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天色已晚,你还要离开学宫去哪里啊?”燕南飞想了起来,高声喝道。
“去救我的你师兄,我怕再去晚点他人就没了。。”李先生幽幽地说道。
天启城一处小院之中正响起阵阵哀嚎。在院外呼风唤雨,废话连篇的尽言公子此刻正实打实的跪在院子中,半裸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棘。时不时的还有几道剑气划过,但并不是剑锋所指,而是用剑背拍的,留下了一道道乌青,青一块紫一块。很明显,那剑气已经很克制了,不然今日废话公子现在就是个血人了。
这可真是赤果果的负荆请罪啊。
“娘子,饶命啊,饶命啊,要死要死要死啦!”
凄厉的嚎叫隔着好几条街几乎都能听得见。
“我让你尽言公子,我让你风流倜傥,我让你去青楼,我让你好久不见,去你奶奶退的好久不见!”一个女子提着一柄长剑,站在赤裸男子的身前,冷冷的看着他。
那把剑冬不结霜,夏不起雾,剑身修长,如同女子羊脂般的玉臂洁白无暇,它叫风花雪月。
持剑的人更是世间难觅,百世难寻的女强人,名剑山庄易红妆。
“娘子啊,我冤枉啊,真是那两个小子诱惑我去的啊!啊!哎呀!疼疼疼!”一阵一阵杀猪般的叫声从叶琳琅的嘴里呼喊出来,谁能想到吧,叱诧风云长安城,只有我犯人,岂有人犯我的叶琳琅,稷下学宫的镇兵先生在这里正接收着良好的教育。
“你个大萝卜,还不说实话,那两个小子到了那,脸红的跟炉子底似的,怕是这辈子第一次去的青楼,你挺大个人了还说他们俩诱惑你去的,夺笋呐?”易红妆举起长剑,面带厉色:“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再敢骗我我就切了你那玩意!”
一听这话,叶琳琅顿时觉得胯下一凉,冷风直吹,他的这位娘子可从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来不开玩笑,万一真给办了,那他这辈子……
叶琳琅打了个哆嗦,苦着一张脸:“娘子啊,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们就是想去找个地方喝酒,正好今天有苏姑娘的曲子,所以我们就去了那里,还没等进去,你就杀进来了啊。”
“是吗?那她为什么说好久不见呢?你以前去过不少次吧?”易红妆横眉立眼,缓缓转动着长剑。
“以前,以前,你知道的,我我我都是跟马清秋混的嘛,他带着我去过几次。”叶琳琅一边说一边心里也没底气。
“几次是几次?”
“啊不不不,就一次,就多年前你知道的那一次,啊啊啊啊。”叶琳琅越说心里越虚,明明说的是实话,可让人觉得怎么听都是假话。
“唉,今天要是不给你大刑伺候,你怕是一直都不肯跟我说实话了。”易红妆眼睛一凝,长剑起手。
“啪啪啪。”
又是一顿狂轰滥炸,一道一道血红的印子在叶琳琅的身上留下。
“该,该,叫爹爹不说实话,打洗他。”一个小囡囡坐在门外不远处的一块石桌上,抱着一盒绿豆糕美美的吃着,吃一口还说一句爹爹坏,整个小嘴巴附近都是糕点的渍子。
“心儿啊,你看的这么高兴,就不怕你娘亲把你可
怜的爹爹打洗吗?”
一个白发白衣人落在了院子中,抱起了桌子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一亮,甜甜的叫了一声:“先生,你来串门啦。”
“是啊,我要是再不来你家逛逛,我怕明天收到我弟子的死讯呐。”
“打死他才好,谁让他去那种烟花之地了。”小女孩张大嘴,放里一整块绿豆糕,含糊不清的说道:“自作自受,我才不要救他。”
“烟花之地。”李先生展眉一笑:“小姑娘年岁不大,懂得东西还不少。”
他抓了抓小女孩的头发。
“先生,你什么时候教心儿学武功啊。”叶寸心拍了拍小手,把装着绿豆糕的空盒子扔到一旁,抓着李先生的胡子不撒手。
“你个小囡囡,你爹爹是叶皇阁当代首席传人,你母亲是名剑山庄的长女,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你为何偏偏要缠着我做你的师父呢?”李先生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他们再厉害也没有先生厉害啊,先生可是天下第一呀。”小囡囡俏皮道。
“嗯,好眼力见,是个好苗子。”李先生哈哈一笑,随后他大手一挥,推开门,抱着叶寸心走进了门内。
“差不多得了,手下留情吧。”李先生朗声喝到。
“走开!”易红妆正在气头上,也不管来人是谁,直接就一道剑气甩出,奔着门口射去。
那道剑气真的没有留手,剑气锋芒宛若实质。
就这么一道足以分金裂石的剑气来到了李先生面前,后者轻声叹了口气,剑气就消弭于无形,连一分余劲都没有散开。
小囡囡叶存心拍手叫好:“李先生果然厉害,我以后也要这么厉害!”
易红妆回过头,看到了李先生抱着女儿站在门口,自己愤怒的情绪这才稍有缓解,毕恭毕敬的给李先生行了个礼:“先生。”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邻居愿意来你们家串门了,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小命给丢了。”
“哦不对,你们本来也没有邻居,早都跑光了。”
李先生笑着说道。
叶琳琅看见李先生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凄厉的喊叫:“师父救我!”
“跪下!”
叶琳琅刚想爬起来,就被易红妆又拍在了地上。
“好啦好啦,别闹了,我这个徒弟呀,我了解,夫人你也了解,平日里对夫人你是三从四德五孝顺啊,你家教有方这么多年,我这徒儿怎么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要是真做了,都不劳烦你动手,我直接就清理门户了。”李先生踹了他一脚:“他们此前去了花仙醉,应该是看到了燕南飞和那名来寻他的少年之间的那种兄弟情谊,又想起当年他和小马之间那点事了呗,是不是?”
“哎呀,先生真乃知音也。”叶琳琅感动的痛哭流涕,终于有个明白人了呀。
“知音个屁。”李先生骂道:“啥时候了还寻思拽词,当着你夫人和女儿的面,说吧,以后还去不去了?”
“还去不去啦,说!不说就打你哦。”叶寸心在李先生怀里伸出一个小手,指着他父亲说道。
逗得易红妆一笑。
“看看闺女
都比你懂事。”
“唉。”想我叶琳琅好歹也是堂堂北阳八公子之一,虽然被赶出了叶皇阁,但也是本代最优秀的弟子啊,走到哪里谁人不叫上一声尽言公子,这可倒好,在家受夫人气,在学宫受师父气,现在连闺女都来管自己了,啥时候能自己做一回主呢。
“那个,我不去了,不去了。”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有点不大情愿吧。”易红妆拎着剑在叶琳琅的裤裆那里画了一圈。
“没有不情愿,真的是心甘情愿,我发誓,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啦,夫人,夫人你信我。”叶琳琅连声求饶。
李先生微微颔首,对着易红妆说道:“夫人,这一次就饶了他吧。”
“既然先生都发话了,我还能真的打死他不成?”易红妆将剑收了回去,狠狠的看了叶琳琅一眼,以示警告。
“有劳夫人暂时在门外等候片刻,我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要和这个浪荡徒弟说一说。”李先生用温和的语气劝说,让人听了心情也好了几分。
易红妆点点头,叶寸心的大眼睛转了转,从李先生的怀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易红妆的怀里,母女二人缓步离开了院子,坐在了门外的石桌上。
李先生的手掌轻轻一挥,院门应声合上,不仅如此,他这么一挥,影响的好像不仅是门户,就连天上闪烁的群星在这一刻也定格了,树枝上的麻雀保持着跳动的姿态不动,炉子里燃烧着的火苗也停止了跳动。
前一刻还在哭号连天的叶琳琅,现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以往的尽言公子,李先生的徒弟。
对夫人的害怕是因为真爱,对孩子害怕是因为宠爱,对师父害怕那是真的害怕……
叶琳琅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惨,但是师父现在搞得阵仗让他觉得像是有大事要交代,神色也是一紧。
“师父,你施展这神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了么?”
“没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师父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心里话嘛,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李先生此话不假,北阳皇帝不知道派了多少眼线盯着李先生的一举一动,对于这些小鱼小虾,他不爱出手,有失风范,也容易打了皇上的脸。
大概是十年前,李先生的弟子只有两个,一个被世人成为无名公子,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第二个姓傲,皇族一脉。
那一日,有个孩子来拜他为师,他坐在学宫的石凳上,少年跪在下边。
“你姓什么?”
“我姓叶。”
“哪里的叶?”
“一叶之下,七朵金莲。”
“叶皇阁之人也可以拜姓李的人为师父吗?你们的家规应该是整个江湖最严苛的了。”
“家小,固步自封耳,已经守不下我的志向了?”
“好一个固步自封耳,那你想要如何解封?”
“志在天下,方能解叶之封。”
十年后。长安叶府。
学宫李先生依旧想当年那样坐在石凳上,周围真气缭绕,恍若仙人临世。
叶琳琅跪在地上,恭敬一如当年。