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江含烟化妆室。
在这样的影视城,单人的化妆室已经是奢侈中的奢侈,此时终于迎来了一天工作的末尾。
收工卸妆。
重得要把脖子压断的旗头拿下来,层层叠叠精致繁复的宫廷服装一层一层脱下,江含烟撑着脑袋呆坐在化妆台后,一点精神都没有,甚至动都不想动。
“含烟姐,剧组放饭了,你要吃点再回去吗?”欣然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股子油腥味儿,不用说,没有眼力的剧组后勤永远认为他们投食的对象是一群猪而不是需要维持身材上镜好看的演员。
“不吃了,没胃口。”她意兴阑珊地抬了抬手。
“含烟,现在卸妆吗?带妆一整天了,对皮肤不好的。”化妆师在一旁轻轻说道。
“卸,卸!”她无力地加重了语气,对皮肤不好,当然是要卸的。
于是化妆师开始为她卸妆。
妆容渐渐淡去,露出一张不经雕饰的素颜的脸。
化妆镜周围的小灯泡的照耀下,江含烟的脸脱去了化妆品的伪装,显得有些疲惫而苍白。
化妆师手法又轻又快,可就是这段时间,也令江含烟感到难捱。
“含烟姐,要吃巧克力吗?”欣然从包里掏出一块歌帝梵。
她点点头,欣然便立刻剥开包装的锡纸,浓香丝滑的口感接触到舌尖,立刻传遍口腔。
下一部戏一定要拍时装剧!即使不是时装剧也一定要是现代剧!起码不是清宫剧,太折腾人了。江含烟吃着巧克力,觉得自己因为节食而愤怒的心情也缓解了些。
她终于素着一张可以呼吸的脸,穿着宽松的衣服准备回家。
欣然提溜着她的包跟在后面。
车子快开出影视城的时候,她在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低调的牌子,良好的配置。
秦叶柏的车。
她都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其实此时她已经不想再寒暄只想直接回家,因为她不仅素颜而言累得要死,这两种情况交加在一起,她就是脆弱的,而她的脆弱,不想给不相关的人看到,但是秦叶柏毕竟是一个在圈子里有地位的人,她也不想驳他的面子。
于是她戴上墨镜,遮去疲惫,一边下了车子去敲了敲他的车窗。
车窗立刻摇下来,露出秦叶柏的脸庞。
“秦先生,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会再等。”她微微笑道,“怕是等得急了吧。”
秦叶柏微微摇头:“我刚刚去摄影棚看你拍戏了,任导是我的旧识了,他卖了我个面子让我进去看拍摄。”
“我没注意到你在现场。”江含烟有些歉意地说道。
“你在工作,没注意到是正常的,后来你收工了,我想等等你,请你吃个便饭。”
有必要做得这么逼真么。江含烟似乎有些诧异。
但是秦叶柏此人表情一直波澜不惊的,她也很难从他脸上探究出什么,他也许就是真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罢了吧。
所以这种人,大概也就不知道看别人的表情探究别人的心情了吧。
那个人以前,在这种时候,会立刻察觉到她很累,然后在外面打包些清淡的饮食,配一些蔬菜水果沙拉给她,她就肆无忌惮地躺在他家的沙发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等着吃。
可是她在比较什么呢。
于是她也不再解释和计较,而是微微点头:“好的。”
于是她让欣然先回家,自己坐上了秦叶柏的车。
车子一直往前开,她眼皮都打架了,要不是有秦叶柏在旁边,她肯定已经在车上睡得天昏地暗了,看着两旁的人烟越来越荒凉,眼看着就要驶往市郊了,她才猛然警觉,从墨镜后看着秦叶柏。
“秦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秦叶柏开着车,听到她问就转过头来微微笑:“这附近有家好吃的馆子,虽然远,但是味道是真的好,我第一次请你吃饭,希望你能吃得开心。”
她尴尬而僵硬地笑。
心里想着:你现在放我回去我才是真的开心,这么山高路远地巴巴地跑去市郊吃个饭,而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她还累了一天,真是令人无语。
她想,秦叶柏不愧是宅男,连眼力见也没有。
她明明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又在车内,戴着墨镜并不礼貌,但是她也不拿下来,只是依然戴着,闭目养神。
好在他说的馆子终于到了,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农家小院,这么偏僻这么晚了生意还是很火爆,老远的地方就看到路两边停着一辆又一辆的豪车。
她跟在秦叶柏后面,微微侧着脸,她这样的状态毫无防备的,自然不想被人认出来。
服务员引他们到了比较僻静的一个小偏院,植物很多,初夏开的花多,空气里都是香气,倒是挺让人心旷神怡的。
“你想吃什么菜?这里的大厨什么菜系都很在行。”他们坐下来,秦叶柏亲自给她倒了杯大麦茶。
“沪菜好了,好久没吃了。”江含烟是上海人,从小吃惯了母亲的家常地道沪菜,如今经常天南海北的跑,吃过各式各样的菜,但是地道的沪菜却吃得少了,再加上她本就挑嘴,也没什么时间回家吃母亲为她做的爱心餐。
“好。”他回头吩咐服务员,点了几道经典的沪菜。
菜上得很快,江含烟想着不能吃饭的时候也戴着墨镜吧,就把墨镜给摘了。
最时令的腌笃鲜上来了,糖醋小排、蒲汁鸡、双冬虾仁,还有她最心心念念的翡翠烧麦。
熟悉的香味似乎带动了沉寂已久的味蕾,她一边计算了这一餐巨大的热量,还有她要花多长时间把这餐的热量全部消耗掉,一边把菜往嘴里送。
秦叶柏一边看她吃,一边笑着说:“我以为江小姐和其他女演员一样,恨不得一粒米做两口吃呢。”
江含烟正在把翡翠烧麦往嘴里塞,听到这里她停止了动作,抬起了眼:“秦先生被我吓到了吗?”
“那倒不会,很可爱。”
她被他的用词吓到,差点把嘴里的半块烧麦给吐了出来。
吃完饭之后已经近十点,她摸了摸在宽松的衣服里已然鼓出来的肚皮,内心狂躁。
秦叶柏当然没有注意到她内心的狂躁,他还在饶有兴趣地研究门口的花。
她站在门口的阴影处,刚好又出来一波吃完饭的人,她便看了看。
这一看,她倒是定住了,简直是冤家路窄。
顾澜成和江潮在一起,中间还站着一个姑娘,看那亲密程度,她就应该是顾澜成深夜赶回家的理由。
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拉着秦叶柏的手去顾澜成面前,但是她今天并不想那么做。
她觉得累了,也觉得那么做并没有什么意思。
她扬声问道:“秦先生,我们回去吧。”
秦叶柏这才站起身来,和她一起上了车。
上了车之后,秦叶柏打开了车窗,花香味传进来,他似乎不急着开车。
江含烟也不催,她在车窗里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顾澜成、江潮,还有顾澜成的太太。
她看到顾澜成站在女孩身后,目光温柔。
路灯下他的脸有些微微地红,想是喝了一些酒,他扬起唇角,心情不错的样子。
女孩穿着一件粉色T恤配一条浅灰色的纱裙,素得像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那纱裙薄如蝉翼,在夜灯的光下,像是一层轻柔的雾笼罩在她身上,刚刚及膝的裙子有些微微地蓬,更加把她的腰显得不盈一握。
她有多漂亮吗?江含烟以顾前女友的挑剔眼光去再次仔细打量她。
然而很快得出了结论,她当然没有多漂亮。
白璟只是皮肤白皙些,五官看上去比较柔和,顶多是看着很舒服,绝对和惊艳搭不上边。
至于身材么,也就那样,没有什么傲人的地方,普通人一个。
可是就是这么个普通人,却打败了她江含烟。
江含烟想到这个事实,心里就一阵心烦意乱,瞅着白璟的眼神,就愈发的不顺眼起来。
白璟此时正在和江潮聊着什么,说到动情处,两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顾澜成好脾气地站在她身后也微微笑了笑,嘴角上扬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而他的手指,正在玩着白璟纱裙上的丝带,绕一绕又松开,然后索性拆开那系得规规矩矩的蝴蝶结,然后再系上,再拆开,乐此不疲。
那神情,好像面前的白璟是他的礼物,而他正在,拆礼物。
看到这里,江含烟觉得自己就在自讨没趣。
顾澜成当然是难得的优秀男人,但是不代表世界上就他一个好男人,她江含烟难忘的是他们之前有过的那些美好,而不是他这个人。
江含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便扬扬手叫司机开车。
正在这个时候,刚好一阵风过,白璟只感觉到腿上一阵凉意,顿时心中感觉不妙。
她还没来得护住裙子,已经感觉身后一个力道在把她往后拽,她惊呼一声,尾音还在空中,她的身体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随及有一只手,牢牢的环住了她的腰,还顺便稳稳地按住了她那不安分的纱裙。
江含烟也没有错过这一幕,当然,她作为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顾澜成拽着那纱裙的丝带把白璟拽入怀中,还腾出一只手去护住了她的裙子,春光没有丝毫外泄。
这种亲昵的温馨,让江含烟的胃突然间不舒服起来。
“秦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很累了。”她突然间烦躁起来,也再懒得和秦叶柏寒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