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彻骨心痛【三更】
见我问到此处,她怔怔地顿了顿,似是不知道怎么说。我急切地望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回答,却见她似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开口对我说道:“伯父在牢里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他被狱友鸡%奸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郑倩尔,但她却点了点头,回复了我一个确定的表情。
宛若整个人身体中的灵魂被生生抽走,我沉沉地瘫软在座椅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魏星宇知道吗?”良久,我才有气力开口向郑倩尔问道。
“恩。”郑倩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魏伯母收到伯父在监狱自杀的消息后,立刻赶去监狱,却不想在半路出车祸被送进了医院。而她,也因为这场车祸,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再不能站起来。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星宇刚到国外,还有一些地方都不太适应。魏伯母一直瞒着他,不想他回来还受到父亲一事的牵连,所以直到半年后,魏星宇才知道了真相。魏伯父的葬礼,由当时坐在轮椅上的魏伯母一个人操劳。我去了那天的葬礼,跪着跟她道歉,她只说我们之间不存在原不原谅,而是背不背叛。”
看着她讲到此处之时,已经再次红了眼眶,我递了张纸巾给她,听她继续说道:“我后来也去美国找过星宇,他虽然见了我,但看着我的眼神完完全全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他宁愿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地打工,也不肯接受我的资助。后来,他在美国华尔街赚了人生的第一个五百万美金,一直到三年后,他重回魏氏,一步步从我爸爸手中拿回魏氏的掌控大权。”
听到这里,加之我原先知晓的一切和自己的推测,我终于将整件事的思绪都理清了。我爸爸对魏氏的对簿公堂,郑董事的权力之斗,都直接将魏星宇的父亲推向了监狱。而魏星宇之于莫立磊的敌意,或许是因为当时莫市长怕惹祸上身而袖手旁观。
虽然魏父的惨剧和魏母的车祸没有人提前预料到,但魏星宇的仇恨,却不会少。
我很难想象一个在异国他乡打拼的男人,在承受了诸多打击后,只能凭着恨意一直活到现在。从被打压到人生最低谷,再重新站起来,我经历过这一切,我能感同身受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
关于这份成长的苦痛,真的太痛太痛了!
完全是一份血的教训!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商业斗争,不仅直接将魏家、林家、郑家和莫家一同推向对立的风口浪尖,而且因为这场父辈之间的恩怨,仇恨一直延续到魏星宇、我、郑倩尔和莫立磊身上。
所以,魏星宇在那个平安夜的凌晨突然地离开我。
所以,莫立磊为了莫家,在当时被迫与于梦蕾订婚,以巩固他父亲市长的位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时至今日,我才彻骨清醒,“原来如此”这四个字背后的分量,竟是千斤般沉重。
我怔怔地听完了整段话,到最后,我才发现不单是郑倩尔,连我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细微的颤抖。
因为对权力的贪欲,同时也毁了四个家族!
这份伤痛,延续的何止是三年……
看着郑倩尔一张苍白的脸,我定定地说道:“我会尽量帮你,让三年前的惨剧不再发生。但是他会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不光是魏星宇,就连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那间茶餐厅的,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像是将要崩塌了一般。世界末日的感觉,不若如此。
我曾以为我与监狱会永远绝缘,无论是因为我关在里面的舅舅一家还是徐叔叔,都没有相见的必要。
至于李尚修,因为我的身份敏感,所以我只让人带信告诉他我会尽力帮他,也没有正式去监狱里看过他。
却没想到今日,会因为一个电话,再次踏进监狱。
而在我知晓三年前的真相之后,徐清明又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我爸爸临死的真相。
“警察打电话说你想见我,说吧,想对我说什么,徐叔叔。”我特意将“徐叔叔”三个字咬得生重,讽刺地问道。
“微微,微微,你原谅我,你原谅我……这几天我天天做噩梦,都梦到你爸爸来找我。他说要带我一起下地狱,我不要,我不要……微微,微微,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贪心,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他双手颤抖地拿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的眉头稍皱,想着监狱真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我记忆中的徐叔叔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戴着透明的眼镜片,如今却竟然变成这番模样。我恍然想起小时语文学过的一篇杨绛的《老王》,里面形容老王整个人就像从棺材里倒出来似的,此时莫名地和坐在我面前徐叔叔的影像相重合。
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因为曾经一句言语上的*,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粉碎。可我决计没想到,被魏星宇设计进狱的他,如今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为什么你说你贪心?”虽然他的言语前后甚是凌乱,但我还是恰如其分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
“微微,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炒股赔了钱,所以才想算计你爸爸的保险赔款的……”他的情绪有略微的激动,身旁的狱警多次将之激动地站起的身子重新按回到座位上。
“什么保险款,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问道,对他有一句没一句、还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话的拖沓感觉有些心烦。
“林总一直给自己买保险,那天公司破产,债权人纷纷找上门。林总想着公司赔完公司欠的钱后,就没钱留给你了,所以是他自愿跳下去的,只有这样才能从保险公司拿到巨额赔款,让你继续生活。我不该贪心,我应该把钱给你的,不应该因为你不知道就私吞。林总那么信任我,我去还是背叛了,所以我的报应来了,我以前犯的事被人翻出来告发,连现在每天晚上一闭眼都是林总临死时候的模样。他说要带我走,微微,你帮我跟林总说说,是我对不起他,我给他跪下了,但让他不要带我走。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徐清明所说虽然只有几句,却言辞模糊地断断续续说了十几分钟,而我的神色也从惊讶变为忿恨一直到心上无尽蔓延的心痛。
原来,这就是我父亲跳楼的真相吗?
原来,他不是被魏星宇逼死的,而是为了我,为了我,自愿跳下去的……
我的眼眶早已湿润,原来爸爸最后留给我的那笔神秘遗产,竟然是他的保险赔款。而这笔款项,竟是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我一直庆幸自己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即使母亲不在,即使他工作繁忙,他自始至终都将我视为如珠如宝,始终将我紧紧捧在掌心上。
没想到,他最后一次,竟是用自己的生命诠释爱我……
我的眼泪宛若决堤的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手上的话筒无力地从手上脱落,整个人的身体都紧紧蜷缩在一起,手捂着嘴颤抖着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曾经无比渴慕得知真相,但每一次真相的揭露,都像是要将我的一缕魂魄生生从身体中剔除。
早知如此,我宁可自己一辈子被瞒在鼓里。
小时爸爸教我开口说第一句话,教我开口叫“爸爸”;
教我写第一个大字,他厚实的大手握着我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妈妈的名字、我的名字、爸爸的名字;
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告诉我要做个听话的孩子,和其他小朋友好好相处;
在我发高烧的晚上,彻夜地守候在我的病床前;
在我站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怕我紧张,每次都推掉会议来现场支持我,做我最忠实的粉丝;
在我最后一次穿着校服参加升学典礼的时候,从不落泪的他却哭得比在场的任何一对父母都激动;
在我成年的生日宴会上,送我人生中的第一双高跟鞋;
直到最后的画面转为,他为了我以后能生活无忧,毅然选择从公司顶楼跳下,直到他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鲜血在地上开出一朵绚烂的花,眼眸紧闭,永远地失去了声息……
一幕一幕,都是他亲身陪伴我成长的一点一滴;一幕一幕,都是他对我无比深沉的爱。
而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一个人如他那般无条件地疼爱我;再不会,有一个人将我看得比他的生命更重。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他却一个人既当爸又当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令我丝毫没有失去母爱的失落,和同龄人一起愉快地玩耍成长,历经着长大的每一步。
他曾说他会成为我一辈子的肩膀和依靠,可是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这么早就离开我了……
是你在我牙牙学语时教会我做人要“一诺千金”,但如今,一直做着我榜样的你,怎么却率先自己在我面前失了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