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空的检查结果出来,欧阳浅夏看了,神色愈发严肃。林空空心里本就有准备,看到她的表情也不吃惊,只平静地问:“很严重……是么?”
“情况还好,只是妊娠后期风险很大,你有没有想过剖宫产?”
“欧阳医生,孩子太小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
欧阳浅夏也知道孩子月份太小,又是双生子,现在进行剖宫产对孩子特别不好。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她首先要考虑的是患者,让他们远离风险是她的任务。
“你的情况太危险了,如果你现在不想进行剖宫产,那就只能住院。只有医院才能随时监控你的情况,保证让你最早接受治疗。”
林空空对医院很排斥,一个不太好的环境里,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静下心来养胎,那样是不是反而增加了负担?可如果因为自己害怕医院,而让他们有了危险,那更不是她想看到的。
“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个安静、环境好的病房,照顾你的护士也是业务最熟练的,一定不会耽误你养胎。”欧阳浅夏看出她的犹疑,开口安抚。
林空空因为霍剑渊的关系,对欧阳浅夏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对她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她点了点头,语气还是有些犹疑:“我考虑一下,可以么?”
“可以,不过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还是能慎重考虑下。医院的环境虽然不比家里,但是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还是再考虑一下。”林空空一想到整个孕期都要在医院渡过,内心就有些排斥。
欧阳浅夏对林空空的印象一直很好,想到霍剑渊对她情深义重,忍不住问:“最近和剑渊联系了么?他近来一切可好?”
“我们一直没有联系,我不想总给他添麻烦。”林空空说完就想到那个眉目清朗的男子,总是用一颗包容心去对待世事变幻,他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是她无论如何也还不清的。
她的这句话很自然地引起了欧阳浅夏的共鸣,对于有些特殊的她们,最害怕的就是自己会拖累了别人。
林空空看着她又陷入沉思,总觉得这次的她比上次精神状态更不好。可她们之间还没到可以互谈心事的时候,她也不能替她解开心结。
林空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她紧了紧身上单薄的风衣,一个人站在马路旁边等出租车。素衣长裙,和身后喧嚣的人来人往比较起来,显得分外寂寥。
马路对面的一行人吸引了她的目光,男子清冷卓然,女子艳丽无双,活脱脱的佳偶天成。最刺目的无疑是他们中间还带着个孩子,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十分乖巧,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
本是感觉有些微寒的林空空,一瞬间如坠冰窟,因为对面的人正是白晨风和左青云。她现在才体会到为什么有人说,女人最怕什么?最怕分手后,再见,他过的比自己好。
以前的林空空可能有些怪癖,她希望他过得好,并且是和别的女人过的好。因为她的一生很短,短的没有能力陪他看世间繁华。
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希望他好,希望他幸福,即便他的幸福与她没有关系。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和无私,反而是因为自私,如果不是私心太重,她就不会有这么多希望他幸福的执念,从始至终一直如此。
可现在,她不想他幸福了,因为他毁了她的爱情,毁了她的幸福,毁了她的人生。凭什么在她痛苦的时候,他可以如此幸福,这一切不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
她很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在对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之后,他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幸福?为什么苦果总是她一个人来尝?她受够了!
可是,何必呢?命运如此造就,她这一生注定凄风苦雨,孤苦无依,她又何必牵连别人和她一样?人永远不能和命争,因为争不过,所以,她,认命了。
对面的人似乎是要到马路这边来,男孩子拉着白晨风的手,仰着脸说着什么,路上来往的车辆让她听不清,只是分辨口型,他说的好像是:“爸爸,你抱我,好不好?”
她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轻轻覆在上面感受生命的律动,想到里面有两个小生命,因为母亲的心脏问题,承受着随时被取出来的风险。
他们发育尚未完全,剖宫产之后还不知能不能存活下来,而为他们提供了基因的父亲,已经可以把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的。
是女人都可以生孩子,即使像她这样天生残缺的人,都可以拥有孩子,那她凭什么以为,这就该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年少有为,他富甲一方,他风华绝世,只要他想,肯为他心甘情愿生孩子的女人多不胜数,而她只是其中一个,又能有什么特殊,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眼睛一阵刺痛,让她有流泪的冲动,她只好侧过脸颊不敢看他们。这一刻,她方认清自己的初心:他和她不能走在一起了,可当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她依然希望这两个孩子能由他来抚养。
毕竟,他是他们的亲生父亲,比之外人应该更会善待于他们。只是,如果这两个孩子没了妈妈,即便能呆在亲生父亲身边,童年可能也不会幸福。
因为他们的父亲,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和孩子。没了生身母亲的他们,会成为外人,会成为介入者,甚至还会惹人厌烦。
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执拗的想要体验做母亲的感觉,执拗的想要替他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
她自私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却没有想过她生下来却不能养育他们,不能给他们生活保障,让他们一出生就没有母亲。
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最能理解那种苦楚。不仅要忍受自己的与众不同,还有可能会造成他们性格上的缺失,这是对他们一辈子的影响。
她终究还是自私的,做了这一辈子都后悔的两件事。一次是她霸道的出现在白晨风的生命里,对他的生活轨迹造成了影响,让他纠结过,痛苦过。还有一次就是留下这两个孩子,让他们承受不美好的童年。
她轻轻的闭了双眼,两行清泪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最终洇没在她的衣领处,消散不见。
如果时光能回转,她宁愿就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也不愿意到A市,不要做纪家千金,也不要冒用姐姐的身份,更不要认识他……
白晨风看了看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俯身抱了左弘文。左青云看着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影,呵护着怀抱里那个小小的孩子,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些天卸职后的她一直闲赋在家,养花、做饭、照顾孩子,以及期盼着他下次再来,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切。
他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与她说话,对孩子的话倒是有问必答。只是他还是会帮她提重物,做些男人该做的事。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这么幸福过,不用任何事都压在她纤细的肩头,即使是她不能负担的重量,她也要咬着牙负重前行。有他在,她就可以不用那么累,可以过正常女人该过的日子。
这样也好,哪怕是得不到,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他,陪着他,能和他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她已经很知足。虽然她是在颤抖中幸福着,随时都面临着会失去他的可能,可她丝毫不后悔。
思绪翻飞间,前面那两个身影已经走出好远,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快步跟在他们身后。
白晨风刚抱起左弘文,就看到了站在马路对面的林空空,他步伐加快,在她正要上车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盯着她,一双眼睛漆黑漆黑的。
林空空仿佛没听见他说话,是两眼无神的看着街道上的车辆,拒绝的意味明显。可白晨风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冰冷,依然执拗的问:“你回来做什么?”
“看医生!”她冷漠的回,惜字如金。
白晨风细细想来,这附近最大的建筑就是市医院,他握着她手臂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声音有些轻飘飘的颤抖:“你……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这个好像与你无关。”她冷漠的回复。
“只要是你的事,就和我有关系。”
她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和你有关的人有那么多,你个个关心,关心的过来吗?”
他只能把她讥讽的表情当做没看见,小心翼翼的问:“是你不舒服,还是……他们不好?”
“只要你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的一切就很好,而现在,我和他们都很不好。”
对于她的胡搅蛮缠,白晨风实在没了应对之法,只能蹙了两条清俊的眉,眸光灼灼的看她,仿佛要把她身上刺出几个大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