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失忆
赵彦成站在病房门口,明晃晃的灯光打在他触到门上的光洁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纤细干净,指甲里没有一个污垢。他眼神专注地盯在门上,似乎要透过厚实的门看到里面的一切,手指从门上慢慢滑落。他盯着手愣了一会,像花了半生的力气,重新提起手,这一切他再没有犹豫,一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里面的灯光似乎比外面的灯光还要亮,赵彦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雅儿如同一个破碎的玻璃娃娃,残缺不堪,在他的印象里韩雅永远是一个调皮捣蛋,永远精力充沛的小丫头,她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躺在病床一动不动,她甚至不能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一个小时,她总喜欢到处跑动,然后捣乱,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王。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无拘无束的雅儿,像是最美的童话故事让人百看不厌,还能时刻幻想。
一边那个俊朗的身影,是他见过的最刺眼的风景。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本该是他,而不是卢彦,可是如今他却没有任何的资格。是他将他推离了自己的身边,是他将她变成如今这般样子,他是她所有痛苦的源泉。可是她可曾知道当初把她送进疯人院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保护她,想护她周全,只是没想到那场大火烧尽了所有的牵绊。
他十余年的疼爱一瞬间消失,他又能怨得了谁呢?天灾还是人祸呢?不过是命而已。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他还未明白对她的爱,为着她的错赎了整整的七年的罪,却有一天被告知一切不过是场误会,她从未犯错,他又何必赎罪呢?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玩笑吗?而更可笑得是他还得为这个笑话买单,这个价格就是失去她。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静静看着那个灯光沐浴上憔悴的人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自责。直到眼睛瞅到她眼皮的轻微跳动,血气一下子冲下脑门,他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那时他的世界纯粹得只剩下雅儿。
她空洞的眼神在他和卢彦之间徘徊了几遍,又移向卢彦,然后视线再也移不开了。他的心一下子被掏光了一样,空空的,总有冷风吹进来,害得他一阵又一阵地哆嗦。他伸手去扶着她起来,却被卢彦抢了先。
静谧的空气里,他的心似乎在止不住的哭泣,他只能任由着手在半空中横在半空中却什么也不能做,他离她究竟有多远?让他生生被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赵彦成意外,刚刚醒过来的梁灼华一把抓住了卢彦扶着她的手,很是不解看了卢彦一遍又一遍,最后问出一句让他们都难以置信的话来:“阿彦,你才去美国上学一个月,怎么又跑回来了?该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又哭着鼻子跑回来的吧?卢叔叔他……”
“不,不对啊。只是哪?白被子,白墙壁的……”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失忆,而这一切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她的世界整整倒退了十年,她又重新变回到十六岁时的天真烂漫。
十六岁,一个没有硝烟,没有仇恨的年龄,周围的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空中楼阁,似乎一睁眼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这一年的暑假,梁灼华过得很是别扭,心里总觉得怪怪,却说不出来为什么。同学们似乎一下子都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人会找她出去;爸爸妈妈更是奇怪,护着她就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个小心就凭空消失了,按他们的话来说是自己刚刚病好所以得加倍小心,不过以前她感冒发烧就从来没见过他们这般的紧张样,难不成他们转性了?不过这个概率比较低,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可恨的是卢彦那家伙从美国逃回来竟然懒在她家不走了,任她怎么赶也赶不走,而叔叔和阿姨竟然放任卢彦这样任性没有追杀到她家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不仅如此,更让人讨厌的是卢彦看成哥哥的眼神总是有些敌意,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总让她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卢彦就和成哥哥打起来,何况卢彦再也不是那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若真打起来,成哥哥也占不到便宜,她可不要成哥哥那张漂亮的脸上一青一紫的。
不过在这样奇怪的气氛下,至少还有让她高兴的事,那就是成哥哥时刻陪伴。想到他眼中常含的温柔,那满满的宠溺总让她不由地傻笑,还接连被卢彦鄙视。也许连老天爷也嫉妒她的幸福,所以只给她白天的幸福,而让她夜夜纠缠于一个奇怪的梦中,梦中总有一个人影,似乎熟悉到连骨髓,血肉里都印上那人的痕迹,却这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只是莫名的伤心。但是她自小就是个懒散的孩子,搞不懂的事从来不深究,反正想到死也搞不懂,还不如不想,这样还乐得轻松。
再被关在家近两个月后,灼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待遇,本想教唆成哥哥带她出去玩,不过见到卢彦那双嗜血的眼睛,她任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来,最后只能很不情愿地狠狠瞪了卢彦几眼。
下午,跟着爸爸却医院体检,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从小她就医院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这种恐惧就和小孩子对穿白大褂的医生的不自觉的恐惧有着相同的意义,不是源于对这个人的恐惧而是对于白大褂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东西的恐惧,然后不断泛化,然后只要见到穿白大卦就不自觉地害怕。不过人在无可选择的情况,还是还义无反顾地接受他所不喜欢的东西,所谓有得必有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