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求大将军救我父亲,月儿求大将军……”寒月几乎快哭昏了过去,萧醒连忙将她扶住,重重地叹息。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会是真的,若是你不愿进宫,若是你害怕皇上,我便去跟皇上说,不让你进宫就是了。”
寒月泪眼朦胧地看着萧醒,“大将军,你觉得以齐誉的心思,他会放过齐王府吗?那梦里的情境,只怕来日就要变成现实了,他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之任之,他说父亲叛乱,那父亲就真的是尸骨无存,遭受万人唾骂!大将军,你想过没有,究竟是谁要我父亲的性命?我父亲又得罪过哪些人?他这一生,直到死杀的都是敌人,都是危害容国的叛臣逆贼,他又有何错?”
“我若是不甘受苦,我若是害怕进宫,大不了一根白绫,一瓶毒药,就连一把剪刀都能一了百了,无端端来求大将军是为何?大将军必然是猜得到的,只是不愿意去往那方面想。你现在能到宫里跟齐誉说两句话,我便能保得一时平安,但寒月要的不是一时平安,寒月要的是求大将军护我一生一世,求大将军给我个名分,求大将军为容国的忠良伸冤!”
“我知道大将军只要答应了,必然能做到,这也是我今夜前来的目的。”寒月说得愈发直白,她就是要把萧醒绑在自己的战船上,就是要让萧醒直面齐誉的肮脏龌蹉,就是要萧醒助她一臂之力!
靖国公府低调了这么多年,中立了这么多年,寒月要的就是萧醒的表态。
显然萧醒也想到了此节,他问:“寒丫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于私,我要为父亲报仇雪恨,这杀父之仇不能不报,不管那个人有多么大的权力,既然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于公,我要天下为公,黎明百姓皆不是君王的一己私欲,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许这个宏愿实在太难以实现,但只要齐誉在一天,世家在一天,我们都会饱受其害,而我父亲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站在萧醒的面前,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一番话,让萧醒震撼不已。
我要天下为公,黎明百姓皆不是君王的一己私欲,这话是如何说出口的,又是如何想得到的?这样的天下,还真是现在这个天下么?连萧醒都不禁有些茫然和恍惚。
可看到寒月那坚定的眼神,仿佛这一切真的是可以被实现的。
“寒丫头啊,你年纪还小,何必跟着我这么一个……一个老头子呢。”萧醒的口气似乎松了,变得有些沉重,“你要知道你的福气,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只消等上三四年,多少好儿郎任你挑选,何必委屈了自己?更何况,我答应过你父亲,要让你幸福安康地过下半辈子,你做甚么要让我食言呢?”
寒月见萧醒并不那么强硬,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人实在是嘴硬心软,自己再求一求总是有希望的。
“萧叔叔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月儿只求萧叔叔不嫌弃月儿,其他的不作他想。”
萧醒非但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高兴,脸上反而更加愁苦了,他早已做了一辈子不娶妻生子的打算,他是个没多少日子可以活的人了,临到头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想来竟觉得世事无常,也不知道该不该顺其自然。
可是他对寒月这个小丫头当真是一点绮念都没有,如何做得了夫妻?更何况心里那道坎也跨不过去,他又如何给得了寒月幸福?他本想等上一两年便无牵无挂地走,若是答应了寒丫头,只怕这辈子都放心不下了。
这满城风雨都传着寒丫头在家克父克母出门克夫克子的流言蜚语,自己的命活不长,岂不印证了这等传言?靖国公府也不太平,父亲年岁已高,指不定能比自己多活几年,一旦这府里后继无人、无人主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是有一些私心,甚至有一些恨意,便想若自己死了一了百了,管他靖国公府如何,与他没了干系,他没有留下一丝血脉,没有留下一点牵挂,自然不用为这个萧家着想。可现在,他连死后都不得解脱了。
他怕一旦让寒丫头进了门,自己走了无法护她周全,一个年幼的家主遗孀,是多么令人瞩目的存在,她身上的压力该如何之重,她又如何面对长乐城乃至整个容国的世家大族,若是她再没能有自己的子嗣,恐怕更是众矢之的。
可他也许活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萧醒想到这里,心中充满苦涩,终于下定决心,“寒丫头,我不能答应你。”
“萧叔叔……”寒月以为会听到萧醒点头的话,哪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居然得到的还是拒绝。
难道说,萧醒便真的凉薄至此吗?寒月身形没站稳,几近跌倒,但很快就死死咬住嘴唇,逼自己一定要坚强。
萧醒看到寒月这般模样,心中已经十分痛苦了。
他说:“我不能答应你,是我做不到护你一辈子周全……”
他指了指寒月身上那件披风,裹得整个人只剩下一张小脸,那小脸还有一些通红,像是被外面的风雪冻得太厉害了。
“你大概也知道了一些,这披风上落了一些我用过的药,你家霜降姑娘是仙谷鬼医之后,必然能闻出这药是虎狼之药,而我一直在服用,正因为我活不了多久了,拿着这要命的药吊命呢。”
萧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寒月看来是那样苦涩而又隐忍。
这事她是一直知道的,只是没有去深究,她知道有些事是要保密的,萧醒做得这般隐秘,自然是不想公之于众,甚至不愿更多的人知道。
“我有病,是绝症,也没多久活头了,大概会死得很难看。”萧醒说着自己的痛处,却是一改严肃的神情,反而笑了起来。
寒月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眼,刺眼到她很想流泪。
“你若是跟着我,那是要年纪轻轻就守寡了,这对你来说不值得。更何况我们是叔侄,是两个辈分的人,我待你从来都是小辈,我没有子嗣,便把你当做女儿看待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