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想,好在他们都还年轻,他们还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像煲汤一样,总要长时间耐心地炖煮,才能把最好的滋味激发出来。
她悠悠站起身来看葫芦形状的水池里的红色睡莲,碗口大小的莲花,开在水面上,碧绿的莲叶下有小鱼儿摇着尾巴穿梭而过。
她玩心大起,忍不住脱下右脚的鞋子,用脚去挑起水池里的水花,水温微凉,红色的小鱼儿被她惊得躲到了莲叶下面,好久都不肯出来。
她呵呵笑了,突然想起那一天,她见到顾澜成的手机,在遇光路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雨后,她左等右等人都不来,气愤地挑起脚边水洼的积水来,没想到就那么一下,就把水花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在那个时候,她已经对他情愫暗生,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并不敢奢望,会有现在这一天。
环境太美了,可是,蚊虫也多。
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腿上痒,低头一看,一直黑蚊子正有滋有味地吸她的血呢,她毫不留情一巴掌拍下去,倒是没拍到蚊子,只是自己腿都被拍得发麻。
而且,确实是挺热的。
她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湿哒哒的,但是颈后已经微微出汗了,她伸手去撩起了头发,又放下。
果然还是坐立难安。
这时候,纱门被推开了。
“外面不热么?蚊子还那么多,进来吧。”顾澜成刚刚洗过澡,穿一件圆领白T恤,下身一件深色中裤。
发丝根根分明的,好看地不像话。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但是呆呆地看着,就像是第一次见似的。
他笑了,伸出手来去牵她的手。
回到房间里,冷气终于让她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小璟,你是不是热傻了?”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走过来,她费了好大力气集中注意力,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青草膏,治蚊虫叮咬的。
她这才后知知觉低头一看,刚刚被蚊子咬的地方已经起了一个大包,又红又肿的。
不愧是泰国的蚊子,威力真大啊。
她伸手去接药膏,他却没有递给她,而是拿着药膏径直蹲下身子去。
“我自己来???”她的后半句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顾澜成已经扭开了青草膏的盖子,手指沾了一点绿色的膏体,在她红肿的腿上轻轻抹了起来。
膏药味道很重,和国内的清凉油味道很相似,一股冲气直冲人脑门儿。
但是抹上了之后不过片刻,就感觉腿上被蚊子咬的地方清清凉凉的,也不痒了。
“小璟,你腿上怎么全是包啊?”顾澜成抬眼望了她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腿,他却说:“别动,不好抹药了。”
她也就不动了,任由他认认真真地给她的小腿抹药。
“大概是你的腿太白了,泰国蚊子没见过这么白的腿,稀罕着呢。”
白璟被他的话逗笑了。
突然忆起小时候,那时候她才四五岁吧,也许更小,也是在夏天,白兰带她出去玩。
她穿着新买的小皮鞋踢踏踢踏地走着,很高兴。
太阳照在头顶上晒得很热,白兰没有牵她的手,她有些诧异,一边抬起头去看她。
在她的记忆里,那时候的白兰很高,她总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她的表情。
白兰在一家小卖部门口停下来,给她买了一只冰淇淋。
她还记得,那只冰淇淋是草莓味的,她紧紧握着冰淇淋蛋筒,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
“小璟,妈妈待会去那里和一个叔叔谈一些事情,你就在这里坐着,等妈妈出来,知道吗?”白兰蹲下身子和她说话,一边指了指前面的一间店。
她顺着白兰的手看到了那间店,大大的玻璃窗,窗明几净的,她舔着冰淇淋点了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进去找妈妈,妈妈谈完事情就出来和你一起回家,知道吗?”
然后,白兰就进了那间店。
她把冰淇淋舔的只剩一半的时候,有一个叔叔进了店,坐在白兰对面两人开始说起话来。
她一直盯着白兰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出来就把她给忘了自己走掉了。
那个叔叔和白兰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白兰似乎也很喜欢听他说话,她一直笑着,脸都发着光。
她一直坐在椅子上等,手上握着蛋筒的包装纸,草莓冰淇淋被她珍惜地舔了又舔,还是吃完了。
然后,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小卖部的老爷爷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过来问她:“小妹妹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妈妈呢?”
“我在等妈妈呢。她在和别人谈事情,马上就来接我回家了。”她笃定的回答,两条腿够不着地,只能在长椅上晃来晃去。
渐渐的有蚊子了,她的腿被咬了包,手臂也被咬了包,痒痒的。
她很想去找白兰,但是她牢记她的话,还是在那里等着。
最后白兰终于走出了那间店。
她实在忍不住了,“蹬蹬蹬”跑过去,老远就扬起手臂,想给白兰看她胳膊上被蚊子咬的包。
“妈妈,妈妈。”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白兰看她的眼神,生气的,愤怒的。
那个男人跟在白兰的身后出来了。
于是她一下就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地看着白兰。
“这谁家的孩子啊?”那个叔叔饶有兴趣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羊角辫。
“这是邻居家的孩子,估计到这边来玩的。”她听见白兰这样解释道。
“大人呢,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一个人上这边来啊。”
“估计就在附近呢。”
然后,那个叔叔终于走了。
她这才扬起手臂,“妈妈,你看,我手上——”
“妈妈有没有和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进去找妈妈?”白兰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她低下头,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滴在自己的红皮鞋上。
“又哭,又哭!你做对什么了你就哭?一天到晚只会哭,都给你烦死了!你这样不乖我怎么能把你留在身边!”白兰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说。
后来白兰还说了一大通,她已经不记得了,也听不懂。
现在想想,那时候,白兰已经把她当成绊脚石。
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她记事起,还没有人给她抹过药膏呢。
“怎么啦,被蚊子咬了几下就要哭鼻子啦?”顾澜成看她眼圈红红的,便打趣道。
“顾澜成,我想抱抱你。”她孩子气地跪在地板上,双手朝他张开,表情有些稚气,像一个很小的小女孩儿才有的表情。
他俯下身子去,拥住她的身体。
顾阑城的身体很暖,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抱得紧紧的,紧到听到彼此的心跳,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为什么?”顾澜成轻轻地问。
“不为什么,就是想抱抱你。”她的脑袋还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
“不是问这个,你为什么想哭?”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没有想哭啊。”片刻之后,白璟不自然地回答。
“小璟,撒谎不是好习惯。”顾澜成摸了摸她的长发,这真是一把好头发,乌黑发亮,像一匹黑色的绸缎,柔软地铺洒开来。
“我只是想,好久没有人给我抹药膏。”闷闷地声音传来。
“真是小孩子。”顾澜成笑了。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就搞不懂了,你怎么老是说我是小孩子,我哪里小了?”白璟从他的胸膛里猛然抬起头来,抬起面孔看他。
她亮晶晶的眼睛就近在眼前,嘴唇不满地撅起来,娇艳欲滴。顾澜成倒有些失神了。
白璟也是愣了一下,近距离看顾澜成,果然还是,好耀眼。
顾澜成突然搂着她站起身来。
白璟惊呼一声,为了保持平衡,两条腿自动盘起了他的腰。
“确实不小了,就这体重而言。”
白璟隔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气得面色潮红。
但是,整个场景和气氛,完全就是要开船了啊。
白璟忍不住内心一阵激动,虽然说,扑倒顾澜成这个桥段在她脑内已经转圜千遍,但毕竟都没有付诸于行动,一直都是纸上谈兵,如今现在这个状况,不是不紧张的。
对于男女之间,白璟记忆最深还是来自泰坦尼克号的启蒙。
她上小学的时候,泰坦尼克火到中国,那时候,电脑还不像今天这么普遍,在电影院消费也不像今天这么随便,所以,租碟片就是亲朋好友相聚看剧的首选。
白璟还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碟片由老舅的同事提供,然后就是老舅同事一家人和老舅他们一家人一起围着电视机看泰坦尼克号。
其实影片经过广电大大的严厉审核下,一些“经典”片段已经被剪得一点不剩。
可是,白璟还是深深地记得,Jack和Rose在狭小的车厢里,热气熏地整张玻璃都是水汽,然后有一只手从玻璃上滑过,留下清晰的五指手印。
那时候,白璟虽然小,但隐隐约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羞得脸通红。
今天晚上,要发生那件事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