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好久不见。”小璟尴尬地笑道。
顾国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把拐杖稍稍提了提，周汉声立刻把拐杖接过去。
他的手轻轻扶了扶桌子，然后稳稳地坐了下来。
白璟不知道哪地方得罪了这位气场超强的老爷子，也不敢贸然地落座，只好挺直身体垂着手站着。
杨妈在一旁见了，似乎是习惯了老爷子的脾气，便笑眯眯地说：“少奶奶，这称呼不对呢。”
不对？有什么不对的？
杨妈见她似乎疑惑，便又笑着加了一句：“您应该和小少爷一样的叫法，叫爷爷才是，终归是这样才显得亲热。”
白璟看了看周汉声又看了看杨妈，最后又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老爷爷。
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格啊。
可是，她肚子也很饿啊，全客厅的人都一动不动的，似乎都在等她开口，好像她不开口，他们今天晚上就不会开席吃饭。
她终于硬着头皮轻轻叫了一声：“爷爷。”
顾国培咳嗽了一声：“没规矩。”
杨妈立刻笑着接话：“老爷，是我多嘴了，可是少奶奶第一次来，家里的规矩怕是要吓坏了她，而且少奶奶一天舟车劳顿，也该早早吃饭歇下了。”
“开席吧。”
顾家大宅的主人一声令下，几个佣人端着盘子有序地排着队进了厅，几分钟后，空空如也的餐桌上就摆满了香气扑鼻的菜。
饭菜的香气把小璟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她看着老爷子开始动筷子了，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吃饭。
“少奶奶，这第一顿饭是地道的台湾菜色，因为不知道您的喜好，就随便做了一点，您看合不合您胃口？”
白璟看着桌上那道最醒目的佛跳墙，简直有点无语。
佛跳墙都端出来了，这还叫随便做了一点。
她只好拼命微笑着点头：“我不太挑食的，大部分东西都喜欢吃的。”
周汉声笑着说“这些都是杨妈的拿手菜，你都吃一点，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么好的台湾味道。”
小璟忙不迭地点头，一面夹着菜。
她说的不挑食是实话，不仅是大名鼎鼎的佛跳墙，三杯鸡、菜脯蛋、盐酥虾、炸花枝丸、咸酥小排、桂花鱼翅、葱烧鳗等等菜色，她都吃得津津有味。
杨妈的手艺好久没有人这样捧场，她忙着给小璟盛饭，又要忙着布菜，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变成了花。
“少奶奶多吃些，稍微长胖点更漂亮，现在和之前相比是清减了不少呢。”
顾国培手中的动作一顿：“杨妈，你之前见过丫头？”
杨妈脸上的表情一滞，但是感觉到空气已经即将凝结，还是实话实说：“之前在少爷的手机上看到过少奶奶的相片。”
老爷子没有说话，喝了一口清爽的翡翠羹汤，才慢慢地又说了一句：“没规矩！”
用过饭后，小璟和老爷子礼貌地聊了几句家常，眼看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再和她谈话，她便礼貌地告了别，然后去庭院里随意走走。
顾家老宅的庭院大得好像走进了某一个民国军阀的宅邸，树木郁郁葱葱，羊肠小路弯弯曲曲的往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然而景致却十分别致，树木修剪整齐，花朵都开得灿烂而热烈，郁静中带着欢欢喜喜的颜色，倒是一点不嫌沉闷。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脚都有点累了，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望着面前的人工湖的景致。
“不习惯吧。”身边有人这样说道。
“还好，就是感觉老爷爷不喜欢我。”小璟不用转头也知道来人是周汉声，于是便说起了实话。
“那你可真的是错怪老爷子了。”旁边的人笑了。
“是吗？”小璟捡了个小石子往湖面忍扔过去，夜幕已经降临，也不知道小石子有没有在水面上打出漂亮的水漂。
“家里好久没来人啊，今天吃饭真的是很热闹了，自从澜成从家里出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妈这么高兴的，连老爷子，今天晚上是他今年以来第一次添饭。”
小璟沉默了，如果周汉声说的是真的，那么顾家该是多么沉闷啊。
“小璟，老爷子是不会表达真是心情的人，但是他很喜欢你，你对顾家很重要，对澜成来说更是。”
白璟没有回答周汉声的话，她推说自己坐飞机已经很累，于是便回房了。
顾家给她安排的房间估计是顾澜成的房间，里面有顾澜成的照片，窗户正对着宅子里的花园，夜晚开着窗，就能闻到油桐的香气。
小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想：原来对顾澜成，她是真的不了解，甚至于他背后是这么庞大的家族，她都一点都不知道。
太神秘了。
与他相比，她是再苍白不过的一张白纸，任他涂抹，不知道当初，当初，他怎么会愿意娶她。
因为她的简单么。
云烟路
工作日下午三点的咖啡厅，侍者倚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客人寥寥无几，只有最靠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
“所以，你真的是顾澜成？”
萧婉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宛如雕塑一般的五官即使在这样平静的午后也能轻易地在她心里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是的，萧小姐，需要我把身份证拿出来让你核实一下吗？”
“不用了不用了，”萧婉连连摆手，又看了顾澜成好几眼，“你真的是小璟的老公。”
顾澜成点头。
萧婉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呐，小璟真是够深藏不露的，她萧婉之前居然跟大明星的太太在一起共事呢。
可是，没过两秒钟，萧婉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又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可是小璟说她已经离婚了。”
“我没有签字。”顾澜成十指交叉相握，表情坚定，“我不会离婚的。”
萧婉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她看着咖啡精致的拉花，是一个漂亮的心形，她舍不得破坏这颗心。
“可是顾先生，你伤了小璟的心，伤得很厉害，我甚至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复原，毕竟她曾经那样???那样深爱着你，正是因为深爱，所以受的伤也是同样的。”
顾澜成垂首：“我知道。”
萧婉用小勺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蛋糕的清甜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嗯，真的好味。
“不，顾先生，我想你不知道。”她抬头认真地看着顾澜成那张让所有女人都为之疯狂的俊脸，“你并不知道小璟有多爱你。”
“之前我并不知道你是小璟的丈夫，在她为数不多的对你的描述中，我们猜测你是一位很能挣钱、常年出差并且睡眠状况不太好的人士。”
“小璟在婚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等你回家，我想这点顾先生你自己肯定也深有体会，但是你肯定不知道吧，每一次你要回来的时候小璟是多么的开心，她甚至会提前两个礼拜就开始考虑菜单，她总说你在外面很辛苦，回家一定要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她的手机铃声音量一直很小，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后来我才明白她是因为怕吵到你休息，虽然你在家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她一直把音量调得很小，就是为了你能好好休息。”
“顾先生，你的条件得天独厚，你是了不起的大众情人，谁都想做你的女人，你肯定已经很习惯别人爱你了吧。可是，一个女人要多爱你才能每天让你吃到不同的菜色？一个女人要多爱你才能在最好的年纪里每天独自一人守着空房子日复一日地等你回来？你回家的时候总有一盏灯一桌饭菜等着你，可是小璟呢，你有同样那么爱她吗？”
顾澜成如鲠在喉，他说不出话来，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们合宿加班的最后一天，小璟????被送到了医院，那天她流了好多血，我都害怕地全身发抖，我难以想象那时候的小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有多无助，她有多痛苦多绝望，你知道吗？”
顾澜成颤抖的手紧紧地握着滚烫的咖啡杯，好像这样就能让他的心不那么疼。
“后来，她被推出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孩子没了，她也不哭，就睁着两只大眼睛，脸色苍白地像纸一样，就那么睁大着眼睛，没有表情，不哭也不笑。”
顾澜成抬起脸来，一双眼睛是血红的。
他无法想象，小璟是怎样带着想要给他惊喜的心情一下子沉到那痛苦的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里去。
他无法想象，在他不在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是如何在那空旷的房子里渡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的。
他无法想象，他的小璟，在心碎之后，是如何，如何眼看着孩子流掉，在病床上渡过那痛不欲生的时间。
而这些，他全都不知道。
她是怎样把炙热滚烫的爱熄灭，掩埋，然后，她选择离开他。
“顾先生，没有一个人的爱可以被这样平白无故的挥霍，小璟很爱你，但是你也让她彻彻底底地绝望了，如果你是真的爱她，就请找回她，紧紧的抱住她不要再放开她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慵懒，咖啡已经凉透，对面的人早已离开，只余顾澜成一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