人不舍，直到寒月羞涩地离开，萧醒还是心神恍惚，沉迷在刚才的感觉里。

　　寒月低下头，不敢看萧醒，连声音也小小的细不可闻：“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爱你。你接受我好不好？”

　　萧醒紧紧搂住她，抬头望天上，那隐在树梢的月亮还是圆的。对于他来说，这承诺真的是太重了，太重了。

　　寒月也不敢看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等着。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听到萧醒叹息着的声音：“你还小。”

　　“那你会不会爱我？”

　　“不知道。”

　　“那你以后爱上我吗？”

　　“也许吧。”

　　“可是我这毒无药可救呢。”寒月凄然一笑，想起安术说的话，难道我注定是不能与他长久么？

　　帮安术，拿解药，活下去。只怕萧醒从此会记恨于自己，那今日的温柔，恐怕是最后的温存。

　　不帮安术，毒发而亡，与萧醒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寥寥可数，如何能够？

　　这两者都不是寒月所愿的。寒月想要与萧醒好好在一起，可以一辈子，白头到老，慢慢死去。为什么就这么难呢？这一刻，寒月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她不在乎是不是能活下去，她在乎的是活着的日子里有萧醒，她渴望与萧醒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永远。但为什么……可恶的安术！寒月在心里暗骂道，巴不得将那个妖精碎尸万段。

　　“没有关系，天无绝人之路。你还这么小，应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萧醒安慰说，但他是个嘴笨的，总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纾解寒月心中的郁闷，只能紧紧地抱住她，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寒月感觉到了，轻轻一笑：“真是抱歉啊，到头来还是不能陪你到走完一辈子。这个妻子，不如没有的好。”

　　“怎么会？你不要自暴自弃。”

　　“不如——”寒月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萧醒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原本就是我逼你的，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可是那时候我想着，我还小，我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可以用来让你爱上我，成为配得上你的另一半，所以我逼你。我知道你重信义，一诺千金，说出来的话就绝不会反悔。但现在……”寒月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长睫毛扑簌扑簌地扇动着，暴露了她焦虑紧张痛苦的心情。

　　“但现在我是时日无多，怎么能让你再娶我？”

　　这句话要是换做之前寒月没有中毒，那萧醒也就答应了。说实话让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娶一个十二三岁的人，真的是压力很大，虽然有不少浪荡公子哥儿干过这种事情，但萧醒自己有着极为严谨的原则和和婚姻观。

　　可现在要是答应这话，那与乘人之危有什么区别？萧醒万万开不了这口，更何况这姑娘孤苦无依，自己若不管他，还有谁能帮助她？

　　所以萧醒沉默了。但在一旁的高品宇听到这话，兴奋了。这是天赐良机，是寒月自己要走的，那可怨不得别人。这么一想，他就决定不跟萧醒说沈从容可疑寒月有可能并没有中毒的事情。

　　寒月活了二十岁，虽然现在是十三岁的模样，但她哪里不知道萧醒的为难。她依旧保持着她的笑容，看起来却莫名地令人心酸。“你能不能安排一个人送我回平城？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萧醒点点头，“战场本就不适合你，你不该来的。”

　　“不来我怎么找得到你？我那个时候好想见到你，连一刻也等不了。我真的好爱你，好想和你在一起。”寒月窝在萧醒的胸膛上，不想让萧醒看到自己流泪。一想到要离开萧醒她就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想要哭。

　　萧醒的胸膛是滚烫的，宽大的，结实的，是很有安全感的。寒月无比眷恋这种感觉，她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她渴望来自他人的温暖，尤其是来自爱人的温暖。萧醒……萧醒……萧醒……寒月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从此就不再相见了吧。

　　比起被你恨着，比起没有你孤单一人活着的日子，我宁愿选择死亡。至少在你的心里，我还是单纯地爱着你，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更没有背叛过你的国家和你的信仰。

　　萧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许很难明白一个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对他有这么执着地感情，但他又很难不为这种感情而感动。

　　“哦，对了，你这毒是怎么回事？谁给你下的？”萧醒终于想起，不禁问。其实他想问的是究竟是谁这么恶毒，连一个小女孩也不放过。

　　寒月早就猜到萧醒会问这个问题，原本不想如实说清楚，现在看来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她坦白了：“是安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