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落锦灼华
第二天灼华起了个大早,就匆匆赶去公司。打完卡就直奔二十六楼,此时的二十六楼静谧如水,低头瞟了眼手上的银色腕表,时针和分针静静地躺着,很久分针才稍稍移动一下,她唇角一弯,一个浅浅的笑。估计昨天自己真的是睡多了,今天才回起这么早,现在才七点多,怪不得都还没来。
她还和往常一样,整理好自己桌上的文件和资料,就拐弯去茶水间,给程先生泡茶的同时也给自己煮了杯拿铁。
她端起咖啡杯,鼻子在上空慢慢滑过,一个股咖啡香涌入鼻尖,淡淡的却不浓郁,抬手轻轻抿了口,有些苦涩。由于感冒的原因,连味觉和嗅觉都出现偏差,她索然无味地将咖啡放在一旁,拿了那只白色的瓷杯就走了出去。
走到自己的办公桌空出的一只手随手拿起一小叠文件,她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推门进了总经理室。
一股怪异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涩涩的,又似乎有些发霉的味道,使劲用鼻子嗅嗅发现这种味道越加明显。高跟鞋的声音依旧在响,越靠近办公桌发现这种味道更加明显,她都产生一种忍不住走掉的冲动,难闻的味道和感冒的双重夹击让她有些痛苦地眨眨眼。
等到她把茶杯和文件往桌子上一放,看到桌子下面四周散乱地揉搓成一团的纸头和桌子上满满的烟灰缸,她立刻明了那种难闻的味道是烟香烟焚烧过后的味道。她两话不说就动手拉开窗帘打开床门,将烟灰缸倒光洗净。
做完之这一切之后,她已经无力地瘫坐在办公椅上,无奈地看看周围的纸头,谁叫自己身体还虚弱中呢?只能等会在收拾。
背靠着椅子躺了会,由于发烧的原因身子还是有些酸疼,她无力地换了个姿势让子坐着更舒适点。蓦然,桌上精美的图纸吸引了她的眼球,白纸突然出现的精美的建筑,即使是用钢笔粗糙勾勒而成的,只有黑白色,可是一旦进入人的眼球,似乎能看到许多色彩的组合,这便是艺术。她伸手盖上上面的图样,每一道都有着深深的痕迹,她想象着那个人拿起钢笔来时的专注的表情,他的眼中散发得该是柔情还是无情?可是很快她就发现即使是这些这么美丽的建筑,它更多地是高超技巧的拼接,起初一入眼的震撼但却会在后来慢慢消散,它很美却不持久,因为它缺少了所谓的建筑物的生命,现在的它只能称为建筑,却不能称为建筑物。也许更确切地说是缺少了设计者自身的感情,更多地是带着设计的技巧,她想他在画这些图的时候眼中应该是平静如常的。
她再欣赏了后面的几张图稿,结果还是和之前的那一副一样美轮美奂,同样很震撼却不持久,他更多的作品都是这样的夺人眼球,高超的技法和新颖的构思,完美无缺地融合在一起,但却还是缺少些什么。唯有落锦灼华是真正的艺术,那种震撼能直抵人的心灵的最深处,永久地留在人的心里。
索然无味地拿起一旁的钢笔,有一段上明显至于其他各处要光滑,不难看出这是他穿握笔的地方,她想受了蛊惑一样,拽着钢笔握在他穿握着的地方,想象着他握笔的姿势,一下下重复。低头的瞬间,她撇到腕表上的时间,缓缓站直身子,理理着装准备离开。
回眸处,在一片混沌之中,眼睛突然睹见在一堆精美的图纸中一张还未完稿的图纸微微露出一角,钢笔印深深印在上面,却不如其他那些图纸那样有着纯白的颜色,她甚至能看到附于它上面的汗渍。看了很久之后她像着了迷一样拨在那一堆精美的建筑图纸,让那一片美丽迅速呈现在她眼前。大片的钢笔印出现,只勾勒出一个大概的框架,却能清楚地看清是一幢滨海的小别墅,不同以往的建筑的色彩,大胆地突破加入更加多元地设计,整个建筑不像是简单的房子而更像是一个怀抱大海的生命体,处处的漫不经心之中透着匠心独运。起初并不是那样的吸引眼球,但是在一再的深望之中它会越来越让你爱不释手,让你迷失在它的美中。
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丝流离,满地散乱的纸张在眼中铺设开来,她有些不确定地弯腰去拾那些纸团,她拾起一张摊开一张,直至最后瘫坐在地上,满满一地摊开的纸张甚至能完整地拼凑出一个作图过程。那些一笔笔的痕迹深深印在纸上,正如她所料想得那样,那是他花费了一个晚上的作品。而桌上大量烟头也不过是他截取灵感的手段,也许在不久他的这幅作品也会像落锦灼华一样在国际建筑上大发光彩,成为建筑史不朽地设计。
她伸手从桌子上取过那张图纸,来回的欣赏,指腹能清楚感受到钢笔用劲的力道,留下的深深的痕迹。闭上眼透过那些痕迹她甚至能看到他画图时眼中的柔情,一点点倾泻在纸上,划开一道眩晕。
而程子奕就是在她自我陶醉的时候出现的。画了一晚上的图纸,到凌晨时才回休息室休息。本想多睡一会,却在朦胧中听到外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便起身出来看看,却没想到会看到一个明明生病休息在家的人正瘫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拿着他的图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眸中有些难以解释的异样的神色。
灼华听到突然从里面响起的脚步声,惊觉地抬起头,隔着重重的影子,最后定格在了一双猩红的眼睛上,杂乱无章的头发,得体的衬衫此刻皱皱巴巴地挂在他身上。
“梁秘书,这么早,病好了吗?”程子奕完全没有因为此时自己邋遢的样子而感到任何的不适,沙哑的声音反而更添了他成熟的味道。
“好多了。”她猛地从地上起来站直身体答道,只是微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有一点透着好了的气息。
“公司一直都是很人性化的,适当的病假也是允许的,所以梁秘书大可在家多休息几天,把病养好了是关键。”
他的语气中难掩疲惫,明锐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转,嘴角的弧度,却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她微微一笑,更多的是一种嘲弄:“我以为程先生昨晚打电话给我,是让我早点来上班呢?”
她嘲弄的眼睛射来,搞得他有些可哭笑不得,真是个爱记仇的丫头,昨晚已经挂了他的电话,今天还不忘给他冠上虐待员工的罪名。
“哦,这样。我以为老板对员工的基本关心是必要的,让梁秘书误会了我很抱歉。”
“可能是我误会了,如果程先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我就先出去工作了。地上的垃圾,我会通知清洁部来处理的。还有程先生要不要让人送一套衣服过来。”
她盯着程子奕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慢悠悠地开口。而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一脸镇定地回应道:“好的。”
她一着急,图纸从手上滑落慢悠悠地掉落在地上,空白的纸上,清楚地写着“桃夭”两字。
他看到她眼中流离的色彩突然暗淡下来,可是很快又忽然有了生气。他看到她只是愣在那里,久久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纸头,眸光淡淡,像是要穿透纸张看到另一个世界。他走进,低头看到白纸上的黑色也愣了一下,弯腰拾起那张纸,缓缓翻过,看到那些深深的钢笔印,一片墨色的建筑显现在眼前。
她回神看着他,然后又将眼神放在那张图稿上,幽怨而深刻。
他没有严声斥责她为什么乱翻他的东西,反而他指着图稿上的画面,墨色一片,问道:“喜欢吗?”
“嗯。”她点头,眸色清澈见底,没有任何的杂质。
他反问道:“为什么呢?明明那上面有更精美的建筑设计,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到,那为什么会单单选择这个呢?”锐利的目光射来带着炽烈的热量。
她的面容在他的眼眸中呈现一个影像,像是恒久持远地留在他的眼眸中,她一惊,那些存于她脑中的话脱口而出。
“的确,起初那些精美的图纸在刹那间便吸引了我的眼球,眼中好似流离着那些成型的建筑物,甚至我还能看到它们耀眼的色彩,但越靠近它们,它们的色彩就越暗淡,好似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随人摆步。它们不过是高超技艺下的一种架构,对于你而言,设计这些东西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她眼眸的色彩越来越浓烈,闪着精光似能穿透一切事物看透它们的本质。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懂,也许连他自己也一知半解,也现在却有一个比他更懂自己的人,他懂她的作品,懂什么真正的建筑,什么又是真正的艺术,她又悲有喜,更多的是一种无以伦比的苍茫感,无所适从。
而灼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程子奕震惊,也许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懂自己的人。
“而它也许不完美,甚至还未完成,但在辽远的瞬间我能看到永恒的魅力。表面的美只能给予人瞬间的震撼,唯有内在的美才能和人的心灵达到共鸣。而它是一种真正和自然融为一体的设计,它像一个拥抱大海的生命体,在它身上我看到一如在落锦灼华中表现出来的情感和生命,是人情感的倾注。那是一种包含着感情的建筑,透着生命的灵气,你甚至可以透过它看到一个建筑设计师的灵魂。”
眼中的精光也随着语尽而消散,到达顶峰的兴奋沉寂下来。她平静地智者背立在那里,和程子奕摇摇相望。
“灵魂?那你透过它能看清吗?”他震惊于她的那些见解,犀利而一针见血,甚至能在很多方面和他形成共鸣。
“只是一种套语而已,程先生何必当真呢?”
此时她又挂起那些那种公式化地笑容,合体而疏离,连眼神也控制得一丝不漏。
“也是,是我唐突了。”他眼中的炙热猛然消散,嘴角的弧度僵硬着,她还是怎么防着他,该说她太会为人处世还是太过懦弱呢?
最后理智还是占领了他们各自,那些恍惚间的共鸣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他们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是她的老板,她是他的秘书,仅此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