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劲忽悠着孙常溜街串巷,觉得时辰差不多,便将他引到了大榕树下,百骨井处。
“金捕快,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呀?”
金劲从一条巷子里一跑出来便跑进另一条躲了起来,孙常追出来,没见金劲,却看见了大榕树下的许相梦。
孙常于远远觉得树下的女人像林淑莲,便走过去。许相梦看他走来,便赶紧用纱巾遮住脸,还有一段距离时,她便开口制止孙常继续往前。
“你不要再过来了!”
“王大嫂吗?你在这里做什么?还蒙着脸?”孙常的神情有丝丝紧张,目光不由得一瞥那口百骨井。
“我没脸在活在这世间,我们之间的奸情,还有我们合伙害死我丈夫的事也已经暴露,绝顶聪明,才智过人的知县大人早已洞晓一切!”
许相梦前面的感情流露还控制得相当好,可她后来出口的,对自己的一顿夸却显得太过刻意,庆幸她所面对的人是愚钝的孙常。藏在榕树上的夜央听到许相梦那样说道,竟也抹了一把冷汗。
“王大嫂你说什么呢?我跟你有什么奸情?我们什么时候害死了大智哥?”孙常茫然一脸不似撒谎。
许相梦却还没演够,入戏太深的她竟蓦地往百骨井跑去,哭嚎道:“你怎么能不承认,好,既然你都不要我了,那我就,更不用活着了!”
许相梦说着就朝井上扑去,那情形看着真像是要投井自尽一般。许相梦膝盖狠狠磕在了井沿上,半个身体挂在井里,她忍痛不喊,怕一喊再被震的整个人栽进井里,那才是悲惨至极。
“王大嫂,你不要轻生呀,我知道大智哥走了你伤心,可你一直不是一直都对世事抱着最好希望的吗?你不是也常对我说,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要相信上天会有最好的预备,总之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死呀!”孙常一脸着急劝说道。
孙常跑到许相梦身边,迟疑着还是扶住了她,他所有的话都是由心而发,他确实是一个天大而毫无做作的实诚人。
“行了行了,我不死了,你走吧!”
许相梦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井水说道,心中所想却是:这么天真的大傻子,怎么当人家的奸夫呀?许相梦你说你是不是比他还傻!
“如果我走了,王大嫂又投井怎么办?”孙常着实放心不下。
许相梦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了,大喊道:“你快点走,你再磨蹭着不走我现在就投井自尽,还把杀人的罪名扔给你!”
“王大嫂,那我走了,你可千万别跳,千万别跳!”孙常犹豫迟疑着,三步一回头离开。
许相梦半个身体挂在井里半天,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夜央见孙常真的离开了,便从榕树上跳下,走到井边,轻轻一敲许相梦的肩膀。
许相梦一次又一次被孙常那股实诚劲儿打败,此次也是,她还以为是离去又折回的孙常碰了自己,心上一怒,稍起翻身就大喊道:“不是让你走……”
许相梦话未喊尽,转身看见夜央便是心中一颤,一个不留神竟身体往后倾倒。
“完了,这下真的要投井自尽了!”
许相梦心里正那样思想,两腿碰撞到井沿,身体便往井里倒坠。令许相梦所料不及的是,她幸得生机,可更慎人的却是夜央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
许相梦两腿在井外,半个身体停停顿在井里,夜央的手死死地揪住她胸前的衣襟,许相梦下意识也抓住了夜央的胳膊。
夜央重重一使力将许相梦拉了上来,他松手,许相梦却还神不知何往,只是腿脚一软坐在地上,双手依然紧紧抓着夜央的衣袖颤颤哆嗦。
或许是恐惧太甚,许相梦几乎对夜央抓到自己衣襟那一刻没有任何印象,而此刻,几欲堕井的恐慌,以及怕被那一抓识破女子之身的恐惧,占据了许相梦全心。
许相梦蜷起双腿,双手紧紧抓住夜央的手腕,她凝望夜央的目光里,恐惧不可胜数,最叫她不及防备的是,她的满心惊惧竟换来了下一刻夜央的一个怀抱。
夜央俯跪在许相梦身边,一手揽过许相梦靠在自己胸前,许相梦顿时全心,夜央柔声一句:“大人别怕!”
许相梦卸去一切防备,松开了夜央的手臂,那一刻,暖怀醉人更胜酒,尽管夜央发觉了她的身份又如何?
夜央的手掌不禁一颤,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感觉只在一晃之间,此刻都已不再真切。
二人这样依偎不知多久,百骨井旁已有百多年来从不曾有有情男女,许相梦和夜央勉强算是,至少看起来绝对是这个样子。
风拂过树叶“悉悉索索”,树下映影斑驳,发丝,衣角,尽随风起落。
“大人!”
成墙大喊着从远处跑来,许相梦猛地一把推开了夜央,二人之间极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成墙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搅乱了。
“大人,夜师爷也在呢!”
“怎么是成墙你来啦,那个,周大呢?”许相梦目光闪烁环视四周,嘴上在找周大,实为掩饰心虚。
“他不会来了,我照夜师爷吩咐的做了,那个周大大发脾气,还把纸撕烂了……”
成墙说到夜央,许相梦便不经意间一瞥过夜央,目光交视那一刹那,许相梦心里滋味错杂,即刻便扭过头去。
成墙向二人还原了周大对收到林淑莲约见信的反应,便被排除了他是奸夫的可能。
“如此看来,他们三人都不会林淑莲的奸夫了。”夜央说道。
“其实我也不认为所有红颜都是祸水,林淑莲真的也不像坏人。”成墙说道。
二人议论着,许却低着头反复细想自己堕井时的状况,却总是不记紧要关头时的感觉。
“大人,如今你该相信林淑莲的无辜了吧?”夜央问。
许相梦久久才反应过来夜央叫了她,抬头看到夜央那一刻,她还能有什么其他思想,只是应道:“是吧。”
三人起身往县衙走回,许相梦一整天路都定不下心:怎么办?夜师爷到底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份?他没说话,是他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不说,等着什么时候给我致命一击呢?
许相梦一路忧心忡忡,偶尔瞥几眼夜央,见他毫无表情的脸庞便更加心忧,更生恐惧。
忧扰一路,总算是快回到县衙了,哪知今日对许相梦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正烦恼得想找个坑填了自己,这愁烦关头,杨景佑居然出现在了县衙门外。
许相梦乍地停下往前的步子,突然出现在的杨景佑,对此刻许相梦而言,简直就是老天赐予她的一幕祸不单行。若是她这副模样出现在他眼前,还不得立马暴露无遗。
“天呐,又是这个杨景佑,我要从后门回县衙,不然他改得拉着我给他找那个毛小雨。”许相梦一脸哭丧着,用纱巾遮盖一脸便绕道县衙后门。
夜央并不对许相梦这一表现起疑,反之,他更是走上去同杨景佑招呼,算是为仓皇逃跑的许相梦打掩护。
“夜师爷,你可算回来了,大人呢,她没跟你们在一块儿吗?”杨景佑眉间略略带有一丝心急。
“没有。”
夜央这句“没有”说得这般冷静,成墙不禁盯着夜央,眼神中满是疑惑和惊诧。
“你来找大人有何事,我可以替你转达。”夜央的言辞举止,丝毫没有马脚可露。
“其实也没有,就是大人答应我替我找小雨……”
“明日才是大人应允的期限,你怎么今日就等不及来了?”
“夜师爷知道这事?”
杨景佑这样一问,夜央才记起此事是自己暗地所见,并非明面所知,但夜央并不惊慌,说道:“大人和我提起过。”
“我知道明日才是约定之期,今日我来县衙是有别事。”杨景佑换成一脸笑意说道:“夜师爷可记得下月初八是什么日子?”
杨景佑此问,夜央静静思索片刻,正想起之际,杨景佑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笑道:“是我和姐姐的生辰,我们会在家中摆生辰宴,想请大人和夜师爷大驾光临,夜师爷就算不给我面子,也不要辜负我姐的期待吧,你可是她唯一一个真心邀请的人!”
杨景佑的话意味深长,夜央心间竟有一丝庆幸许相梦并未在场。杨景佑所说的杨景佳的情意,夜央作为当事人又何尝不止,他尽量与杨景佳维持最恰当的距离,杨景佳每次意欲靠近,夜央便会后退,如此一来,夜央习惯了这种方式,可如今,夜央却有了斩断这种联系的心思。
夜央久久没伸手接下那张请帖,气氛略微怪异,杨景佑一笑,便将请帖递到了成墙面前,成墙也没太多考虑,便接下请帖。
“说好了,夜师爷,那天我会等你,还有,记得帮我提醒大人,我明天还会来找她的!”
杨景佑说罢便转身离去,虽然没有毛小雨的消息,但他听到夜央说那事许相梦曾对他提起,便相信她绝对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夜央和成墙进了县衙,夜央欲往他房间去,成墙便将请帖递上,问道:“夜师爷,这请帖要怎么处理?”
夜央盯着请帖思索片刻,这请帖既然邀请的是许相梦和他两个人,他便不能妄自解决,请帖虽收下,去不去还是由己。
“请帖给大人送去。”
“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